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来这冠礼应当是在上阙举行,但祝正澜有意让其余两位城主一赏之后的人鬼斗,便把这一次冠礼举行的地点换到了中阙,虽是中阙,但选的地方也是钟灵毓秀,林壑优美,蔚然而深秀,周围又有流水淙淙,亭台楼阁掩映其中。
钟镜和把鬼魃的灵核放在一旁的托盘之上,侍女将托盘呈给三位城主。
祝正澜拿起这灵核看了看,色泽晶莹,比黄玉还要剔透上几分,“果然不是凡品。”
钟方卓看着祝正澜手中不停摩挲那灵核,微微皱眉,“祝城主,这灵核灵气旺盛,对灵气增长必定大有裨益,我们还是应当尽快分舍。”
祝正澜听闻把灵核放回盘中,“这是必然,只是吉时临近,还是先给孩子们加冠为好。”
加冠之时,赞冠者多为受冠者之父,赞冠者为受冠者先加缁布冠,次授以皮弁,最后授以爵弁。第一顶缁布冠赋予受冠者有了参与城内政事的权利,第二顶皮弁则是作为男子要担负起守卫城池的责任,而最后一顶爵弁,则意味着要将振兴家族的任务交付于他们手中,作为家族中的一员,及冠之前他们受到家族的庇护,享受着家族所带来的特权,及冠之后他们也有义务延续家族的荣光,振兴、发展家族。
沐棠期待的看着向自己走来的父亲,他是沐家长子,理应由沐舟为自己加冠,而沐决明这次子只能有沐氏的表亲为他加冠。
沐舟不觉微察的停了一下,随后向沐决明走去。
沐棠愣住。
怎么会?!
父亲若是平日里偏宠沐决明也就罢了,连这种时刻都要压自己一头。
沐棠低头,一双睡凤眼里皆是恨意,手抖到控制不住。
待冠礼完成,宾客散去,沐舟这才向沐棠缓缓走来。
“加冠时你手抖成那样,又酗酒了?”
沐棠沉默了片刻,“没有。”
沐舟看了他片刻,显然是不甚相信。
这朝天阙的酒与春风里的相比过于辛辣,沐棠喝不惯,但既然沐舟不相信,他也不多做解释。
父子二人间静了片刻,沐舟可能是意识到了自己的太过冷淡,又开口道:“你毕竟是长兄,要多谦让弟弟。”
自己酗酒还不是因为沐决明燥病经常发作,吸血时疼痛难忍所以才借酒麻痹,再者凭什么就因为沐决明是弟弟,自己是兄长,自己就要无条件的一味谦让沐决明?但即便心里想的如此,沐棠面无表情的微微颔首,“父亲说的是。”
沐舟还想说些什么,沐棠作揖直接行礼告退。
沐棠在林中走了一会儿,越想心中越愤懑,自己让着沐决明就算了,但不仅自己要让着沐决明,还要给沐决明当血包无限制的吸血!还有比自己更惨的吗?!
“哥!我找了你好久!”
沐棠一看见沐决明,转身便要离开。
“哥,哥!”
沐决明悄悄牵住沐棠衣袖。
沐棠一甩袖子,皱眉看向沐决明,“干嘛!”
“哥,我找了你好久。”
沐决明又低声重复了一遍,把沐棠拉到自己身前。
“你看,这是黎姨托父亲带来的青团。”
沐决明把手里的食盒提给沐棠看,“用今年新下来的青艾染的,而且无馅。”
沐棠一癖好就是吃无馅的青团,既不甜,也不咸,就连粽子都是吃白米的,既不吃带蜜枣的甜粽,也不吃带肉的咸粽。
沐棠轻轻的锤了一下沐决明,掀开食盒闻了闻,清香扑鼻。
青团个个油绿如玉。
沐决明看着沐棠这幅模样笑了笑。
沐棠捏起一个青团看了看。
“怎么不吃?”
沐棠心中有些疑惑,但还是尝了尝。
沐决明像一条大狗一样凑到沐棠身旁,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他“好吃吗?好吃吗?我也想尝尝。”
沐棠点了点头,“好吃”
这根本不是自己母亲做的,沐棠吃自己母亲做的青团从小吃到大,青团虽都长得圆乎乎的一个模样,但因为每个人的手劲不同,捏出来的形状大都不一样。虽然青团大多糯韧绵软,但沐棠还是更喜欢吃韧一些的,而这青团口感明显绵软上许多,更何况沐舟一介城主迢迢而来,又怎么会专门带一盒不起眼的青团。
沐棠看破不说破,从食盒中拿出一青团塞进沐决明嘴里,“吃吧你。”
沐决明低头笑着在沐棠身边吃着沐棠给自己的青团。
沐棠看着沐决明比自己高了一个头却还非要蹭在自己身边。
傻弟弟。
承才小步拱到池雨身边小声叫道:“池雨哥哥”
池雨正在画画,见承才过来便立刻用话本掩住,这才把他一伸胳膊捞了过来,“要不要一起看话本啊。”
“池雨哥哥。”
承才低落的唤了一声。
感知到承才情绪有些低落,池雨转头看向承才问道:“怎么了?”
