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医工把药从栅栏缝隙递给麻子脸。
麻子脸一反往常的装出了一副和颜悦色的表情,甚至还说了声谢谢。
医工惊奇的看了他一眼,这麻子脸可是病坊之内出了名的刺头儿,就没有他挑不出的毛病,今天倒怎们这番的和气。
麻子脸趁医工转身送药的片刻从地下抓了把草灰撒进碗里。
“劳驾”,他晃了晃手中发给自己的这碗药。
医工转过身来,“怎么了?”
“这药....”
这汤药上明晃晃的飘着一团浸湿了的枯草。
医工狐疑的看了麻子脸一眼,刚刚他舀药的时候明明还没有的。
麻子脸不好意思的笑道:“帮忙再盛一碗吧。”
医工又重新盛了一碗给他。
麻子脸又抓了一把灰撒了进去,如此反复。
不多久禁火卫便注意到了这里的情况,“怎么回事,你故意的吧?!”
麻子脸凄怆的哎哟了一声,“这哪能啊,我也知道这汤药有限,但我也不能喝里面都是灰的吧。”
禁火卫甩出火鞭,“我看着你喝。”
“这....”
“快喝!”
麻子脸两颗黑眼珠在眼眶里一转,从医工手中接过碗,就快到嘴边的时候装作手抖的样子,把碗打碎在地。
禁火卫手中的火鞭破空一甩,带出风声,“我看你就是诚心的吧。”
麻子脸哭丧着脸,“这我哪敢啊,就是...就是你看着我喝,我...我有点害怕。”
“喝个药有什么好害怕的,我看你就是诚心。”
“哎哟!”
这火鞭还未落在这麻子脸身上,麻子脸便先大叫了起来,他不光大叫,叫的还极为凄惨,恨不得声音越大越好。
“你!”
禁火卫打也不是不打也不是。
“怎么了?”
祝落走了过来。
麻子脸恶人先告状,作瑟缩状,“他....他打我,就因为我碗里都是草灰,想换一碗药他却不给。”
禁火卫气道:“你这是强词夺理,怎么就你的碗里有草灰,别人的碗里就没有草灰,就你要求换药,别人不要求换药,你自己数数你都换了几碗了?”
“此话非也,假如我吃糕点吃掉了牙,那便一定是我的牙的问题,而不是糕点的问题?”
“你这是顾左右而言他!”
“好了好了”,祝落安抚性的拍了拍那禁火卫的肩,对那麻子脸道:“我再给你舀一碗罢了。”
禁火卫拦住祝落,“公子,还是我来吧。”
“无碍,我来。”
祝落把盛好的汤药递给麻子脸,而麻子脸看好时机,狠狠的咬在祝落的手腕上。
说时迟那时快,祝落身后的池雨伸手挡了上去。
祝落的灵力本就比一般人深厚,更遑论反应速度,就在这麻子脸扑向他的那一刻,他早就把手抽了回去。
祝落猛的倒抽了口气,反掌一击,这麻子脸顿时脑浆崩裂,红红黄黄的散落了一地。
祝落拉着池雨,拨开衣袖,一截细白的胳膊上已然有一道深可见血的齿痕。
身旁的禁火卫立时紧张的不得了,“怎么办,怎么办...见了血了,会不会感染。”
周围人见了麻子脸当真言出必行,惨死于祝落手下,竟也纷纷效仿。
他们明明现在还是被关在笼子里的正常人,却像那尸变了的尸鬼一样,獠牙大张,面目狰狞。
那些撕咬不到的,便将双手伸出笼外狂乱挥舞,即便咬不出血,能抓伤他们也好。
一时间内病坊之中作鸟兽散状,纷乱一片。
“先稳住局面,让医工们回去,挨个检查是否咬伤,免除他们家中今天的赋税,今日再每人多发他们五吊钱。”
禁火卫犹豫道:“那那些咬人的……”
“之后再处置。”
回到住处,沐棠急忙要给池雨上药包扎,虽然池雨不会尸变,但是处置不当也会化脓。
池雨有些坐立不安,不好意思去看沐棠,“我自己来吧。”
“你一只手怎么行,再说你也是傻。”
沐棠点到为止,不再多提。
沐棠一边包扎一边问到祝落,“那些咬人者你准备怎么处理。”
祝落微蹙了下眉,“有一有二必有三,咬人者必定不能轻罚,还需敲山震虎,但这到底怎么罚我还是没想好。”
沐棠点了点头,这无论如何总归是朝天阙的事,他一个外人不好插手。
“伤口这几日不能碰水,也不能提重物,还需人贴身照料,而且池雨身份特殊……”
沐棠话不说完,只是看向祝落。
祝落点了点头,“我照顾他。”
“我看了,那人咬的虽狠,但没有伤及经脉,你一日三次按时换药便好。”
祝落将沐棠送出门外,当天下午便趁四处无人,卷着铺盖赖进池雨屋内。
池雨见祝落进来,连忙把案几上的几页宣纸收了起来。
“收拾什么呢?”
