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我妈妈!!”
女人张开怀抱愣在那里,眼泪涌出来,却不敢上前,跌坐在地上无声哭了起来。
塞纳发出沙哑的声音,粗砺而可怕,向着那位母亲:“正好……我还有些事要问你。”
杰克曼神父尚在不省人事,昨夜塞纳竟然一时忘记他。
“不过……还是先叫救护车吧。”
等乱七八糟的东西折腾完,玛丽莲重新睡了过去,塞纳一边揉着脖子一边喝着水缓解。
这些伤痕一时半会不会消散,丑陋地依附在脖颈上。
塞纳被头发捆缚的时候还在噩梦中与那些未知的危险斗智斗勇,不免在心里偷偷责怪了一下擅离职守的以诺。
女人关上门来到客厅,看着两人深深低下了头。
塞纳轻声,几乎是用气音:“你不是玛丽莲的母亲。”
这不是询问。
“是的……我是她的养母。”
“那她的妈妈去哪了?”
“我不知道,没人知道,玛丽莲是我从孤儿院领养回来的。”
“哪个孤儿院?”
“亚特兰最大的那一家官方孤儿院。”女人揉着眼睛,本已停歇的泪水再次涌现,“玛丽莲以前也说过她想回家,想找妈妈和拉比,但从没有哪一次像这样……”
她低声抽噎起来。
“拉比又是什么?”
“我不知道,玛丽莲只说是能保护她的东西,我从没听过这个人。”
“好的,我知道。”塞纳又喝了口水,“玛丽莲暂时不用担心了,只是她这个状况也是我们不曾料到的,非常抱歉。”
“只要玛丽莲还能醒来我也就别无他求了,或许是我这个妈妈还不够称职吧。”
听出塞纳已经结束了问题以诺顺势接过了话,安慰着妇人,又聊了些别的,两人才离开。
“我们先回去休息。”以诺好心提议。
塞纳却摇头往别的方向去。
以诺拉住塞纳:“你要干什么去?”
“去找一个灵魂。”
塞纳艰难说完揉着脖子,以诺有些不快但还是没有继续反对,跟着塞纳往别的方向去。
再见到塞纳,鲍勃没有多么惊讶,只是放他进来,塞纳站在巷口的小屋不动,直直盯着鲍勃。
看见塞纳的眼神还有他身后满脸冰霜的以诺鲍勃心虚起来:“我先给你把脖子看了行不。”
塞纳指指脚下,意思就在这里看,鲍勃无可奈何,却听屋里传来叹息声。
“鲍勃,让他们进来吧。”
三人进屋,只看见一个满身油污的灵魂,它艰难地笑了一下。
没有拉比,也没有之前看见的孩子。
“你也看见了,我很快就会被恶魔吞噬了,我知道迟早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我放不下那些孩子。”
灵魂艰难地把手放进胸口,许久才掏出来一个散发着亮光的物件,小心翼翼交给塞纳。
“我没办法给你详细解释了,你想知道的一切都在这里,我只有一个请求……求求你不要伤害那些孩子和……”
女人呕出一大摊黑色的污渍,以诺刚伸手就听见她发出惨烈的声音。
鲍勃猛地伸手握住以诺的手腕:“你救不了她的,别再让她更痛苦了!”
女人瘫在地上,塞纳试图伸手却捉不住她,灵魂被侵蚀的痛让她颤抖不休。
即将被吞没的前一刻,她才终于握住塞纳的手,哭泣着,说不出完整的话。
“拉比……不要……拉比……”
黑色彻底淹没了她,塞纳的掌心什么都没有留下。
鲍勃这才痛苦地松手,摔在地上艰难地喘息,摊开手颤抖不已——掌心被灼出一个可怕的伤痕。
灵魂交给塞纳的那个透亮东西散发出温柔的光,让塞纳几乎要流泪。
那种被迫分离的痛再次清晰地传递到他身上,温柔的,无奈的,一切的一切轮番上演,塞纳甚至不敢深入探究。
鲍勃颤巍巍缠好手:“来吧我给你疗伤,还有你想知道的,我可以告诉你一部分。”
“拉比并不是你所看见的那样,它不是半兽人,也不是混血。”
以诺坐得很远,看着鲍勃给塞纳上药。
“它捉摸不到,它游离世间,只有它认定的目标才能与他接触。”
“它是……信念,强烈的,想要保护一切的信念,是那种信念构造了它。”
鲍勃咳嗽了两声,指着以诺:“你再坐远点。”
以诺听话地坐进屋子,低头看手发现护腕有烧焦的痕迹,或许是昨晚的战斗让它收敛的力量减弱了。
“我刚遇见它的时候它很虚弱,破破烂烂的,但随着越来越多的孩子找到它,它保护的欲望越来越强,它保护的范围也越来越广,从原来的孩子找他,到后来的它去寻找孩子。”
“那些昏睡的孩子……”
“是的,拉比以为它在保护他们,那些多是孤儿院被领养的孩子。”
“但是什么给了他这么强烈的信念?”
