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孬种,是不是不敢啊——”
中阙里不知谁喊了一声,这一声还用上来灵力,自是传到了下阙那边,传的清清楚楚。
“宋明,你不是孬种,你是好汉。”
“宋明,你是我们下阙的希望!”
“宋明干翻他们!”
下阙人们七嘴八舌的喊道,喊得纷纷扰扰杂乱无章,却仍有几声清晰的传到宋明耳中。
“孬种——是不是尿裤子了啊——”
这中阙人不仅用灵力喊,而且还嗤之以鼻的笑上了几声,这笑声就如同块石子砸进了下阙,引起了涟漪。
“宋明,好汉!”
“宋明,好汉!”
不知下阙是谁先起了头,一时间激起千层浪,紧接着下阙的大家反应了过来也纷纷喊道:
“宋明,好汉!”
“宋明,好汉!”
且声势越演越大,越演越烈,冲破云霄。
画师张看向自己一旁的孙画师,“老孙啊,你这奋笔疾书的是在画什么啊?”
老孙笔耕不辍,手下不停,“自然是在画这群情激愤的呐喊啊”,叹道:“好好好,今年的人鬼斗啊真是高潮迭起,绝对是我活这么长时间以来最精彩的一次。”
“艹,下阙这帮贱民别给脸不要脸啊。”
沐棠身边一人用灵力喊道。
沐棠笑道:“给脸不要脸?给人加油就是给脸不要脸?那按你说要脸的人应该给尸鬼加油呗。”
“你!”
那人一时间被噎的说不上话来,便打量扫视了沐棠几眼。
墨绿色的衣袍,朝天阙之内不会有人穿墨绿色的衣袍,也只有春风里的人了,那男人脑子转明白后讥讽道:“也只有你们春风里的人不知道孰轻孰重孰大孰小孰主孰次了。”
沐棠不怒反笑道:“你说我分不清大小?”
“对,就是你...”
男人还没说完便被沐决明衣袖中伸出的花枝捂住了嘴。
“呜呜呜,呜呜”
男人掌心冒焰想要烧掉这古怪而又不知从何冒出的梨花花枝,但这点微弱的火焰怎能撼动灵力身后的沐决明。
“呜呜呜”
男人随手乱抓试图引起身边的人注意,谁知一下子抓到了祝落,男子瞥到了祝落腰配的红玉令牌,原以为这位上阙公子铁定会救自己,可谁知祝落只是冷冷的瞥上了一眼,并没有要出手帮忙的意思。
男人无可奈何,便只能安静下来。
一时之间半个上下阙都置身于声海之中。
“怕了?”
那司仪对宋明道,“一旦开了弓可就没有回头箭了。”
宋明接过司仪手里那碗壮士酒一饮而尽。
司仪又把恶金匕首递给宋明。
上阙人想到就算百里挑一乃至千里挑一,这些下贱的下阙人都不会修出玄脉身怀灵力,为表人道和出于对这场人鬼斗的可观性,当真不会让下阙人去肉搏尸鬼白白送死,再说如果连匕首都不给一把岂不是这人鬼斗直接结束,下阙人直接被尸鬼杀死,那实在是太过无聊。
宋明接过沉甸甸的匕首,又看了一眼四周,下阙的父老乡亲为他加油鼓劲之音还有中阙的谩骂讥讽之音皆不绝于耳,那一晚,那神秘人所说的话直直的萦绕在心头挥之不去,他忽然下定了决心。
为了保证人鬼斗在夜间顺利举行,上阙都有专门的占风师夜观天象,风不能太大,否则会吹走投影用的桐油纸,不能下雨,否则会影响观看效果,所以特意选择的都是晴朗微风的夜晚,可即便如此,一阵微风吹过,宋明仍然感觉到了腿软。
不对!
这不是因为自己心悸,而是因为——那酒里有药!有让他身软无力的药!
宋明诧异的看了那司仪一眼,他想不通,他想不通,以他这在下阙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他想破脑袋都想不通,为什么要给自己的酒里下药,为什么?
那饥肠辘辘的尸鬼早已蓄势待发,只待宋明进笼,他便一口咬下,大快朵颐。
司仪冲他微微一笑,不容置喙把他推进里笼中,放下那一帘桐油纸,自己转身快步走下台阶。
宋明在药效的作用下止不住的双腿颤颤,手里那小小的一把恶金匕首仿佛有千斤重。
那人的声音回绝于耳边,“等到你上了那朝阳台,你就会知道你们下阙人生活的有多么卑贱如蝼蚁,而中阙和上阙人过着多么骄奢淫逸的享受生活,你想拖着那些整天生活在酒池肉林,以压榨你们下阙人为乐的中阙和上阙人们陷入苦海,看他们苦苦挣扎吗?”