池雨有些慌乱的答道:“没什么,没收拾什么。”
祝落一双桃花眼低垂下来,“你有自己的秘密了。”
池雨有一丝心虚,但又立刻理直气壮起来,“对,我就有秘密,难道你没有秘密吗?”
“我对你没有啊。”
祝落坦坦荡荡的回道。
池雨语塞,祝落趁机抽过池雨手中的宣纸。
“好啊,我说我练完字的废纸都去哪了,还以为被人偷走了,奇怪的是这小偷不偷别的,单单偷我练完的宣纸,原来是你。”
祝落拿着手中的几页宣纸在光下比对了一番,写字人心境不同,写出的字也就大为不同,池雨的字又与之前相比有了很大的进步,多了些瘦硬,少了些纤弱。
池雨脸红的出口无章,“你不要的东西怎能叫偷!”
祝落听闻嘴角弯了下,“有进步,收着吧。”
池雨哦了一声,把几页宣纸收了起来。
“如果是你遇见这种情况,你想怎么处置这些咬人者?”
池雨反应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祝落这是在问自己今日之事。
池雨想了一会儿,慢吞吞的开口,“我昨日送药时,遇见一病人,因为沐棠调换药方之后,汤药的味道不同而疑心我们要害他。”
池雨不自觉的用了我们这个词,他说完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他把自己将祝落和沐棠他们下意识的归为了同类人。
“但我觉得不是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他们疑心你们要害他,可能是因为你们并没有给予承诺,如果自己变成了活死人,到底是留在中阙还是被赶到尸地?毕竟尸地是那些食过人肉,喝过人血的活死人才居住的地方,但如果告诉他们,变成活死人之后都要被驱逐到尸地,恐怕他们还会再大闹上一场。”
祝落敏锐的捕捉到了池雨改换了称呼,将我们换成了你们。
池雨见祝落看向自己,连忙辩解,“我没食过人肉,喝过人血的。”
祝落笑了下,“我知道。”
池雨自己都觉得自己的辩解好苍白,“不是所有居住在尸地的活死人都食过人肉,喝过人血的,有些父母是活死人,生下的孩子自然也是寒系玄脉和蓝眼。”
祝落觉得有些好笑,便又点了点头。
“你想笑我!”
祝落每次憋笑,嘴角不会上扬或绷紧,但眼角一定会微微下垂。
祝落咬了下舌尖,嘴硬道:“我没有!”
池雨气的锤了下祝落胸口,“那些父母是蓝眼的活死人生下的孩子便也是蓝眼,这些孩子有选择出生在哪的权利吗?他们明明什么恶事也没做,既没有食人肉,也没有喝人血,只是因为父母的血脉,自己也便受了牵连,这一点也不好笑!”
祝落见池雨真的生气了便也跟着严肃的嗯了一声,“我知道。”
“你知道,你知道有什么用!”
池雨气的要去掐祝落脸。
祝落把脸伸过去乖乖让池雨掐,“别用左手掐,用右手掐。”
池雨捏了几下便松了手,“太硬了!掐的我手疼!”
祝落给池雨吹了吹手,“手疼就不掐。”
“你知道有什么用,要他们,全天下的人都知道,不是蓝眼睛的就一定食过人肉,喝过人血!再说,话本上写了,你们饥荒的时候不也相互食人吗?怎么你们的食人肉喝人血就一笔揭过,我们活死人就要被钉在耻辱柱上?”
☆、灰烬
祝落不言,只是轻抚池雨后背为他顺气。
池雨喘了片刻,才又继续,“不给予承诺,他们便会胡思乱想。今日这些咬人者里,想必也不是所有人都觉得你们要谋害他们,先给予这些人承诺,随后找出惑众者,毕竟擒贼先擒王,至于惩罚....”
池雨停顿了下,“不如一命换一命,这些咬人者若是没将医工咬出血还罢,要是咬出血,那这医工是必定要被感染的。”
祝落抿了下嘴,没说什么。
池雨以为是自己说错了,急忙道:“我也就是随便说说的。”
“你说的很对”,祝落想了想又继续道:“那你是想让他们忍受非议留在中阙还是送他们去尸地?”
池雨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