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别低头思索着什么,过了一会起身道:“那我收拾收拾就走,先和晏师兄见一面。”
崔景言:“你找阿晏干吗?”
姜别特无语看了崔景言一眼,道:“说你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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姜别走后,神行岩一时间没什么事,显得更冷清了。崔景言愈发不愿意出他和晏子萧的那个小院子了。
那个院子很小,里面装两个人就足够充实、温暖。一出那院门,摆在眼前的萧瑟冷清是神行岩的常态,告诉他那是他欠下楼清尘的。
可晏子萧近来不在院子里待着,也不知忙着什么。
崔景言以前从不过问,但人越闲越爱抓人。整日整日见不着晏子萧的影儿,崔景言心里就不乐意了,满神行岩的找晏子萧。
晏子萧正在祠堂里。
祠堂不掌灯,昏昏暗暗的压抑。只有敞开的大门口照来方形的阳光,不偏不倚照到神行岩历代掌门的祖宗牌位上,层层叠叠的阴影摞到一起。少了些寒意。
晏子萧点了三根香,熄了火,跪在牌位前,一字一句道:
“弟子晏子萧,他日如有不肖,烦请列祖列宗降罪。今当远离,挂念甚多,一时无从言起。唯愿神行岩常有三秋桂子,十里荷花;愿离人早归,不负伊人芳华。从此故人同堂,万寿无疆。”
晏子萧深深地磕了三个头。声声泣血,字字铿锵。
“阿晏。”崔景言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晏子萧转过身,正发现崔景言倚在门框上看着他。逆着光,辨别不清崔景言的神情。
两个人沉默着回了院子,谁也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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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是崔景言躺在晏子萧腿上,两个人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彼此都心不在焉。
晏子萧抬头望向远处的天,清凉泛着一抹脆蓝。桃花开得从未有过的艳,压着黛色的瓦,衔着远处的山。
崔景言就在他怀里,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儿。晏子萧不敢看他,崔景言生了一张猫咪唇,嘴角总是往上翘的,好像在笑。对谁都一样,无论开不开心。
说实话,晏子萧喜欢看崔景言为了他无可奈何的样子,这说明他在崔景言眼里是与众不同的。
崔景言也很喜欢和晏子萧这样在一起。晏子萧拨着琵琶,手边是新开坛的桂花酿,还没喝就足够醉人。
说到底崔景言还是对晏子萧有些期待,想着怎么着晏子萧终归不该投奔北冥宫
“阿晏。”崔景言抬手抚上晏子萧的脸,道,“你恨我吧,都是我一个人的错。和神行岩无关,和你自己更无关,别毁了自己。我早晚是要死的,死你手里我很开心。”
晏子萧瞳孔有一瞬间变大,随后又恢复了常态。他用手握住贴在自己脸上的手,侧脸轻轻在崔景言掌心磨蹭着,温声道:“你是我师叔,永远都是。”
崔景言搞不懂晏子萧的态度,他似乎从来都没看透过晏子萧。从小连性别都搞不清,如今连想法都无法猜测一二,崔景言嘲笑自己这点真情可真够廉价的。
似乎晏子萧永远都是那副温言温语笑着的表情,崔景言对晏子萧就永远死不了心。晏子萧做什么都是向着别人的,不需要怀疑,不到最后一刻总是舍不得对晏子萧下狠手。
崔景言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睡着的,他再睡梦中听见晏子萧好像在他耳边说了什么,可他卯足了力气连一个字都听不清。
等他睁开眼睛的时候,他已经躺在了床上。
“阿晏。”他一开口发现声音有些嘶哑,正口渴着看见床头一杯温热的水。
崔景言笑了一下,拿起水杯刚喝了一口发觉不对,晏子萧呢?
晏子萧平时忙得脚打后脑勺,今天能和他聊了就不错了,可不会把热水放好。总觉着像是临走前特意帮崔景言准备好的。
崔景言披上道袍,出了门抓人就问:“阿晏呢?”
扫地的道童对于崔景言三天两头找晏子萧已经见怪不怪了,随手指指山门口,道:“那边去了。”
崔景言觉得呼吸都停了,直接御剑追去。扬得那小道童一脸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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蜀中地带,城外郊区。
虽说是郊外,但人并不稀少,来来往往运货的人络绎不绝,累了就找地方歇脚。
驿站附近的小面馆,破稻草搭得顶,几根木头摇摇晃支楞着,生意红火却得令人眼红。
有钱的坐座,没钱的又没有空位坐不上位置的,捧碗面蹲在一面埋头狼吞虎咽。店小二会讲笑话逗乐,手笔大的心情一好还能赏上一锭银子,埋头吃面的也会抬头叫一声好,反倒蛮热闹的。
“话说这也是五百年的事了,小的也不知道有几分真。但人人都说夏慈恩的老婆啊,真真是个美人,却没人见到真容。你问我怎么知道?夏慈恩弃那堪比皇帝后宫的女人看都不看,独宠她一个,能不美吗?可惜那场长安战后就没了音讯也不知道让哪家捡走了,真是享了福……哎呦!”
