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棠牵着池雨,“人我给你送回来了。”
池雨一看见祝落小跑着跑过来,还被门槛拌了一下。
祝落扬了下眉,虽然还是面无表情,但脸上却隐隐有了笑意,“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沐棠说是带池雨出去玩,结果还不到半天就回来了。
池雨掀了幂篱,像小孩一样飞扑到祝落身上,附在祝落耳边小声道:“想你想你想你。”
“他又哭又闹,非要找你,你看看我给他买了这么多新奇玩意儿,他一个都不要就回来了。”
沐棠身后的沐决明把一路上买的小玩意儿都放在祝落案几上。
“好啦,我俩走了,要去看初擂了,池雨太小,不能让他看这么血腥的。”
等到沐棠和沐决明立刻,池雨跟献宝一样把那东西挨个讲给祝落听。
“这是泥闹闹,可以吹出响。”
池雨手里拿着沐棠给买的泥鱼哨吹了几下。
池雨正在兴头上,祝落也就没纠正,这是泥叫叫不是泥闹闹。
“这是布老虎!”
池雨捏了捏小老虎的耳朵和尾巴,模仿着发出喵呜喵呜的声音。
“还有拨浪鼓!”
池雨甩了甩小鼓,发出噔咙噔咙的声音。
“最后还有这个!”
池雨兴奋的从身后变出一个糖兔子来。
“啊——”
池雨哭丧道,“怎么化成这样了。”
糖兔子因为握在手中的时间太长,化成了一个软趴趴的糖饼。
“我想留给你吃的,但是回来的路上我实在没忍住,咬了兔子的耳朵,就只有一小口”,池雨用手比量着,“一小小小口。”
祝落也不嫌黏腻,在池雨期许的眼神中接过来咬了一口。
好甜。
池雨期期艾艾的凑了过来,趴在案几上看着祝落,“祝落,我问你个问题。”
祝落抬了下眼示意他说。
“我没爹没娘,那是从哪里来的啊?”
“你是....你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池雨听闻哭丧着脸,“石头里蹦出来?你骗谁啊!我又不是三岁小孩。”
好吧,孩子长大了不好糊弄,祝落还不想告诉池雨他自己这么复杂的身世,“你是捡来的。”
池雨睁大了眼睛,“捡来的?”
“什么叫捡来的?”
池雨这时候倒是发挥出了打破沙锅问到底的精神。
祝落无奈的摸了摸池雨发梢,“就是别的小朋友在娘亲的肚子里长大,你在我心里长大。”
“打他!”
“打死他!”
简陋的比试场之上,两个男人如野兽一般搏命撕咬,若是其中一方打通玄脉还好说,可不战而屈人之兵,但若是二者都没有打通玄脉,那便是以命相搏,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毕竟谁都想做人上人,谁都不想留在下阙做人下人。
身着青色布衣的男子一记肘击把对方打到口鼻喷血,倒地抽搐不止,众人立刻高声欢呼。
“宋明!宋明!宋明!”
人们一拥而上,握住宋明沾满鲜血的双手,“宋明,宋明你去中阙之后别忘回来,告诉告诉我们中阙是什么样的!”
“宋明,你千万别像赵衡那样,去了中阙就把我们给忘了!”
啊渐站在一旁滑稽的看着他们,这场面就像是一群生于满是淤泥污垢石渠的老鼠们在自相残杀之后又上下一心,合力把一只老鼠送出下阙,以此来让他替自己看看外面的世界。
这只见过中阙的老鼠人还会记得自己来时的路吗。
“他怎么来了?”
“他也来看?”
“晦气”
以啊渐为圆心,他周围立刻空出一块空地来。
啊渐神色无虞,待看清宋明样貌后才转身离去。
路过李老太家时,他站在门口想了片刻,最终还是推门而进。
“李奶奶?”
啊渐唤了两声,均无甚反应,他伸到老人家鼻下探吸,才发现李奶奶早已逝去。
他退了两步,郑重的给李老太磕了三个响头,随后才转身离去。
☆、中阙
又过了几日,等到时日实不能再拖了他们才决定启程。
马不停蹄了几日,终于进了中阙,中阙的紫焰令牌虽为木质,但这木却为中阙和上阙特有的避火木制成,防水又放火,检验时禁火卫们用火一烧便可验真假。
中阙的城墙垛口皆架上了机弩,更有禁火卫定时巡逻。
禁火卫一看祝落的红玉令牌瞬时就放他们进入。
街道两旁店肆林立,灿阳如碎金一样铺落在重楼飞阁之上,车马粼粼,繁华喧嚣,一旁的虹桥之上行人如梭,河里往来船只千帆竞发,百舸争流,中阙里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仅仅一墙之隔,这墙两面的人们过着两种截然不同的生活。
池雨好奇的掀起马车上的一角帷幔,透过轩窗看着外面的街道。
“走一走来看一看!狗熊作诗了!”
