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纳无意识喃喃道:“因为这是本能。”
欺骗是学会的,信任才是本能。
以诺赞同地点头:“倾诉确实是人的本能。”
两人看似无关紧要的对话被风带去了很远,黑暗中有人默默望着这一切,黑色的小兽发出咕噜噜的声音趴在这人的肩头。
“塞纳警探真是找了个好搭档对不对?”
闻声小兽快活地蹭了蹭自己主人的指腹,像是在赞同。
回去睡下没多久塞纳就被吵醒了,他听见了远处了乐声,这不让人讨厌,但总觉得不安。
“你也听见了。”
寂静中即使是毫无起伏的话也能让人吓一大跳,塞纳悚了一下才稳住声音:“你下次半夜开口说话前请咳一声做提示。”
“……咳。”
“不是每次……算了,当我没说。”
乐声还在徘徊,塞纳转移注意,一时听得有点入迷。
“你听出什么了吗?”
“不太能确定,需要特定环境下我才能知道,毕竟它真正想引起注意的不是我们。”
乐声渐渐停了,以诺看了一眼表,发现时间和昨天差不多。
塞纳做了总结:“曲调很欢快,没有危险。”
说完塞纳躺回去,正准备闭眼以诺又开口了。
“你明天准备用什么办法来帮玛丽莲。”
塞纳疑惑地嗯了一声,才慢吞吞道:“玛丽莲其实是被梦魇住了,想要让她回来的方法很简单,就是从梦里把她带回来。”
“你要怎么做?”
“我感知力足够敏锐,可以和她通感,入她的梦。”
以诺沉默了一会儿:“这很危险。”
梦魇很危险,进入梦境等同进入掌管梦的恶魔的领地。
“不会,我已经感受过了,困住小姑娘的不是恶梦,而是美梦。”
以诺大感意外,沉默听着。
“你不是说过你驱走的不是邪物,那不是来伤害小姑娘的,如果不是伤害,那极有可能是保护。”塞纳闭着眼睛,语调不疾不徐,“进屋的时候我感受到了不详的气息,但并不是源于小姑娘,而是有什么在暗中等待。”
以诺思考了一会:“这和你说起的莉莉丝有关系吗?”
“如果我能知道每一个恶魔的气息,现在就能给你肯定的答复。”
不详的气息并不仅仅盘绕在玛丽莲周围,它源于亚特兰遍布黑暗之处,这片土地上发生了某些大家不曾料想的事情,使驱魔师和教会正备受煎熬的说不定就是这个。
塞纳陷入了某些设想,忽然灵光一现。
“我之前说过她留下了什么,当时我不太能确定,但现在我似乎知道那是什么了。”
“嗯?”
“那是……眼泪。”
☆、美梦
“呼,呼,呼……”
寂静黑暗中一个孩子仓皇奔逃,可无论怎么逃亡躲藏,恶灵总是能嗅到他的味道即刻追来。
他就是一个明亮的指路标,每一步都能踩出细碎的光点,足迹如同水面的涟漪扩散在原地,垂涎的捕食者紧随,计算着他气力耗尽的时候。
孩童的灵魂是最上等的美食,这对低阶恶灵而言可是千载难遇的美味。
被围困的孩子不知不觉向着死胡同越跑越近,猎食者几乎要压抑不住自己兴奋的鸣叫。
高墙出现的一刻孩子最后的求生欲望转瞬消散,呆呆站在灰色的砖墙前,颓然跪倒。
粘稠的黑暗像是刚烧化的沥青,沸腾匍匐,向着孩子越靠越近,慢慢汇聚成一张黑色血口。
来到人间的恶魔越来越多,人类的灵魂也开始变得不够分食,它们已经饥饿太久了,每只恶灵都想在此刻分一口美味,汇入黑色巨口的恶灵源源不断,化作另一堵高墙将孩子夹在狭小的缝隙。
暗处忽然伸出了一只手,那只手毛茸茸的,搂住了孩子,孩子哆嗦了一下闭紧眼睛等待被啮咬的疼痛。
但什么都没有发生,孩子慢慢镇定下来,尽力扬起头看眼前搂住自己的人。
看清的一刻,生的火焰在那双明亮的眸中重新燃起。
他来对地方了,他的保护神就在这里。
恶灵发出低吼,对峙的半兽毫不畏惧,耷拉的长耳竖起,眼神逼视着周围的黑影,最终恶灵退却了,并不是因为这个脆弱的半兽,而是看见了一个长着尖锐双角的身影。
这群恶灵见识过看护者的厉害,不满地缩回黑暗。
看着半兽抱着孩子离开,鲍勃还是忍不住叫道:“拉比!”
