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莞抬眼:“你可知你这般模样,令人厌烦。”
元乔还是淡淡一笑:“你若气,为何拱手将殿前司让我,若气,为何不离开福宁殿。”
依照元莞的心计,离开宫城,甚至临安城都不是难事,她并非是毫无人脉与权柄,想走也是不难,再者废帝之后,福宁殿外的禁军守的是她的安危,没有禁止她出入。
元乔面色微红,看人的双眸带着迷离,眸色撩人,映着明亮的灯火,元莞陡然反应过来,元乔醉了。
想来也是,今日除夕,群臣赴宴,作为皇帝哪里会不醉。元莞再恼,也不好与醉鬼计较,起身唤来孤鹜:“扶陛下回寝殿。”
孤鹜不应:“陛下自己要来的,臣不敢违逆圣意。”
说完又退了出去,不仅如此,还将跟来的内侍宫人都带走,留落霞一人站在外间。
元莞气得跺脚,恨不得将人唤来打顿板子丢出去,殿内的元乔看着元莞所绣的牡丹,以指尖戳了戳,笑道:“很丑。”
就像她做的傀儡娃娃,很丑。
她低声一笑,揉着酸疼的额头,而后看向走来的人:“我有些头疼。”
元莞恼她,不想说话,将自己绣的牡丹图夺了回来,故作凶狠:“你就该多疼一疼。”
讽刺完就想走,元乔一把拉住她:“疼了之后,你可同我说话?”
元莞拂开她,走了两步又折回去,见她微醺就拿手戳她的心口:“元乔,你这里不疼,我就不会和你说话,你去找先帝说话。”
她并无诅咒之意,元乔心中只有先帝,就该去找先帝说话。
元乔低眸看那只莹白修长的食指,在元莞收回之际,她忙握住,扬首看着指尖的主人:“先帝待我恩重如山。”
一说,元莞就恼了,直接拂开她的手:“滚出福宁殿。”
她生气,元乔就低下头,像是被先生训斥后羞愧得难以抬首,攥着自己的袖口,耳尖都跟着红了。
元莞赶不走她,也不想再说,从柜子里搬了锦被,铺在地上,颐气指使着元乔:“睡觉,再提一句先帝,你就滚出去。”
元乔酒意上涌,头晕得厉害,见到地上就铺了一层锦被,下意识摇首:“地上凉。”
醉了还会挑三拣四。元莞道:“不睡,就去外面睡,那里暖和。”
元乔不说话了,看着屏风后的床榻,半晌不语,元莞挡住她的视线:“我不会让你睡那里的。”
一气之下,元莞就忘了自己的曾经的‘理想’就是将元乔拉上龙床,如今人就在眼前,还是自己愿意的,她反倒不肯了。
元乔被她凶狠的眼神看得不敢抬首,醉意失了理智,她倒真的走向地上的‘床’,又回首看着元莞,不死心道:“地上凉。”
“凉就回你的垂拱殿。”元莞就想看看这人是真醉还是假醉。元乔惯来自持,不轻易饮酒,像今夜这般也是少见,醉得任她欺负,也不知是不是装出来的。
不过元乔这般端庄典雅之人,大概是真的醉了。
她就这般盯着,元乔无路可退,眼巴巴地看了会儿,摇首不睡,她立即道:“那就回垂拱殿。”
元乔还是摇首。
“不回也得回。”元莞直接将殿门打开,唤了两声孤鹜,无人理睬,又令落霞去垂拱殿传陛下贴身宫人来,带陛下回去安寝。
吩咐好后,她再回殿,已经没有人了。
她好奇,在殿内找了一通,在榻上找到阖眸沉睡的人,她惊讶不已,欲骂人,发觉元乔的面色愈发红,想来是酒劲发作了。
这人甚是知觉,元莞气得脑壳疼,想将人拽起来,又怕闹得阖宫不宁,只得泄气般坐在一侧,看着元乔通红的脸色,她伸手去掐了掐。
“元乔,我将你丢到河里,让你去找先帝,好好叙说你的忠心。”
威胁对醉鬼而言是没有用的,不知过了多久,元乔的贴身宫人匆匆而来,她这才舒了口气,指着榻上赖着不走的人:“带你们陛下回宫。”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元乔之前的那对傀儡娃娃说明她动心了,只是个性决定事态发展。
第51章 抢床榻睡
宫人行事有眼力见, 她们皇帝都已睡了,将人唤醒,容易挨骂, 她觑了一眼元莞, 知晓她是废帝, 语气也放作恭敬:“陛下睡了, 不如您去偏殿将就一下?”
