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知道这个看起来冷冰冰的男人,手里有没有名为“父亲”的温暖。如果有,那可是独属于我的东西啊。
与合作制药厂对接工作的细致和麻烦程度,超过了我这个职场新人的想象。不止是专业方面的问题,还有行政上的部分工作要理清楚。
小组里只有我一个人手上没有专门的专业板块,于是成了“打交道”的主要负责人,每天周旋在人和文书之间,五月最后一旬的出勤次数,超过了我上班以来全部的外出次数。同时,也终于遭遇了爷爷不久前给我预警过的饭局应酬。
而每一次这样的应酬结束,叶诀都会“顺路”捎我回家。
无法否认,我喜欢那样一段路。
独处的时候,先前那种期待也不时会冒出来。可我努力藏着它,不让它泄露一点点。因为说“就这样”的人是我,我不想食言。
至于叶诀……好吧,他实在太守信用了。守信用到我都怀疑自己偶尔从他身上感受到的关切气氛,是不是真的发生过。
也许我有点被宴宗羡感染了,非要人家说出来我才能相信某种东西存在。
某种东西是指,叶诀的父爱冲动。
那是我在宴宗明那里从来没有体验过的。每当它若有若无地漂浮在空气中,我都觉得陌生新鲜,并且享受。我偷偷地品尝它,叶诀也从不打搅我。
于是黑夜中,车驶往家里的路上,我们总是安静沉默。唯一的对谈发生在我下车时,我会转头对他说:“谢谢总监,明天见。”
然后他会回答:“明天见,好好休息。”
最后我挥手,他用眼神致意,我们就分开了。
然而我知道,例外总有一天会到来的。
所有的故事都会有这一环,生活和那些被整理成文的故事,也不过就是互相复刻而已。何况,如果没有例外我又何必细究这样一段路途。
那一天——例外发生那一天,是我们送走合作方制药厂代表的那天。晚宴过后,叶诀照例送我回到爷爷家门口,我也照例和他道别,下车。按照一般情况,接着我会礼貌地目送他往更深处的自己家开去。
但是我在这时候,看到林荫道对面的树下站着一个身影。当我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他从树影里走了出来,顺便把手里的烟掐灭。周围没有垃圾桶,烟头被他揣进口袋里。
宴宗明。
我下意识想叫爸。在有第三人的场合,我总能轻而易举这样叫他。可现在,第三人才是我爸。所以我张开的口型没有配套声音。
我往后退了一步,看着他走过来。
他却没有看我一眼,只站在车的另一侧敲了敲车窗,随后叶诀下车了。
叶诀叫他的语气透着微妙的亲昵:“师兄。”
宴宗明这才抬眼看看我,又看看叶诀,兴师问罪一般道:“你们这样多久了?”
我被这句话冒犯到,心里难以抑制地生出一股反感,想出口说些什么。叶诀仿佛感应到了似的,转头望了我一下。是不赞许的眼神。
“师兄,”他走近宴宗明,轻声道,“我们换个地方说话吧,刚才工作应酬,宴雀喝了不少,得早点休息。”
“进入爸爸角色了?”宴宗明抬起下巴,睨视叶诀。
那种不会老的宴家人才有的、少年般的意气冲撞与敌意,埋伏在他表情的每一根细纹里。
但叶诀就像没有感受到他那些敌意一样,平时表情稀少的脸上露出发自内心的笑意,令那天生紧绷而冷厉的面部线条都柔和了。
我看得有点难以置信。倒不是因为他竟然能对宴宗明这样耐心温柔——当然这也值得惊讶——而是因为,他真心笑起来的样子,和我神似。
“师兄不要生气,我答应过你的事情,肯定不会毁约的。”他低头看了一眼腕上的手表,“时间还早,不如我们去小区外面喝一杯吧,好不好?你看起来心情不好。”
“不必了。”
宴宗明拒绝他的靠近,大步绕过车尾往我这边走来,在我身边停顿了一下脚步:“我和你亲爹有约,他不能把你带走。你可以不是我儿子,但你得是老爷子的孙子。他一手养大你成人,希望你心里惦记着点。”
说罢,进了家里院门。
我呆立在原地。有那么一小会儿,像被掐住了脖子那样难以呼吸。父子名份二十二年,宴宗明知道我在乎什么,甚至知道我不外道的期盼是什么。
叶诀叹了口气,来到我面前。
“放心吧,你们两个都想维持现状,我会尽力满足的。回去吧,早点休息。”
我不语。
他打开车门要上车,我忽然拉住他。我知道我的目光在闪烁,语气也紧张得有些急促:“如果有一天我不想维持现状了,你会帮我,还是帮他?”