“我不知道,”鲍勃摇头,“我只知道它只会说一句话,那是一个名字……”
两人异口同声。
“爱丽丝。”
鲍勃苦笑:“没错,就是这个名字,鲍勃一个人的时候会小声而温柔地呼唤这个名字。”
“那刚才女灵魂是谁?”
“她说她叫朵娜,是这些孩子的妈妈,她和拉比一起照顾这些孩子。”
“她和恶魔签订了契约。”
“但你也看见了,她被吞噬,被消灭,因为她背弃了契约,她……也是被恶魔欺骗的可怜人。”
鲍勃又咳嗽了两声:“你的那个朋友,未免有点过强了……”
看着鲍勃掌心的血,塞纳心头闷痛:“我知道了,我马上就和他离开。”
“塞纳,”鲍勃却拉住他,“如果可以,请不要让你的朋友消灭拉比,它……它没有恶意。”
“我……”
塞纳艰难地吞咽了一下,轻声:“我尽量。”
鲍勃露出安心的笑,靠在一旁:“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剩下的就靠你自己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以诺轻声:“抱歉。”
“这不是你的错,神父不必道歉。”
“他说了什么?”
“一些线索,其余的只能我们自己去找。”
塞纳拿出那个闪亮的碎片,想起在梦境里拉着玛丽莲狂奔。
没有尽头,没有方向,只有黑色的长廊,直到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影子,那是原本存在于茶话会的白皇后。
她拉着塞纳跑过长长的走廊,跨越层层阶梯,塞纳看着她逐渐变得漆黑,在一个屋子前,塞纳听见了某些的声音,白皇后伸手捂住他和玛丽莲的眼睛带他们离开了那里。
走到出口,白皇后笑着吻了玛丽莲的脸,说了一句话后将他们推了下去,他们就像掉进了兔子洞,只不过洞的另一段是现实世界。
塞纳还记得他的口型,记得她歪斜的皇冠和白色的裙子,记得她忧伤的笑容。
“妈妈爱你,玛丽莲。”
她说。
两人离开没多久,另一个黑色的影子冒出来,鲍勃看着对方露出苦笑。
他肩头的龙张开嘴,饥渴地望着地上的鲍勃。
“我代替朵娜谢谢你,你想要什么都拿去吧。”
鲍勃闭上了眼睛,塞布张开巨口,一口咬住了鲍勃的长颈!
☆、自白
“妈妈爱你,玛丽莲。”
这是我最后唯一能说出的话。
我犯了大错,一个无可挽回的错误,我轻信了恶魔,我本以为能够拯救他们,却只是让越来越多的孩子们陷入困境。
这就是我的一生,悲惨的一生。
还是让我们回到一切的开端,让我讲清楚这一切是如何发生、演化。
最重要的是那个孩子,那个天使,那个给我□□的人——
爱丽丝。
我叫朵娜,是孤儿院的一位看护人员。
十年前,怀孕的我因为一场事故失去了孩子和生育能力,那之后我选择成为一名神职者,修道院艰苦的生活之后,我去了城里的孤儿院,在那里照顾孩子。
我很喜欢孩子,我爱他们,无论他们调皮还是乖巧,对我而言都是我最爱的孩子。
那时孤儿院很小,资助的人也不多,我只能靠着每年从教会申请的补助艰难维持着,这当中有一个孩子最大,她也是最早来到孤儿院的孩子,因为腿部的残疾一直没有被收养,就这么到了十岁。
她当初被丢弃在孤儿院时襁褓里包着一只玩具兔子和一本《爱丽丝梦游仙境》。
这就是,我们的爱丽丝。
爱丽丝很调皮,虽然她有些行动不便,但总是那个打头带着孩子们胡闹的家伙,不过她也很听话,如果闯了祸,也是第一个想办法挽回的小捣蛋。
每次看见她我都会想起我那未曾出生的孩子,若她活着就和爱丽丝一般年龄了,她会和爱丽丝一样爱穿花裙子,会和爱丽丝一样爱笑,和爱丽丝一样会在闯祸时偷偷低头吐舌头说着妈妈对不起。
会和爱丽丝一样……漂亮。
爱丽丝长到十四岁的时候已经是一个亭亭玉立的大姑娘了,她帮着我一起照顾年幼的孩子,在我无暇顾及的时候带着那些孩子在狭小的后院玩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