半兽顿了一下,方才还警惕竖起的耳朵慢慢垂下来,像是示弱。
“你不是在帮她。”
拉比怀中是一个小男孩,听见这个“她”不解地抬头看拉比,想知道这个长角的人在说谁。
毛茸茸的手安抚性地拍拍孩子,将他搂紧在自己温暖的胸膛,尽管他不再会感受到寒冷。
拉比不予回答,迈开自己的长腿几下弹跳快速钻进巷子深处,对身后一切置之不理。
有一团绒毛留在原地,鲍勃有些难过地捡起那团绒毛,他不知道怎么办,第一次,他生出这种无助的感觉。
一次又一次,看着那些无助的孩子来到这里,寻求拉比的庇护,到现在这个地步早已不是看护者能插手的事。
孩子们口耳相传,相约严守,这是他们最无奈的秘密,即便知道是死的邀约,依旧前仆后继。
拉比刚才抱住的,不过是孩子的灵魂。
白天搜寻过杰克曼神父给出的地点并没有发现哈里的踪迹,而线索还是一团雾水,晚上还要为玛丽莲入梦,没有收获的两人早早回了住处。
以诺还记得塞纳昨晚的话,想搞清楚他最后说的眼泪是什么意思。
“我所说的并不是我们平常因情绪起伏而流下的那种液体,”塞纳轻捻指尖,“这是亡者留在生者身上执念,没有实际形态,被我们称为鬼魂的泪水。”
“有什么用?”
“其实并没有什么用,但凡家中有逝者,亲人身上多少都会有,不过留在玛丽莲身上的执念已经远远超过我平时所见,这位亡者对她的执着已经堪称入魔。”
晚上到玛丽莲住处的时候她母亲已经早早等在了那里,看见两人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在那里等待的还有杰克曼神父,这让两人大为意外。
塞纳上前打招呼:“杰克曼神父,你也在这里。”
杰克曼神父回礼:“我已经听说了你们昨天为玛丽莲驱邪,所以一起来看看。”
“那教堂怎么办?”
“昨天你们去后夜里那些恶灵就没再来过,直到今早都很安定,所以我就想着今晚来看看这里情况,顺便听了夫人说起你们昨晚所做的事。”
塞纳回头看了一眼以诺,后者微微颔首不言,塞纳也不知道教堂迎来久违的安宁是不是他们的功劳,只能客气了几句。
玛丽莲的情况看起来不错,她母亲在一旁也说玛丽莲今天喂进去了点稀粥,状况好了很多,对以诺更是赞美不绝于口,杰克曼神父站在一旁听着脸上不禁流露出了几分敬意。
“那我们今天就继续了。”塞纳的目光转回妇人,及时止住了她的溢美之词。
玛丽莲的母亲被请在门外,屋里只剩下玛丽莲和三个男人,塞纳简单给杰克曼神父解释了一下他要做的事情,因为现在亚特兰不安定,不知道会不会有高阶恶魔暗中挑选时机侵袭,需要以诺和杰克曼在一旁看护以免不测。
原本以诺一人就绰绰有余,不过既然杰克曼神父有心帮忙自然再好不过。
塞纳坐在床旁的矮凳上,手轻轻覆在玛丽莲手上,带着凉意的小手被暖热,塞纳不知不觉中也睡了过去。
以诺对于圣经已经倒背如流,但还是拿着书和杰克曼神父在一旁轻声吟诵。
凉凉的……
塞纳知道自己是在梦境中,但过于真实的感受还是让他极为惊讶。
周围传来嬉闹的声音,塞纳张望了一下,但一切都影影绰绰看不真切,他忍不住上前一步,脚下陡然一滑就跌了进去。
明明是在梦里,微麻的刺痛却好像在戏弄他的神经,揉着肩膀起来时塞纳发现了某些不寻常的情况。
眼前的湖泊倒映出一张过分年轻的脸,脸甚至没有一个巴掌大。
自己……好像变小了。
不仅仅是身材的缩水,连年龄都倒退了不少,轮廓分明的脸颊被圆脸取代,白净得不像话,塞纳估计梦里的自己怕是不超过十岁。
还好奇打量着湖中自己的镜像,雾气却不允他继续深究,骤然腾起遮蔽了湖泊,霎时茫茫一片。
“这是谁啊?是谁啊?”
有声音围过来,听着都是孩子的稚嫩声线。
“爱丽丝,他也是来参加茶话会的人么?”
塞纳向声音来源去,雾气也逐渐淡去,眼前再清晰便发现自己站在草丛上,眼前摆放着一个漂亮的桌子,那里坐了一大圈孩子,他们穿着漂亮的动物服饰,好奇地看着塞纳。
“是哦,他也是。”
声音温温柔柔传了过来,塞纳抬头看见一个穿着淡粉色蓬蓬裙的姑娘,她栗色的长发披散下来,明明离得极近,却看不出来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