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元莞理屈,之前她对元乔确实存着拉上龙床来掌控的心思,可元乔并不知晓,她愣了一下,改口道:“我自然理直气壮,并无愧疚。”
“你改口得很快。”元乔并不戳破她,死不承认的模样也很有趣,倒与顽童又些相似,不计较便不再说,劝道:“说说今日你与陆连枝说了什么?”
元莞睨她:“甜言蜜语你也要听?”
元乔一噎,低眸道:“那便不听了。”
“你想听,我也可以告诉你。陛下想听怎样的,酸的还是甜的,亦或是一字不漏地告诉你,就像民间戏曲那般,演给你看?”元莞眯眼一笑,显得极为快活。
元乔被她露骨的说辞说得面红心跳,语焉不详地回答:“不、不必了,刘氏怕是只有这几日了,你若得空去看一眼,无暇就算了。”
第71章 病逝
刘氏的病拖半年, 太医院几乎用尽了办法,身上的病容易治,心病却是无可奈何。
她总是梦到有人害她, 在吃食里下.药, 在茶水中放.毒, 几乎只要是她碰到的都会染着毒性, 整日里叫嚷着废帝害她。
起初宫人还会跟着害怕, 时日久了就习以为常,慈安宫里的人只进不出, 任何人都传不出消息。
数日前, 太医就问过心中郁结一事,元乔敷衍过去,令人辅以安神的药来,不想刘氏心中有鬼,元莞几句话就跟着日日不宁,以至于人迅速消瘦下来,药石无灵。
元莞是不肯去的,但她是皇帝, 对待先帝嫔妃不可太过, 唯有亲自去探望。
一入慈安殿, 就感到一股莫名的森冷, 四处不见宫人,进殿才见三两宫人在榻前伺候。
太医闻讯而来,将刘氏今日病情述说一遍, 而后忧心忡忡:“她已三日不进食, 汤药喂不进去。”
“知晓了。”元乔挥退太医,走至病榻前, 刘氏面黄消瘦,两眼深陷下去,发髻枯黄,这是她见过最狼狈最不堪的一次。
她站于榻前,刘氏缓慢地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朦胧,许久才看清眼前的皇帝,干渴起皮的唇角动了动,不知在说什么。
元乔不愿同她亲近,身子站得笔直,只道:“你做贼心虚,并无人害你,你将一孩子拉入你的阴谋之中,若加以善待,何至于落得如此地步。”
几日不吃不喝,令原本虚弱的身体更加不堪,浑浊的眼神中透着往日不改的阴狠,她死死地盯着元乔:“养、虎、为、患,自食恶果……”
这八字也不知说的是自己,还是警告元乔。
元乔淡淡的视线落在刘氏身上,对于说了很多遍的旧事,已然不想再听,淡漠道:“幼崽心善,是你自己不加以厚待,回首咬你一口,也当是你的恶果。”
襁褓中的婴儿就被抱入宫城内,不知父母、不知来处,唯有将刘氏当作最亲近的人,养母为好、生母为罢,稚子无辜,不该肆意打骂。
就算是没有血脉牵连,也是在自己亲眼看着长大的孩子,如何可以做到狠心虐待。
刘氏的眼里放着光彩,垂死挣扎,唇角不断蠕动,也听不清在骂些什么,元乔叹气,时至今日,刘氏也未曾意识到是自己错了,依旧怨恨元莞。
元莞若是狠毒之人,不会将刘氏留至今日,她不愿再同刘氏多话。
转身之际,刘氏不知哪里来的力气,拉着她的衣袖,眼中的浑浊荡然无存,不死心道:“你会后悔的、杀了她、她会夺回你的位子。”
元乔漠视她的话,轻轻拂开那只枯黄的手臂:“若真有那一日,我也认了。”
刘氏被她拂开,瘫倒在榻上,目光黏在元乔离去的背影上,不断敲打着床沿,声响之大,惊动到殿外的宫人。她们匆匆入内,见到刘氏瞪大了眼睛,手摆在榻沿上。
惊恐之下,唤来太医。
太医探了探呼吸,吓得手撤了回来,忙道:“陛下未曾走远,去传话,太后薨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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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对于城防军的几大罪状外,刘氏的死并没有太多人在意,成王败寇,退出朝堂,谁会在意一无权妇人。
亦或许皇帝将城防军的事情闹得太大了,朝臣都只在意自己的利益,刘氏死也就死了,不会令人分神。
刘氏死后,迁入先帝陵寝,有人想起刘氏之前还有皇后,正妻为大,刘氏就该避一避,迁入其他陵。
皇帝顺势答应,令朝臣去办。
刘氏丧仪摆在慈安殿内,元莞自始至终都未曾去过,留在宫里觉得无趣,又搬回了府邸。
本当是散心,不想日日有人来递帖子要见面,都是三品以下的朝臣来探路。皇帝身旁除她这个废帝外,也找不出第二个亲近的人,她便成了朝臣探路的垫脚石。
门房处的人比起垂拱殿内的朝臣还要多,元莞不愿搭理,就连陆连枝也拒绝,一人在府里。
刘氏棺木要运往陵中,出殡那日,皇帝送行,回来之际路过元府,停车入内。
第一次光明正大地入府,还带着宫人与内侍,元莞不好当作没有看见,亲自出府去迎,时不时地投去哀怨的眼神,恨她不该过来。
屏退内侍宫人后,元乔开口:“听说近日不少人找你?”
