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不是受制于这个劳什子两生契,他想杀人早杀了,想跟湛离动手也早就动了,何必憋得一肚子火?
更何况……
这两生契是针对兽类的,现在这一字成令让他觉得自己像一条听话的狗,让干嘛就干嘛,就算大庭广众之下让他跪下,也只能跪下,他能不气吗?
湛离没考虑到这一点,只顾找办法遏制他的杀意,现在想来,他再如何没有感情,总也有自己的人格,似乎……
确实有点过分了。
想了想,又从腰带里掏出新买的糖,给他递过去:“现在不行,等你什么时候能克制杀意了,就给你解开。”
子祟瞥眼看了一眼,又闭上了眼,没接,只嗤笑了一声:“煞童永远不会克制自己的杀欲,除非渡了劫。”
湛离只好自己剥了颗糖送进嘴里,含糊不清地说:“那你只能忍着了,要不是因为你胡来,我也不至于拿两生契来欺负你。”
若不是他满嘴跑火车,乱七八糟的词话用得更乱七八糟,他也没有这个兴趣故意用一字成令折磨人。
“欺负?就你?”子祟忽然来了精神,一瞬之间宛如弹簧似的从地上弹了起来,电光火石之间,就把毫无防备的湛离扑倒在了地上,“看来家规立得不够。”
他后脑勺重重磕在石头上他,疼得呲牙咧嘴,恶狠狠瞪了他一眼:“我收回我刚刚所有的同情,两生契用在你身上真是一点都没亏待了你!”
猜到他下一步就要用一字成令,子祟也学精了,赶在他开口之前往旁边一滚,一把就扯走了他的玉石革带,顺带抢走了腰带里的糖包。
湛离腰间一松不敢动弹,脸上倏得一红,幸好子祟的手跟自己粘在一起,躲也躲不出去多远,被他一把就拽了回去,夺回了革带,气得牙痒。
“你扒我腰带就为了一颗糖?”
“不然呢?”子祟腾出手扒了颗糖往嘴里丢,挑眉看了眼尴尬得眼睛都不知道该往哪放的破虚和知重女道君,意有所指,“众目睽睽的,不太好吧?”
☆、失之交臂
所谓爱极生恨恨极生悲,湛离是遇上了子祟这么个孽障,每天都在经历西天取经的九九八十一难,次数多了,居然隐隐生出一种“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觉悟来,于是深呼吸了一口气,羞极怒极之下,反而冷静下来:“你还真是我的劫数。”
“怎么说?”
湛离白了他一眼,磨了磨牙:“难渡!”
说着又向知重女道君道:“我们一神两鬼,休不休息本没有什么太大的差别,但你是凡人,跟我们不一样,早点休息吧,更深露重,恐有野兽,就由我来守夜。”
知重女道君却觉得自己无端拖累了行程,十分歉疚,连连摆手:“怎敢劳烦神君,守夜小事,还是我来吧,到了京城,还指望神君救助百姓,捕捉跂踵呢,神君要好好休息才是。”
一直站在毡布范围之外的破虚这才轻声道:“神君和道君都去休息吧,守夜之事,由我这个阴兵来,再合适不过了。”
“破虚……”
温润的少年满脸青灰的疲惫,看了他一眼,轻轻摇了摇头。
湛离叹了口气,下意识地看了一眼别过头的知重女道君,没再说话,岂料,知重却不依不饶:“我才不放心你来守夜呢。”
破虚闻言,目光深沉似海,浮起深深的悲切和痛苦。
他不惧生死,更不怕烈火焚,净血灼,他只怕她的冷漠她的疏离,和她的责怪。
“好了,道君是一介□□凡胎,守夜小事,不必再争,你不放心,我跟破虚一起守也就是了。”
“神君……!”
他当即敛起了眉目,本来就一身佛光万丈,带着生人勿近的飘然气质,只要稍一严肃地拧起眉头,就让人不敢再出声反驳。
知重女道君更是不敢亵渎,老老实实噤了声,自寻了块清净角落窝着睡了。
破虚见状,十分感激地向他点了点头。
天色暗下来,冷风一阵阵地吹,围在中间的火堆一跳一跳的,有石头树木做挡,倒也熄不灭。
湛离盘腿而坐,牵着子祟的那只手被他压在脑袋底下,动弹不得,抬眼见对面的知重女道君也睡得恬静,于是又往火堆里丢了根柴,向破虚挑眉轻声道:“她睡了,过来坐吧。”
破虚一直站在毡布范围之外,像幽灵似的隐于树木之间,尽量让人注意不到他,小心又隐忍地注视着知重女道君,被他突然的一出声喊回了神,想了想,才极其蹑手蹑脚地靠了过去,挑了一个不远不近的距离坐下,生怕惊动了谁。
“多谢神君。”
“在他手下……很难吧?”
