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及,五婶这种忽然把宴家的孩子当做“自己人”的心思,还需要适应。
自然而然,这个发现在我、宴宗羡、宴昱三人的深夜阁楼天台闲谈中,成为主要话题之一。
我和宴宗羡终于可以敞开交流看八卦的心情,笑笑闹闹聊得火热。可潜意识里,我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劲儿。直到我侧头瞥向宴昱,“不对劲儿”的来源总算清楚了。
宴昱太安静了。
从我们来到天台,她就没怎么参与我们的话题。阁楼门外的空地摆着她这次回来后准备的小桌子,上面摆了一排被她打开的啤酒。她握着一个酒罐子,表情放空地看着我们谁聊天。
我和宴宗羡于是停止了聊天。
她像是被惊动那样,忽然抬高视线:“怎么不聊了?”
她这个样子,像个彻头彻尾的局外人。我从她身上甚至感觉不到被忽略的不快。那种我习惯的、她的恃宠而骄的脾气,没有半点透露。
事情大了。我想。
“小鱼儿,怎么了?”我把椅子向她移过去一点,轻柔地问她。
她蓦地张开双唇,有什么话好像已经冲到她娇艳如花瓣的唇边。可是它们又很快合上,并抿出了一个无奈的弧度。这样,她那张脸上就有了一种我觉得永远不该在她脸上出现的表情。
失落苦笑,还要摇摇头说“没什么”。
“不对。”我认真注视她,“小鱼,你不开心。你最近一直不开心,是怎么了?”我脑子里忽然好像捕捉到了什么,但它太模糊了,我想不清楚,只能尽力不冒犯地追问,“并不是因为顾俦平,对不对?”
这几天以来我们三个都没有聊过顾俦平,这是我们默契的另一项表现。正因为“以为是她的症结是顾俦平”,我们才在短期内避开提及,只想好好帮她散心,获取眼前的放松和愉悦。
现在,我的猜测无疑是对了。
她放空表情的脸在我的话说出来之后,一下子蒙上一层酸酸涩涩的雾气,那是委屈。她满脸委屈,眼睛跟着红了,目光也可怜极了。
“哥哥,你知道吗,爸爸妈妈是因为嫌弃我才怀弟弟的。”她捏着啤酒罐,颤抖地说。
她想克制却无能为力,嘴唇都忍得发白了。一说完话,她就垂下了视线,不敢和我们对望。小时候被大人批评,她就总是这样。因为觉得自己做错了事情。
那么现在也是一样的,这句话在她眼里的错误程度,可能到了难以启齿的地步。她说出来了,就特别愧疚。可是如果不说,会特别煎熬。
“怎么可能?”我抱住她,一边拍着她的背,一边说,“姑姑和姑婶那么宠你,我们家每个人都很爱你,怎么可能是嫌弃呢?现在兄弟姐妹年龄差距大,也是常有的,你不要那么想。”
“不是我要那么想!”她猛然推开我,做得很直,带泪的眼睛瞪着我,“是我亲耳听到的!爷爷生日那天,我回去找妈妈的时候亲耳听到她和医生通话,说我不好,她们需要再有一个孩子!怀孩子这件事,她们不知道多久以前就在准备了!”
“宴昱……”宴宗羡把手搭上她的肩膀,然后很轻地按了按,“就算二嫂真说了那些话,也是有很多理解的。你告诉我们,那是一个什么场景?”
“不用。”宴昱就着那个很直的坐姿,深吸了一口气,梗着喉咙说,“因为妈妈已经亲口对我承认了。她说,她们曾经失去过一个可能是alpha的孩子,所以她必须再有一个。”
闻言,我和宴宗羡都一时无语。
而宴昱已经哭腔浓重。
“我还以为,爸爸妈妈从来不吵架是恩爱的表现,可是她们骗了我。她们一点都不恩爱,她们只是联合装作恩爱。你们知道吗?我爸爸一直都恨我妈妈,因为她们曾经失去的那个孩子,是我妈妈自己去打掉的,而我,是她流产后被强迫意外得来的。”
“哥哥,你看,我不是爱的结晶,我是愤怒的意外。”
“而且爷爷也那么喜欢alpha,他再也不会看我一眼了。”
“不止是爷爷,刚才在客厅里面,你们谁都没有看我一眼。”
“……”
这天晚上她哭了很久,最后连楼也不愿意下,固执地躲进阁楼里睡了。
许久以后想起来我确信无疑,我们的秘密就是那个时候开始摊开在她面前的。在三个人的领地里,有太多两个人的越界痕迹,而那些痕迹……
——算了,我还是不要说虚伪的话来圆这个句式了。事情并没有那么“无奈”,那些痕迹分明可以不被她发现,只要我们早点处理一下。或者再强硬一点,不要让她在里面住一晚上。
可是呢,我们都没有。
宴宗羡没有。他是恨不得被发现,因为可以省了他出柜的功夫。
我也没有。我是默许着暴露的可能性,因为我心底最深最深的地方,其实在阴暗地期待着分崩离析挫骨扬灰灰飞烟灭……然后,重建一切。
但这是我绝对不会对任何人坦诚的,包括自己。只有很偶尔的时刻——比如在回忆的时刻,我才会给自己一条缝隙,窥探自己歇斯底里的毁灭欲。
作者有话说:
第26章
一年中最炎热的季节来了,深城的热意从每天早上睁开眼睛那一刻起,就开始黏在人的神经上。但我是个特别畏寒的人,所以娜塔莎晴雯的制冷范围一直不包括我的房间,这让宴宗羡苦不堪言。
一个清晨,我刚收拾好走下楼,就听到他和宴昱在斗嘴。
“凭什么我挪地儿,你那个房间的主人是我!”