承才低下头,两只手绞来绞去,“池雨哥哥”
池雨从榻上坐起来看向承才,“是有什么事吗?”
“哥哥,我妹妹还在那个人手里”,承才的声音越来越小,“能帮我把妹妹也救出来吗?”
池雨把话本一推,“你还有个妹妹?”
承才点了点头,“我妹妹叫承美。”
“昨天祝落哥哥在的时候怎么不说呢?”
承才两只手又绞在一起,“祝落哥哥一直都不笑的,看起来凶巴巴的,我有点害怕。”
祝落凶吗?池雨想了想,自己平时又揪祝落头发又骑在祝落身上那副模样,祝落若是真那么凶,自己早就灰飞烟灭了,再者说他自己一个人势单力薄,身份又比较敏感,还没有灵力,他哄着承才“祝落哥哥一点都不凶,可以等祝落哥哥回来再一起去找你妹妹吗?”
承才一副要哭的样子,“我怕,我怕祝落哥哥。”
池雨把榻上的小垫子抓的皱皱巴巴的,心中有些犹豫。
承才整个人都拱进池雨怀里,小声啜泣着,“池雨哥哥,池雨哥哥。”
池雨感觉就像心尖被猫爪子挠了几道一样。
几番犹豫之后看着承才委屈兮兮的模样终于下定决心,“好吧,但我先给祝落留张纸条。”
沐棠一进门便开始找承才,“承才!你干爹回来啦!看看干爹给你带什么好吃的了?快给干爹过来亲亲抱抱举高高!”
“承才呢承才呢?”
找遍屋里,却也不见人影。
池雨没有理书的习惯,案几被纸和书堆的乱七八糟,像座小山一样,祝落翻了翻才找到张池雨留下的纸条,这还是祝落给池雨定下的规矩,出门去哪一定要报备一下。
祝落扫了眼纸条,余光却被压在话本底下的一张纸吸引住了目光,他不动声色的将纸抽了出来。
是幅还未完成的画,画上画的还是两人。
祝落一直都知道池雨趁练字的时候偶尔摸鱼画画,但自从第一次被自己看到之后一直藏的都严严实实的。
祝落笑了下,又将这画原封不动的塞了回去。
“池雨带着承才去寻承才的妹妹了。”
沐棠看向那纸条,“承才还有个妹妹?怎么之前也没听他提起过?”
祝落眉头紧锁,拿起腰间的墨玉无事牌一划,立即便有萤火从无事牌中飞出。
“哟,还是个蓝眼的,活死人?”
男人手里拿着池雨的幂篱道,“不对啊,活死人应该两只眼都是蓝的,可你却怎么只有一只眼是蓝的?”
承才跪在男人脚边哭道,“别伤害池雨哥哥,别伤害池雨哥哥。”
男人一脚把承才踹翻,“你以为你飞上枝头就能乌鸡便凤凰了?滚一边儿去。”
男人揪着池雨头发打量了几眼,“你说说你,昨日跟在那上阙公子身后耀武扬威的,今日却落到了我手里。原本还以为你也是上阙的呢?却哪想知你身上一块令牌也没有,是个黑户。”
池雨被迫仰着头看这男人,“我……我有,只是忘带了。”
男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事情,大笑出声,“忘带了?那你这只蓝眼又是怎么回事?你不知道朝天阙从来不给活死人发令牌吗?你这谎撒得未免太拙劣了些,你看看昨日那公子还会来救你吗?”
男人冷笑来一声,“就算来了又怎样,让所有人都知道他带了个活死人进城吗你觉得他会为了你而成为众矢之的,受千夫所指吗?”
池雨听闻垂下眼来。
男人看着他这幅神色,紧接着就吐出一句毛骨悚然的话来,“要不要把你这只蓝眼剜了?”
池雨打了个寒颤,男人像是没看见一样,继续道:“还是...像那边那几头熊一样,把你皮剥了按上一层狗熊皮牵着你去上街卖艺?也是,我这几只狗熊里面还没有蓝眼睛的狗熊呢,不知道那些公子小姐们看见你这只蓝眼睛的狗熊会不会被吓跑。”
☆、窒息
池雨恶狠狠的咬了下男人的手。
“哟,还会咬人呢。”
男人笑了下,拽着池雨押进脚边的水池里。
这里阴冷黑暗又潮湿,周围还有几个蓄水用的池子,偶有几个人被锁链吊住,泡在这池子里不上不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