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话时声音不小,亦有其他来往的朝臣听到,都跟着脚步一顿,不敢上前。
这位皇后不好惹。
周暨害怕道:“首当直冲的是上官相爷。”
“无妨,回京与他计较,现在你别拦我。”元莞语气轻快,眼中在清朗光线下折射出冷意,吓得周暨闭紧嘴巴,赶忙让出一条路来。
屋里的元乔不知外间的动静,看着纪蓁与平日里不同的装扮后不觉皱眉,想起方才的事便道:“纪将军有事?”
“臣来……”纪蓁话到口中又顿住,她从小在军中长大,性子坚韧如男子,做不来寻常女子哭哭啼啼的做派,可又不愿放弃,忍着不适开了:“臣对陛下倾慕不已。”
“纪蓁将军这话同皇后说了?”元乔心里微有些厌恶,可多年来喜怒不形于色的性子让她面色如旧,并无太多的反应。
“是,臣说了,可她说宫城随大,任何人都可入宫,唯独臣不能进。臣愿入宫,也愿为陛下分担忧愁,福州水军人数最多……”纪蓁顿住,她扬首望向元乔,面露女儿家的娇羞,诚恳道:“臣入宫,可替陛下分忧。”
欲言又止恰是最好的说明,又显出纪蓁的为难,她入宫更多的事在帮助陛下。
元乔道:“皇后如何回答?”
又是皇后。纪蓁本不想告状,既然陛下问了她便实话说:“殿下道大宋亡国都与她无关,她只守着自己的权势。”
元乔笑了,眼中倾泻出月光柔美,又夹杂着帝王威仪,温柔间又不失睥睨天下的气质,让纪蓁恍惚其神。
“陛下笑什么?”她回过神来又觉得失望,陛下应该生气才对。
“她对江山确实无感,就像当年她亲手将大宋交给我。你年少不知情,莫要去惹她,她若恼了,我都哄不好。至于你方才说的话意,我也回你。安抚地方武将,朕有计策,不需委屈你,再者宫城虽大,容不得旁的女子,你且速速离去,此事就此揭过,朕最厌恶以女子的幸福来稳固江山。”
皇帝鲜少长篇大论,但此事牵扯元莞,她需说清楚。
纪蓁怔了下来,什么叫‘容不得旁的女子’,难不成皇帝只要一人了?她还想再说,皇帝唤来孤鹜送她出去,又吩咐一句:“以后福州水军的事让纪总兵来禀报。”
意思便是让她莫要再来看。
纪蓁满腹倾慕的话还没有说出口,她对皇帝敬佩之余生起爱慕的情,并没有贪图权势的心。她比元莞干净,元莞心里只有权势。
她不明白,怔怔地看着皇帝,就连孤鹜来请都没有注意到。她研读兵法多年,以一人来安抚福州数万水军,哪里错了?
这样的做法换作任何一人都会答应,皇帝心里应当百姓、江山为主,而不是为一人而舍天下。
她眼中的迷惑昭然若揭,元乔却不看她一眼,元莞这时从外间走来,大步走近,扫了一眼不愿离开的纪蓁。
元乔不知她怎地来了,目光流连在她的身上,久久不去。
元莞笑了笑,“你二人不用依依不舍的。”
元乔皱眉:“乱用成语。”
元莞笑回:“那休妻这词用对了吗?”
第120章
“错了。”元乔冷颜。
一侧的孤鹜顿觉脑疼, 这位祖宗又开始闹了,忙请着纪蓁速速离去。
纪蓁目光落在拧眉的皇帝身上,元莞所言大逆不道, 就算寻常人也会生气, 偏偏她眼前的皇帝面露无奈, 毫无责怪之意。
她有说不出的震惊, 对帝后关系重新认识, 寻常夫妻间相处或许是相敬如宾,但提到休妻后, 都会震怒的, 遑论帝王家。
都道最是无情帝王家,眼前这幕如同是戏剧,皇帝成了痴情之人,宠溺着这位以下犯上的皇后。
在震惊以后,陡然生起羡慕,回神后跟着孤鹜离开,跨出门槛的那刻忍不住回头去看,皇帝从案后起身走到元莞面前, 主动伸手去牵她。
低声下气换来的是元莞的拒绝, 高傲地扬起下颚, 不理会她的讨好。
纪蓁脚步顿住, 目光停在两人身上。
孤鹜只当她对皇帝还有贪恋,下意识出声提醒:“纪将军怎地停下来了?”
“陛下对殿下的感情好像很深……”纪蓁感慨一句,民间夫妻做到这一步都很不容易, 能在天家看到, 就像是看了一场戏,浑浑噩噩地不知是真是假。
孤鹜见怪不怪, 平静地回复她:“陛下是看着殿下长大的,青梅竹马也可,感情自然就深。”
纪蓁沉默了,心里一片冰凉,恍惚地跨出庭院,她还没努力就失败了。
而屋门关上的那刻元乔将闹别扭的人搂入怀里,似哄孩子般拍了拍她的脊背,口中故作训斥:“休妻二字也可随意出口?”