好荒谬。这一刻,我居然把宴宗明当成了自己在叶诀这里的敌人,甚至要他二选一。
我说不清这种冲动的逻辑所在,只知道,如果世界上有一个人开口说会站在我这边我就能立刻相信,那个人就是叶诀。这也没有任何道理可言,只有直觉告诉我,这就是本能。
奇妙的、天生的、亲缘间的本能。
“宴雀,”我看到叶诀的喉结上下滚动,他说,“你可能不相信,连我自己也不相信,但是我确定,我愿意为你做任何事情。”
——我的老天,这种本能迷人得令人眩目。
作者有话说:
本周更新成功get,下周见。(*^__^*)
第24章
“解放”投产上市的事情终于尘埃落定,六月也已经被掐去一个头。我们实验室全体得到奢侈的两天假期。周末加上这个假期,我正好赶上了爷爷的生日,阳历六月十二号。
以往宴宗明和宴宗羡都不在深城,这种事情总是由姑姑姑婶操心。
今年,我有了一点私心。
我想自己给爷爷攒这个生日局。原因往好了说,是我长大了上班了,理应承担一点家庭责任。往伤感了说,就是我想抓紧时间做宴家这个孙子。
以前宴宗羡对我好言安慰,说我们迟早都要去面对这个家,面对那些回不了头的伤害……我听进了耳朵,却拒绝往心里去。
现在宴宗明按着我的头要我惦记着点恩情,做好宴家孙子,我反而想通了——自欺欺人没意思,我不能披着侥幸得来的一层皮永远做宴雀。就算不主动去出柜,也至少不能把脑袋兜在沙子里,假装能逃避。
对,我想做点事,就是冲着尽人事去的。
以便天命到来时不愧疚、不遗憾。
于是我第一次用自己的名义订了饭店,和姑姑商量确定邀请客人的名单,然后一个个亲自联系。还好好琢磨了一阵子“认真过”和“隆重过”之间的平衡。
做这些的时候,我一方面感到身心充实,另一方面心底不断冒出汩汩惆怅。事情一切顺利,家庭全员答应回来,爷爷的老伙计们也基本应承参加聚会。
六月十二号的午后,是个极其美丽的午后,因为宴宗羡和宴昱一起进了家门。
两个人据说是路上碰到的,所以在进门之前,已经不知道因为什么话题斗过一轮嘴了,进门便顺理成章成为了他们休战的契机。
两个人的视线都在客厅扫了一圈。此时家里只有我和姑婶,爷爷和自己的老伙计在一起,宴宗明和姑姑会直接从单位去饭店。最后宴昱朝我扑过来,宴宗羡的目光在我脸上逡巡了一会儿,只得转道去厨房。
“二嫂!”
“哎,你们回来啦——快进来帮我装一下这些海鲜,等会儿拿到饭店去加工。”姑婶的声音从厨房传来,宴宗羡进去当劳动力了。
两个小时后,我们也从家里出发前往饭店。
“唉,等一下。”姑婶突然打断准备给车下目的地指令的宴宗羡,拍了拍自己的口袋,说,“我忘带个人终端了,应该在厨房,我去找找。”
宴宗羡收回手,姑婶开门下去了,车上剩下我们三个。
我把目光从姑婶身上收回来,看到身边的宴宗羡和后面的宴昱,一时间有种时光逆流的感觉。逆流到我们三个成天厮混在一起的时候。
那时候,明明两两相差五岁,我们三个在一起却总能制造非比寻常的热闹,任意两个人都能闹起来——说起来也挺感慨,我十二三岁的时候有一阵子很活泼,性格有点反常的放肆。
比如,我学宴宗羡欺负小孩儿那样欺负宴昱,惹她哇哇大哭。再比如,学宴昱娇纵和撒娇,搞得宴宗羡除了顺应我别无他法。
不过这段日子很快就过了,我好像就是短暂地经历了一下青春期症状。过了之后就又变得听话沉闷,然后被大人误会成“稳重”。如果非要说有什么青春期残余的话,那就是掌握了对宴宗羡撒娇的方法,并在更往后的日子屡试不爽。
我们是这样一起长大的人,因此我的意识总在不动脑的时候以为,一旦我们三个在一起,气氛就理所当然是热闹的、轻松的、无所顾忌的。
所以,当我发现此刻车内的空气不是那样,而是微妙的僵滞时,我有点愣。
我们谁都不说话,甚至不对视。宴宗羡在鼓捣这辆车的手动控制屏,宴昱在玩儿自己的个人终端。我呢,我看看宴昱,又看看宴宗羡,觉得应该开口说点什么,又找不到合适的话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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