“嗯。”元莞想起一事,去一侧柜子里翻找,找出几摞厚厚的帖子,置于元乔面前:“都是些小虾米,勋贵未曾看见,多半是来探路的,我未曾理会。不过从这些人当中可以查清背后所依靠之人,顺藤摸瓜。”
罪状的事令很多人下狱,城防军内又每日不停地暴动,眼见着就要压不住了,禁军该要出面控制。
皇帝压着不动,以伤为由拖着不放,就等着城防军内乱。
元莞知其心思,而从不过问,周全一事被压下后,她心存感激,也更明白要约束旧属,不可再造次。元乔并非是昏君,用不着做行刺的事。
她在思考之际,元乔将帖子都翻看了一遍,最后也刺道:“这就是你要的散心?”
元莞语塞,干瞪她一眼:“府门一关,我自己也很清净,那些人总不可越过门房来直接寻我。”
宫城里办着刘氏的丧事,虽说不是大办,可来来往往总会听到些什么,不如府里自在。元乔素来不会勉强她,又有太后的事在先,她就不好强制将人留下。
刘氏棺木已送走,她试探道:“那你可回宫,宫门一关,你照旧清净。”
“不想看到你。”元莞冷硬地拒绝,见到元乔微弯的眼角后,心中一动,又忙撇开眼。
若照往常,元乔肯定保持沉默,待过了这阵再开口,今日却不同,反之温柔一笑:“你在这里,我不放心,宫里安全些。”
“我非稚子,自己会保护自己。”元莞倔强道。
元乔摇首:“再者我不愿你见陆连枝。”
这般直白的话说出来,元乔自己心口一震,再观元莞,她也是同样的震惊,而后斜睨着她:“我又非你的后妃,见谁同你没有关系。”
“嗯,没有关系,可都说皇帝该霸道些……”后面的话,元乔就没有再说了,意思很明显。
提起皇帝二字,元莞更加不屑,讽刺的意味更加明显:“你要霸道些,也无人管,你眼下敢将我掳进宫?御史那些老家伙会骂得你不敢开宫门。”
掳进宫一词令元乔笑了,眼中光色潋滟着白日的清明,极致温柔,笑道:“你会就范?”
“就范?碰你一下,你就会吓得脸色发白,就像木头人一般,还用我就范?”元莞也不避讳,吓唬她两次后,已然摸清了元乔的软肋,言语刺激无用,摸一摸她比恶毒的话都有用。
这话太过露骨了。激得元乔当即就红了脸色,就连看人的眼神都变了,元莞得意一笑:“陛下觉得是谁就范?”
元乔不自然,摸到自己茶盏,借势掩饰过去,想到元莞愈发‘无耻’,也不知从哪里学来的,她张口欲问,却不知问起,只得作罢。
府内皇帝仪仗还摆着,不好多留,亦不能当真将人掳回宫去,来日方长,不急在今日。
她起身之际,腰间的香球晃动,元莞这才看见了,眸色变了变,“陛下伤好了吗?”
“嗯。”元乔回答后,带人离开。
她走后不久,陆连枝就来了。
元莞头疼,后悔没有同元乔回宫,这里还不如宫中自在,让人去回话,身子不适,不便见客。
她低估陆连枝的耐心,拒绝一次后,还要二次、三次,甚至日日都会来,比起元乔勤快多了。
拒绝次数多了,就会令人起疑,不想同她说起城防军的事,就拉着她去御街走,马车漫无目的地往前驶去,御街之后,得见一匾额,上面写着‘花阁’二字。
花阁二字映入眼帘,极为熟悉,且不说花阁的建筑构造,光是名字就令元莞好奇,急忙让车夫停下。
陆连枝顺势去看,见她颇为感兴趣,忙捂住她的眼睛:“非礼勿视,赶紧走。”
“为何要走,听说这就是一寻常酒楼,非礼勿视?”元莞好奇,陆连枝的反应与元乔所说不同,元乔肯定是在骗她的。她吩咐车夫停下来,要进去一探究竟。
陆连枝慌了:“你不能进去。”
“白楼能进,为何花阁就不能进,午膳我做东。”元莞瞧着此地建筑构造比起白楼更为奢靡精致,可以往只知临安城第一酒楼是白楼,可未曾听过有花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