“现在我住,主人就是我!”
“大小姐,你讲点道理好不好?”
“那你什么意思嘛,你这么说是要赶我走咯?”
“……”
宴宗羡张了张嘴,没再吵下去。余光瞟到我,生无可恋地叹了口气,然后往身后沙发倒去。他是真的心情很烦躁,也不止这两天的事情,大概已经持续几天了。他没跟我说,我也就不问。
“哥哥!”宴昱朝我欢腾地跑过来,已经准备好送我去公司。
自从姑姑姑婶宣布怀孕的事情,她就住在了这里。说是不想在家打扰父母。言不由衷,显而易见。但是没有人戳穿她。
其实有一件事她说得不对,这个家里不是没有人看她一眼,而是每个人都会关注着她,每个人都爱着她。
我不想这样说,但事实就是这样——正是因为拥有那么多货真价实的爱,她才能计较父母忽然暴露出来的不完美。
也许是我天生阴暗吧。从很小起,我就暗暗觉得姑姑和姑婶的美满不真实。所以当那天晚上宴昱说出那些事情的时候,我并不意外。
我当然心疼她突然要承受这些,可同时也获得了微妙的平衡。看,没有人可以拥有完美的亲情。
这个同样亲情不再完美的宴昱,仿佛才真的成了我和宴宗羡的盟友。我由衷地欢迎她,拥抱她。她住在爷爷这里的日子,我比谁都关心她。除了上班和睡觉时间,我几乎都在她身边。
而她给我的反馈,是比过往更严重的依赖。比如,必须送我上班。
“吃早饭了吗?”我问她。
她点点头,我们相视一笑,一起出门。
车里放着她那个团的新歌,还没有发行。这也是她在家这段时间唯一的工作。不管怎样,歌总是一个偶像团体最重要的作品,顾俦平再怎么让她“休假”,这份工作不能不做。
对于她最近的销声匿迹,网络上已经猜测纷纷了。她有时候看看,但再也不像两个月前那样在意那些撕撕黒黑的。反正,那些都是假的。
人与人,就算近在咫尺朝夕相处,也看不清对方的真相。隔着智能网络的千万人,又能知道什么呢?我很高兴她迅速体会了这个道理,不自苦。
一首歌放完了,她问:“怎么样?”
“挺好的。”我回答。
她不觉得我敷衍,眼角挑起一点得意的神采,说:“那当然,这是我们第一首歌。”
我笑笑,她又重播了一遍,嘴里跟着旋律轻哼。
“你打算跟顾俦平犟到什么时候?”我说,“这么下去不是办法,你现在是最黄金的阶段,过了就算沉寂了。”
“那就沉寂吧,娱乐圈不少我一个。”她淡淡地说,不哼歌了,望着前方,脸上有种萧索的意思。
我怜爱而无奈地看她。
真不可思议,一段爱情而已,她就在一个明媚少女的骨架上,进化出了这么一副人间萧瑟的皮囊来。我不能说她的爱情幼稚冲动没有分寸,因为这肯定是站不住脚的指责。谁的爱情能有分寸?有分寸的都会被质疑不算爱情。
她已经忘了自己最初的话,现在她必须要顾俦平一份同等的情义。那边给不出来,她就放出曝光的狠话。这明明不过是小孩儿撒泼的招式而已,顾俦平理应有办法治她,却偏偏束了手。既不舍弃她,也不能答应她。
大概是她回家来的第二个星期,顾俦平给宴宗羡打过电话,皇帝似的发问:宴昱反省好了没有?言下之意,脑子拎清了就回去继续过,事业生活双丰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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