“人早死晚死都得死,与其去无谓的自杀式赴死还不如让你自己的牺牲得到利益最大化,你自己在人鬼斗中到底能不能获胜你心里清楚的很,这么多年来只出了赵衡一人,而赵衡呢?赵衡过的好吗?如果赵衡真的过得好为什么不衣锦还乡带你们脱离苦海?”
宋明有些动摇,他从没读过书,只知埋头耕作,大字不识几个,却被这番说辞激的
“自古变法,无不从流血而成,今朝天阙未闻有因变法而流血者,此所以下阙饱受压榨。若有之...”
宋明被他激的热血沸腾,立时掷地有声的接道:“则从吾辈起!”
“宋明,好汉!”
“宋明,孬种!”
两种声音在宋明耳边激荡,宋明甩了甩头,大喝一声举着匕首向尸鬼冲了过去。
老孙执笔作画低喃一句,“终于要开始了。”
在台底下的人以为是宋明把尸鬼挤到了笼子边上与其搏斗,殊不知,宋明一心根本不在那尸鬼上。
尸鬼一口咬在宋明的脖颈上,宋明挥起恶金匕首用尽生平力气砍向恶金牢笼。
台底下的人道:“这么近,我看悬,估计就算杀了尸鬼,这宋明啊也得被感染。”
“被感染就感染呗,咱们啊,也就图一乐子,难得夜市开到这么晚,一会儿看完,再去吃顿夜宵,这不好吗?”
“再说,这么多年来也就那谁谁一人获胜,那谁谁来着?”
“赵衡。”
“哦,对对,赵衡,赵衡,要不是几年前那场比赛我是亲眼目睹我都不敢相信还有下阙人能战胜尸鬼,再说这赵衡进了上阙啊,是一点消息也没有,我估计啊是混的肯定不如咱们,所以啊,这下阙人进不进咱们中阙都无所谓。”
一下,两下,三下。
尸鬼啃食着宋明,宋明将匕首挥向恶金牢笼。
“你说他俩怎么就挤角落里打啊,多没意思。”
“嗐,人家下阙人有人家下阙人的打法呗,毕竟人家一身死脉没有灵力哈哈哈哈。”
“听这声音打得还挺激烈的。”
宋明用尽全身力气击向牢笼的栏杆,但那栏杆却未被磨出分毫印迹。
原来自己也只是以卵击石,不自量力罢了。
宋明颓废的想到。
他全身几乎被那冰剑戳成筛子,但又因为这创口结冰没流出多少血来。
这尸鬼的灵识似乎比寻常尸鬼更高一些,见眼前这人毫无还手之力便放下警惕来,将宋明冻在牢笼上,准备好好享用。
宋明扬起脖子,心里想要放弃抵抗,但是手上却还是机械的砍向牢笼。
一下,一下,又一下。
这栏杆竟然真的弯曲了一些。
朝天阙位置偏北,宋明想起以前冬天时把盛满水的瓷碗放在屋外,一觉醒来里面的水变成了冰,这瓷碗也被冻的炸裂开来。
随着温度降低,无论多么坚硬的外物也会开始变得脆弱易碎。
宋明心中又燃起了希望,发了疯似的击向栏杆。
咔——
这栏杆终于被砍断了。
被咬食的鲜血淋漓的宋明和尸鬼一齐冲破了那层桐油纸,从朝阳台上掉落。
人群瞬时静谧,皆呆若木鸡。
宋明于高台上跌落,在他即将要尸化的最后一刻,他终于想通,终于想通为何要在自己的酒里下药!
☆、雏鸟
海别拉尖锐的哨声贯彻下中上三阙。
但是太迟了,寒毒在中阙观看人群之中早已一传十十传百,如波涛之势扩散。
从来没有,
从来没有一个下阙的贱民胆敢以这样的方式谋害中阙人,难道下阙的贱民们也不想活了吗?还是这下阙的贱民宁愿死,也要拖着他们中阙和上阙人。
太阳升起又落下,往常热闹又繁华的中阙此时却充斥着死一般的寂静。
地上伏尸众多,血流成河。
海别拉吹响之后,第一件事情便是关城门相互隔离之后再放箭无差别斩杀。
一声放箭令下,一时间内中阙箭矢如雨,惨叫声不绝于耳,血流漂杵。
那些有钱有势买了周围瞻望楼观望的有钱人们暂且逃过一劫,而那些因无钱又想要凑热闹的普通人们无一幸免,皆被射成了刺猬。
即便如此,偌大的城池依然需要照常运转。
中阙陷入死寂,而下阙照常依旧。
“诶,你说昨天中阙为什么吹海别拉?”
“不会尸鬼破城了吧?”
“怎么可能,扯吧你,要破城先死的也是我们。”
“往好处想,说不定宋明赢了呢。”
“哎,说实话宋明即便赢了也给我们带来不了什么,你是宋明儿子还是爹爹啊,能给你发钱还是能把你带入上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