“我的寝殿, 我为何将就。”元莞没好气道,这些宫人见眼色办事, 或许不会理睬她。
她知晓自己的身份, 不耐烦地走出寝殿,台阶上的傀儡娃娃犹在,她孩子气地拿脚踢了下,踢得落霞心口一跳,询问道:“您去偏殿睡吗?偏殿许久没有打扫,怕是不能住人。”
“让她们去打扫。”元莞指着廊下数名宫人,福宁殿内宫人不多,偏殿无人去, 早就落满灰尘, 又无炭火, 住着也不舒服。
她瞪了一眼地上的傀儡娃娃, 转身走进殿里,宫人为元乔擦洗,她走过去夺过帕子:“出去。”
领头的宫人唤若竹, 跟着元乔多年, 见元莞气势汹汹,不敢当真出去, 又知晓元乔看重这位废帝,不敢驳了她的颜面,低声道:“不如奴来伺候,您歇息会。”
“不用,出去便是。”元莞眼神阴沉地盯着榻上睡得深沉的人,手狠狠捏着帕子,看得若竹眼皮发颤,更不敢将她们陛下交给元莞。
“陛下醉了,想来会扰了您休息……”
“出去。”元莞已然不耐,面色沉了下来,她曾为帝,气势是有的,吓得若竹不敢再言,领着宫人出殿,去寻孤鹜来解决。
孤鹜领着人站在墙角,冻得几乎站不住,见到匆匆而来的人,忙迎过去,若竹道:“陛下与那、那……”
她也不知该如何称呼元莞,急得额头生汗,孤鹜示意她莫要焦急,“无甚大事,那位心善,不会将陛下如何,再者是陛下自己凑过去的,想来发生何事,陛下不会怨你我。”
“您误会了,我的意思是瞧着那位的心情怕是不好,将我们赶出来,趁机欺负陛下,又该如何是好?”若竹不如孤鹜淡定,急得跺脚。
孤鹜向前看了一眼灯火通明的殿宇,将若竹往一侧拉了拉:“我保证,明日陛下全须全尾。”
“什么全须全尾,那是陛下。”若竹气得拂开孤鹜,想起陛下醉得不省人事,就放心不下,道:“我回殿去看着。”
“您别回去,回去不大好,陛下明日醒来也会生气,你自己担责,莫要拉上我等。”孤鹜试着拉她一把,今夜是皇帝自己过来的,他们若做出什么,明日起陛下生气,谁都不好承担罪责。
若竹道:“可那是废帝。”
孤鹜不言了,他不喜欢废帝二字,元莞将所有人的后路都安排妥当,就算是废帝,也曾经他的主上。
殿内的元莞拿着帕子蛮狠的给元乔擦着脸,锦帕是软的,怎地擦都很舒服,擦了两下后,就将帕子丢到水里,气呼呼地坐在一侧。
落霞入内,见她满脸气恨,劝道:“您今夜不若在外间软榻上休息,我搬了炭盆过来,不会冷。”
除夕夜,一人守夜也无甚意思,再者一夜不眠对身体不好,她担忧元莞的身体熬不住。
元莞不悦,伸手就要掐一掐睡梦中的人,眼看看就要捏到元乔了,落霞一把拖住她的手腕,紧张道:“那是陛下,您莫要玩了,有气等她醒来再发,乘人之危不大好。”
元莞为帝多年心中几乎没有太多的尊卑理念,惯来都是旁人尊敬她,面对元乔也是一样,没有对皇帝的尊敬与恐惧,想掐就掐。
被落霞抱住手,就不好再掐了,“你给她擦擦,我去睡觉了。”
落霞连连点头,就怕掐出好歹来,到时惹来麻烦。
酒醉的人总是醒得晚,元莞清晨醒来,龙床上的人还没有醒,她未曾穿外衫,就捻手捻脚地走进内寝,探首去看,元乔睡姿好,还与昨夜一样躺着。
既然没醒,她就大大方方地走近,瞧了一眼,睡颜恬静,她不恼,趁着落霞不在,伸手去掐元乔的脸颊。
掐了两下后,感觉不错,她还想再试试,殿门咯吱开了,她忙站好,若竹走进来,一脸警惕地看着,好似她会将元乔生吞活吃了一般。
若竹一靠近,元莞只得后退两步,见她俯身去查看元乔面色,满是紧张之色,接着落霞走了进来。
落霞手中拿着外衫,给元莞披好,元莞冷笑道:“你数清她有多少根头发了吗?可曾少了一根?”
若竹被说得脸色通红,不好回嘴,就没有说话,她掖好被角,就不打算走了。
“待她醒来,就赶紧回垂拱殿。”元莞转身就走。
若竹忍不住道:“您莫要忘了,这是福宁殿,惯来是陛下的寝居。”
落霞闻言脸色遽变,看向走了两步就顿住的元莞,这些话是无人敢说的,福宁殿内的宫人散去大半,只留下平日里打扫,也断了许多闲言碎语。
若竹这句话,恰戳中元莞的痛楚,她不知如何劝,元莞弯弯的眉眼已然拧起。
这些话与御史所言,无不贴切,若竹自认没错,但被元莞平淡的眸子一看,就吓得垂眸不敢言语。
元莞看过一眼后,眼中淡淡的笑意消逝得干净,转身就去外间穿衣裳洗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