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郁被吓了一跳,顿时想要抽出鞋尖,没想到屠苏更贴了上来,一副死不放手的模样。
“滚开啊!”
金郁尖叫道。
一旁的禁火卫连忙上去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拉开两人。
金郁到祝落跟前,“杀人偿命,血债血还。这种人即便凌迟也抵不上黛青的一条命!”
祝落食指扣了扣桌。
金郁怒道:“你还等什么?这屠苏到底是不是杀人凶手?!”
“可能不是。”
“是。”
这两声同时响起。
祝落诧异的看了眼钟镜和,原先要求彻查此案的是他,现如今着急结案的也是他。
金郁急道:“到底是不是啊?”
祝落道:“再等一天。”
一天过去,无人再入这荒地,似乎木已成舟,屠苏救女心切走入风魔连杀数十人只为进入中阙,但祝落总觉得哪里不对。
他们便又在这多停留了几日。
这几日里风平浪静,禁火卫日日挨家挨户的普查,却再也没有失踪案的发生——直到屠苏暴毙死于狱中。
屠苏走的时候神色安详,脸上洋溢着宁静温和的笑,全无以往疯癫狰狞之态。
禁火卫给他验了尸,既无外伤也无内伤,似乎真的是突发暴病而亡,只是不知这屠苏是患了什么暴病,竟然还含笑而死,十分稀奇。
祝落几人听闻便进入牢房查看,只见关押屠苏的牢中衣衫遍地,屠苏裸身含笑倒在一旁。
沐决明依旧看了屠苏颅顶和喉中,无任何异处,“难道真的是暴毙而亡?”
祝落问道:“那他又为何脱衣?”
沐棠擦了下额间的汗,道:“也许是你们这儿地处偏冷,泛着寒气,连地牢里面都烧着火墙,屠苏想必是因为过热而脱衣。”
沐棠说完自己也咦了一声,“说到火墙,屠苏是否为中煤炭毒,土坑漏火气而臭秽者,又受熏蒸,不觉自毙。”
祝落继续道:“那他为何是含笑而亡?”
沐棠回道:“他含笑而亡,也许是在梦中寻回了他姑娘,所以喜上眉梢。”
祝落摇了摇头,“中煤炭毒者,其尸软而无伤,腮部发红,面呈芙蓉色,而你看屠苏的面部却呈的是肿胀的紫红色。”
钟镜和俯下身仔细看了一番,“有尸斑。”
“有尸斑?”
沐棠也跟着俯下身来,“在哪?”
钟镜和指了指屠苏脖颈后面,这里被头发遮住,确实不易辨认。
沐棠道:“紫红色的尸斑?”
祝落看了看他脖颈的另一侧,“这里的尸斑却是鲜红色。”
沐棠奇道:“这屠苏的身上既有鲜红色还有紫红色的尸斑?奇了奇了。”
祝落继续仔细看着屠苏的尸首,忽然道:“他应当是被冻死的。”
“冻死?”
祝落点点头,“你们春风里身处南方,没见过冻死后的尸首也属正常。”
“你们看,屠苏身下的蕈头紧缩,身上又有鲜红色的尸斑,绝对是受冻致死。他面露微笑,脱去衣物应是温度太低而导致神智反常。”
“可是”,沐棠道,“这里的火墙这么热……再说冻死的人不应该手脚发青吗?可是这屠苏手脚颜色却如正常人一般。”
祝落摇了摇头,对身旁的禁火卫道:“把昨日在狱里当值的人来。”
不多时,当值的人便被提来。
祝落问向那当值的禁火卫,“我问你,这昨晚烧火墙的可曾停过?”
那当值的禁火卫哆嗦的头也抬不起来,“是……是停过那么一阵。可是这火墙老旧,本来就是砖堵式分烟,墙内炕内排烟不畅,供热效果不好实属常态,其次木材紧张,还要贡给中阙和上阙,少一阵停一阵也是难免的,其他人都抗冻的很,唯独这屠苏……”
这当值禁火卫的声音越来越小,“再者进了这牢狱之人,即便是被诬陷所害,拿不出这赎身通融的银两,病死在狱中也是常事……”
祝落挥了挥手,“罢了。”
“屠苏的四肢之所以是常色,身上除了紫红色的尸斑却又有鲜红色的尸斑,乃是因为他先为受冻而死,随后这牢内升温所致。”
几人出了这牢狱,沐棠看向祝落,“所谓路有冻死骨,那也是下阙,你一上阙的公子哥儿,不缺衣不少食,又怎会知道人受冻死后的模样?”
祝落淡道:“书里看的。”
沐棠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忽然又扶了下额,“对,还要告诉金郁。”
金郁听闻屠苏死讯之后又是一番瞋目切齿,“千刀万剐,死不足惜。他这贱民杀了这么多人,岂是他这一命就可抵完?”