破虚看了已经睡着的子祟一眼,微笑着摇了摇头:“神君……不喜欢我,所以不常召我出来,但我很感激神君的收留。”
“不是,我是说禅灵子。”
他脸上表情一僵,忍不住又看向了知重女道君,随即摇了摇头:“师父性子虽然跳脱,连神君你也敢得罪,但……对我们这些弟子,一向温和。”
湛离想起八百年前那声记忆犹新的“小破孩”,忍不住轻轻一笑,摇了摇头:“我还以为他对谁都那个样子。”
破虚也笑,沉浸在回忆之中而格外温柔:“师父……也确实对谁都那样,所以,我总是四处为他道歉。”
八百年前还算小的小湛离初见禅灵子的时候,破虚就已经很习惯于满世界为他收拾烂摊子了。
“你以前……也像现在一样照顾禅灵子?”
他点了点头,往火堆里添了些柴:“师父自小精于修道,少年成名,周围人都恭维他,尊敬他,所以才养成了那样的性子,但却根本不会照顾自己,自从他捡到我,起居就一直是我在照顾,一直……到死为止。”
提及死亡,湛离就没敢继续往下问。
准神上千年的寿命,使得死亡于他而言十分遥远,但……
于凡人来说,却是一个极度敏感的话题。
破虚敏锐地注意到这一点,微笑道:“神君不必介怀,我已经死了。”
……倒也是。
他有点哭笑不得,轻笑一声摇了摇头,想问他们的感情,又觉得当面询问不太妥当,只好拐弯抹角地问起了当年的事:“对了,当年……我们走散以后,到底发生了什么?原本禅灵子的任务只不过是拖延时间,并不是无路可退,何必……”
战了个不死不休?
破虚神色一凛,连脊背都绷得笔直,摇了摇头:“不知道,我只记得,神君突然走失以后,我们原打算先找神君汇合,然而煞君中途杀了出来,我们只能接招,煞君们步步杀机,都盯着师父,随后师父就把他的琴交给我,让我务必把琴送回门派,之后的事……”
他垂首,抿了抿唇,没再继续说。
湛离紧紧皱起了眉:“你们被煞君围攻的时候,为何禅灵子还让你带走他用的最顺手的武器?”
破虚微笑着又往火堆里添了柴,语气里云淡风轻:“大概是因为师父并不喜欢我。那把琴……是我给他做的,所以名字叫忘虚,所以……上面缠满了五颜六色的缎带和流苏。”
他又抬起头来,火光将他的脸映得绯红,让他青灰的脸终于有了点活气,很真诚也很卑微:“不过,那把琴他愿意用,我就很欢喜了。”
湛离不明白。
子祟说过,破虚是喜欢禅灵子的。
他不懂感情,但也知道感情是很重要的东西,那为何他的感情遭到了禅灵子的轻蔑,他却不能在他眼里看到一丝一毫的怨恨,甚至连一丁点的不甘都感觉不到?
那种平静,反而让人更是心疼。
“你……不恨吗?”
他摇头,十分平淡:“不恨,只要我能在他身边,能看到他,就很知足了。”
说着,又看了一眼熟睡的知重女道君,脸上露出了时隔数百年后久别“重逢”的餍足,和隐晦的欢喜。
湛离不是很喜欢泼人冷水,但想了想,还是冷漠地说:“你知道的,转世以后,她就已经不是禅灵子了,她只是知重,八百年前的事,与她无关。”
欢喜也罢,痛苦也好,一碗孟婆汤,一段奈何桥,断过往,敬来生,自此,□□重生,灵魂消弭。
花了八百年的时间才回来的这个人,是禅灵子。
也不是。
她有着和禅灵子相似却不尽相同的容貌,内里的灵魂却已经变成了另一个人。
破虚垂首沉默了一会,脸上依然是温润的,柔和的,最深切的痛苦都碾碎了,被酝酿成平静,抬首说道:“我知道,神君,我知道,我等得再久,我等的人,也永远不会回来了。”
湛离不言,心下某处无端抽痛,看着知重女道君和禅灵子十分相似的脸,叹了口气。
两人的气氛一时沉寂,良久,他才看了眼天色:“不早了,你休息会吧。”
“无妨,我来守夜,神君去睡会?”
他用尚且还空着的手指了指像哈巴狗一样蜷成一团睡在脚边的子祟,现在这姿势,他不把手抽回来就躺不下来,但一动,势必惊醒子祟。
这厮要是睡着了,这张破嘴还能安分一点,要是醒了,还得受他折磨,为此,他宁可选择一宿不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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