店小二的话说了一半,门牙就被人打掉了。正想转头骂回去,不想一把匕首直接插进了店小二的嘴里。
突然一根鞭子一下缠住匕首,才避免匕首插穿店小二的喉管。
“小正,何苦那么大火气?”拿着鞭子的人劝道。
那匕首的主人一身黑衣,下半张脸带着面具,右眼藏在黑色眼罩下,正是夏小正。
“他胡乱编排我娘,我割了他舌头怎么了?”夏小正冷冰冰地回道。
众人一听夏小正张嘴,有点见识的知道这人不是他们能得罪的起的,立刻缩进了桌子底下,留店小二一个人捂着嘴巴,痛得在地上打滚。
拿着鞭子的人头顶带着一个缀着面帘的斗笠,没人看得清他什么表情,语气却是依旧温和道:“那也应该换个地方吧,这么多人正吃着饭呢,多影响胃口。”
这人哪位?敢跟夏小正叫号?
夏小正似乎心情不错,眯了眯一只独眼道:“他们不爱听他能说吗?影响胃口算什么,我看该一块把耳朵切了!”
躲起来的人吓得一个激灵,捂着耳朵不敢抬头,心里祈求着这位不是何处来的大神快把这遭瘟的请走吧。
谁知拽着鞭子的那位想了想,竟然点头道:“你说的对。”
……这什么鬼!你倒是反驳他啊!
夏小正皱起眉头,从袖子里抽出一把短刀,反手用刀柄一下打掉那人的斗笠,不耐烦道:“晏子萧,你打的什么算盘?”
斗笠落下,露出晏子萧那张笑意盈盈的脸。晏子萧道:“我来投奔北冥宫。”
即便是只露出一只眼睛,也能看出夏小正脸都扭曲了,用看智障的眼神扫了一眼晏子萧。
要不是他打不过晏子萧,绝对现在就把他打死拎回去喂王八。
夏小正早已长大了,身形高大,肌肉结实,原先恶犬一样的小孩变成了一匹饿狼。对,还是饿。
夏小正巴不得离晏子萧远远的,连地上那些人都不管了,随便找了个人发泄地踢了一脚,转身就要走。
不想被鞭子缠住他的腰,拽得他险些一下子趴到地上。
晏子萧道:“面钱你还没给呢。”
这人脑残吧!
晏子萧的鞭子缠的更紧了:“编排你归编排你,面钱归面钱,不能逃账。”
夏小正转身扑倒晏子萧身上,一把掐住晏子萧脖子恶狠狠道:“少他妈管老子。”
晏子萧面色发红,嘴上依旧道:“不,我来投奔北冥宫。”
“好啊!”夏小正气笑了,松开手指着满地的人道·,“把他们耳朵都切了,我就给钱,顺便把你带回去。”
晏子萧用手揉着被夏小正用手掐过的地方,咳了好几下。
夏小正没耐心,起身踢了晏子萧一脚,转身离开:“不行就他妈滚蛋。”
晏子萧却笑着道:“好啊。”
夏小正停住脚步,戏谑抛给晏子萧一把匕首,看好戏似的冲晏子萧抬抬下巴。
晏子萧接过匕首,眼睛挑衅似的直勾勾地盯着夏小正,看也不看地从手边扯过一个人,匕首毫不留情的往下落。
尖锐的匕首划破皮肤,染了晏子萧一身血迹。那人杀猪般的嚎叫着,至今还没明白,莫名其妙血光之灾怎么就落到了他身上。
“晏子萧!”崔景言的声音突然响起,晏子萧动作停了,把手上的血往衣服上抹了抹,笑着看崔景言。
作者有话说:
崔景言:“井华都有个江湖名号,回春妙手井悬壶,我也想要给我也整一个。”姜别看看晏子萧,又看看崔景言,道:“摧花辣手崔景言。”
第54章 直道相思了无益?
血溅到晏子萧小半张脸上,开出几瓣花。晏子萧咧开嘴笑,露出一口森白的牙。晏子萧很少这么笑,那张棱角并不分明的脸此时十分瑰丽。
崔景言迟疑了一下,没有立刻出手,不死心地劝道:“阿晏,和我回去,你我的恩怨自行解决。”
“不,这是两个门派之间的事。”晏子萧缓缓站起身走到夏小正身边,漫不经心地掸掸衣服上并不存在的尘土,额间两点朱砂红十分刺目。
夏小正抱着臂,并不拒绝晏子萧的靠近,噙笑看着好戏,不言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