沐棠倚在门边道:“今天是人鬼斗的初擂,你要去看吗?”
人鬼斗里整个下阙只能最终选出一人代表下阙与尸鬼决斗,自然下阙先要挑选一番,这就好比炼蛊一般,将所有参赛者放入密闭的擂台里打擂,活到最后的就是最强者,才有资格去和尸鬼决斗。
祝落摇了摇头,指了指案几,意思是还要教池雨写字。
沐棠笑了下,“你这是养孩子吗?”
“祝喽——”
池雨学着祝落习惯性的动作,拿手扣了扣桌,意思是要他认真看自己写字。
池雨现在说话已经口齿清晰了许多,但总愿意把祝落叫成祝喽,祝落也就随池雨去了。
“养孩子?”
祝落停顿了下,“反正也养不了多久了。”
☆、老鼠
池雨停了笔,望向祝落眨了眨眼,“你要丢下我?”
祝落揉了揉池雨发顶,“出去跟沐棠玩吧。”
池雨把自己的袖口扯得皱皱巴巴的,像只猫咪一样伸了伸懒腰道:“不嗷!我要跟你在一起!”
祝落把池雨推了出去,“刚刚练字的时候你还说最讨厌我了,不想和我在一起。”
池雨吐了吐舌,“那是刚刚的事!不是现在!”
“去吧。”
祝落把池雨交给沐棠。
池雨带上幂篱之后还一步三回头的看着祝落。
祝落心中突然有些不舍,但再不舍又能如何呢,总会有分离的一天。
祝落摇了摇头,随手拿起一张池雨临摹的帖子看了起来,天骨是有了,但就是少了些屈铁断金的力道,笔势稍显纤弱。
看完池雨的帖子,祝落无事可干,恍然间就觉得屋里空了下来。
池雨还不会说话时就像个小尾巴一样跟在祝落身边,无论祝落去哪池雨都紧紧跟在祝落身边,等到池雨会说话了以后,虽然吐字不清,但也叽叽喳喳说个不停,随时随地的要弄出些声响来吸引祝落的注意。
祝落把池雨的帖子挨张理好,整齐的堆在案头,望着空荡荡的房间发起呆来。
池雨最先学会念的就是两个人的名字,随后祝落又教了些别的,直到有一天池雨突然换了喊他的称呼,不喊祝喽了,改喊——娘
当时祝落正在喝茶,听到池雨口齿不清软糯糯的喊着娘,祝落先是身形一抖,一杯热茶差点泼出,随后按了按眉头才镇定了下来。
“你喊我什么?”
“娘——”
祝落还从未教过池雨爹娘二字,毕竟池雨既无爹也无娘,依照小孩的心理,祝落不想让池雨知道,其他小朋友都有而自己没有,但真当池雨喊出这字的时候,祝落心里却又觉得心中有些发热,但面上却强装镇定。
“谁教你的?”
池雨凑到祝落身前,“沐棠哥哥教我的。”
祝落把茶杯安安稳稳的放回桌上,“沐棠哥哥还教你其他的了吗?”
“他还告诉我宁愿要一个要饭的娘也不要一个当官的爹”,池雨继续道:“沐棠哥哥还说当娘的无论如何也不会丢下自己的孩子,而当爹的有了新欢,就只顾新欢不顾孩子了。”
“但我不是你娘啊。”
池雨睁大了眼睛,“为什么啊,为什么你不是我娘。”
“因为我不是女的啊”,祝落蘸了蘸茶水在桌上写到,“娘,一个女一个良,也就是女生才能当娘,而后面的良字,是指好的意思,这两个字组合在一起,就是娘是这世上最好的女人。”
池雨又凑近了些,“为什么,为什么只有女的才可以当娘,谁规定的。”
祝落梗了一下,这是铁定的自然规律,是不变的万物法则,但他如何才能去和池雨解释。
但池雨似乎很快就忘了这茬,神色有些苦恼的小声嘟囔,“可是我不想让你当我爹。”
四周无人,祝落也学着池雨神态,假装苦恼道:“可我既不是你爹也不是你娘。”
池雨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模样,“可是沐棠哥哥说只有爹娘才会无条件的对一个人好,其他人若无事献殷勤,都是非奸即盗的大骗子!你也是大骗子吗?”
祝落听闻愣了下,随后戳了戳池雨的脸颊,“你忘了?每次我让你练字背诗的时候你都说我是大坏蛋。我不是大骗子,但是是个大坏蛋。”
池雨听完之后破涕为笑,开始耍无赖,“我不管我不管你就是我娘!”
“祝喽!祝喽祝喽祝喽!”
池雨的声音从门外传来,祝落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难道想池雨池雨就回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