一个艺人当街吆喝,他旁边果真牵了只狗熊,大如川马,箭毛森立。
身着绮丽华服的老爷夫人公子小姐们皆围之观看。
“来来来!一钱许一看!素纸求字诗一首酬以百钱!”
这围观者真有出一百钱的。
那卖艺在原地,车马却不停,中阙如此繁华,池雨一颗心却都放在了那只狗熊上,抻着脖子也没看见那狗熊到底写了什么,心焦的有一下没一下挠着祝落手心。
“怎么了?”
祝落顺着池雨的视线向外看去。
池雨张牙舞爪的学了下那大狗熊,“大狗熊!写字!”
“我也会写字。”
池雨左手握成拳虚虚的打了一祝落胸口,“但你不是狗熊!”
这马车里就池雨和祝落两人,没有旁人在场,祝落忍不住心里又起了坏心思。
他包住池雨的手,“不准去看!”
池雨委屈道:“为什么!”
祝落也跟着无理取闹道:“没有为什么!”
池雨瘪了下嘴,眼泪又要从眼眶里溢出,委屈道:“什么没有为什么!你为什么不想让我去看!”
祝落看池雨又要掉珍珠,连忙哄道:“大狗熊会吃人,会先吃掉你的胳膊再吃掉你的腿然后最后吃头,你会眼睁睁的看着自己……”
这时马车停了下来,“公子,客栈到了。”
池雨收了眼泪,瞪大眼睛看向祝落,“怎么不往下讲了。”
祝落佯装咳了一声,贴着池雨耳朵低声道:“等到了客栈,没人的时候再悄悄讲,悄悄讲。”
他们一行人进了客栈,房间还是按原来所分。
一进了房间,池雨便又开始缠着祝落,一时都不消停的追问祝落,“那大狗熊到底怎样吃人?”
祝落又怎知这狗熊怎样吃人,他只好继续胡诌道:“狗熊吃完人……人就失血过多……就死了,你这么小,不能看这种血腥的场面,等你长大了再看,乖啦。”
池雨还是不依不饶像只蓄势待发软糯糯的小奶猫不停用头拱着祝落,“我要看狗熊,我要看狗熊,我要看狗熊!”
“好吧好吧,看狗熊。”
反正他们也在一起不了多长时间了。
中阙的街道要比下阙的热闹与繁华许多,虽不及上阙,但是算得上是市列珠玑,户盈罗绮。
池雨拉着祝落的手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直奔那狗熊。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狗熊作诗写字!”
围在狗熊身边的人只多不少,不仅如此,人们还纷纷出钱让狗熊作诗。
一位公子哥儿道:“我出一百文!”
那男人立刻让狗熊作诗一首。
祝落看着这牵着狗熊的男人,只觉得他十分眼熟,但却想不起在哪见过。罢了,他已经好长时间没来中阙来,兴许是记错了,怎么会眼熟一个中阙人呢?
狗熊笨拙的用爪子捏笔,虽然字写的确实是歪歪扭扭,但确实是首诗。
“真的会写字,真的会写字啊!”
池雨兴奋的揪了揪祝落的衣袖。
“你想要吗?”
一百文祝落还是有的。
池雨这会儿却又犹豫了起来,“我看……我看那狗熊感觉跟痛苦的样子。”
祝落看向那狗熊。
那狗熊脸上黑漆漆的一片,倒也看不出什么来。
收摊之后,祝落带着池雨在街上寻了处牌匾颇大的布庄,甫一入门,就能感觉到室内暗香浮动。
祝落扫了一圈,店内视野开阔,各处打理的都井井有条。
一旁瑰姿艳逸身着雾縠轻罗的老板娘注意到这位身材高挑容貌俊秀的客人立即迎了上来,轻声细语的问道:“这位客官,是要做衣裳吗?”
祝落点了点头,亮了下腰间的红玉令牌,老板娘立时眼睛一亮,带着这二位往里间请去。
“公子可是要做衣裳吗?”
祝落指了下池雨,“给他做。”
老板娘看了看身边这位身着幂篱的小公子,“这……可以取下幂篱吗?”
祝落让老板娘背过身去,给池雨摘了幂篱用从怀中取出条绸缎给他系上。
老板娘经多见广,见客人执意蒙着眼也并没露出愠色,这位客人身上没有腐臭味,不是尸鬼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