“还晓得来骂我?外面谣言的事你怎么不处理?人人都知上官彧劝你纳妃,我竟什么都不知晓。”元莞不接受她的安抚,直接推开她,狠狠瞪了一眼后就离开。
方才还热闹的屋内,瞬息就剩元乔一人,她颇觉得无辜,上官彧就说了一回罢了,哪里就成了人人都知。
望着空荡荡的屋舍,心里的失落感加深,元莞还是不信她。不过纪蓁敢来见她,只怕纪总兵也有了这番心思,若不加遏制,恐会愈发难以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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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莞令人跟着上官彧,跟了两日,她也冷了元乔两日,将人拒之门外。
第三日的时候,周暨满面欢喜地来寻她,压制不住的兴奋在言辞间暴露出来,“阿莞,我终于不用查账了。”
元莞在钓鱼,枯坐整个上午都没有见到鱼来咬钩,被她这么一吼,附近的鱼都跑光了,她叹气道:“你查完了?”
想来也是,再查不完就要耽误御驾回京了。
“不是,是上官相爷接手了,不知为何他亲自查账,我让人去问了,他被陛下训了,至于为何事就不晓得了。”周暨不管旁的事,她得了闲就成,想拉着元莞去给苏英买些东西。
毕竟难得来福州,总不好空手而归。
“上官彧也有被骂的时候,你替我去跑趟,送件大礼给他。”元莞将鱼竿递给宫人,自己带着周暨回住处。
大礼放在一只填漆的木匣子里,也没有上锁,宫人递给周暨。
周暨没有推辞,抱着就走了,元莞在后勾了勾嘴角,上官彧多半看完就要病了。
没过半日,元乔换了身衣服走来,元莞没有搭理她,兀自转身就走,元乔没有出声,亦步亦趋地跟上去。
一前一后,元莞在前,皇帝在后,尊卑颠倒,让宫人不解。
元乔从不在意这些细节,察觉到旁人的视线后,快走几步拉住元莞:“闹了几日,让我吹了两夜的冷风,也该消气了,我陪你出外走走,海上风光不错,可要去看看?”
“不去,陛下别同我拉拉扯扯,有失你的体面。”元莞拽回自己的衣袖,又见周遭满是跟来的宫人内侍,想到元乔的身份,不能当真不顾她的威仪,低声道:“我还生气,不想同你说话,她们看着又说我大不敬。”
最后一句话软软地,听得元乔笑了笑,趁机握住她的手,把人往住处带。
元莞极力挣扎,她悄悄出声:“她们都看着,给朕留些颜面。”
元莞亦是小声:“你不用这般,我又没将你怎样,你好端端站在这里,再者你都打发走纪蓁了。”
“那你还气什么?”元乔戳了戳她脑袋,日头西去,树枝缝隙间的光色徐徐落下,将元莞白皙的皮肤镀上一层余晖,添了几分神秘感,好似神佛般下刻就会消失。
元乔将她的手又握了握,紧紧地,牵着她回住处。
元莞不大乐意,又懂得两人间的关系,强压着自己的脾气跟着她走,在跨过门槛的那瞬间,忍不住收回自己的手。
“有话好好说。”元乔道,入门的时候就将门关了。
屋内逼仄,元莞看着步步走近的人,不觉后退两步:“你姥这么近做什么?”
“同你亲近罢了。”元乔温柔一笑,镜花水月般的柔美,让人觉得不现实,尤其是恍惚其神的元莞。
略微一松懈,元乔就贴近她,学着她往日的模样,抬起她的下颚,毫不犹豫地亲了过来。
多年的相处,傻子也学会了。
清冷熟悉的香气涌入鼻尖,元莞就缴械投降了,尤其是元乔的味道是她最渴望品尝的,许久不亲近,她几乎瞬间就被元乔带动了。
她熟悉元乔的敏感处,相同,元乔也熟悉她的。
不需片刻,元莞彻底安静下来,眼里涌动着欲.望,元乔的气息氤氲在耳畔,热意搅动心扉。
“陛下又想以□□人、自荐枕席?”
亲吻她耳朵的人停了下来,妩媚一笑:“那你不想要?”
“自然想要的,就怕你不肯。”元莞不肯吃亏,伸手揽住她的腰身,笑意不善:“我要在上面的。”
“嗯……”
元乔的话没有说完就被堵住,舌尖上的缠绕,气息相融。
元莞俨然将送上门来的人当作待宰的羔羊,不断地摆弄,耳边阵阵低.吟,床.笫间的热度高涨,就像周遭围绕着许多炭盆,热火连绵,不断在燃烧。
当炭火烧至顶峰之际,让人感到暖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