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修道士绝对是这个世界上对他来说最难的职业,没有之一。
望不到尽头的祷告和数不清的清规戒律,塞纳几乎觉得这才是人间地狱,好在他们并非是拥有事务在身的修士,例行活动结束后可以自由行动。
和以诺离开无数修士聚集的室内,塞纳总算松了一口气,日光斜射入天井,把他们的影子拉到半长。
“这种时间我们就可以用来调查,不过今天能不能先算了,我真的已经困到睁不开眼。”不知不觉,塞纳的语气变得可怜巴巴。
以诺有点同情:“我们要留的时间不短,先适应一天也无妨。”
“太好了……”塞纳小声,“神父你可真是我见过最意志坚决的人,这样的生活真不知道你怎么坚持下来的……”
不过塞纳也没有指望什么回答,两个人尽量不引人注意地往住处走。
迷迷糊糊的塞纳就差拽着以诺的衣角,奈何身处梵蒂冈城中,要是被人看见可就不好了。
在这里以修士的身份浑水摸鱼可不是容易的事,也就现在因为有外来人以及国庆,人多一点好掩盖身份,要是太张扬最后还是逃不开被驱赶的命运,更惨一点可能还要受到当地法律的审判。
快要到住处时,一只小队由远及近走过,塞纳事先听说过一些关于驱魔师小队在城中巡查的消息,所以也没有去关注。
不过就在他们和小队擦肩而过的瞬间,以诺注意到了领头的小队队长。
以诺身体一僵,停在原地,呼吸都有些不顺畅,紧紧将目光黏在走过的人身上。
瞬息之间,哈里的目光已经与以诺错开,继续认真地执行任务。
“哈里……”
“你说什么?”塞纳揉揉眼睛,发现以诺停下脚步,“到了吗?”
“不,塞纳你没注意么?刚才走过去的……”以诺晃了晃塞纳的肩膀,“是哈里。”
“哈里?”塞纳的神经终于再次正常运作,半开玩笑,“以诺你也还在做梦吗?”
话音落下时,小队绕过廊柱消失,没有给塞纳任何辨别的机会。
“原来他说的是这里,”以诺喃喃自语,不知为什么有点心乱,“如果找到机会我们再去找他吧。”
塞纳莫名其妙,看见屋子近在眼前索性先撇下以诺回去躺下。
下午塞纳偷偷缩在屋子里睡觉连晚饭都没有去,但愿这里没有什么特殊的实名制要求,不过就算点名也无所谓,他们用的可都是假名。
迷迷糊糊起床,塞纳的精神状态才好了许多,这个时候天已经黑了,塞纳活动着肩膀推开门出去,正和一个人打了照面。
看见来人的刹那塞纳完全克制不住自己音量惊叫出来:“哈里!?”
结束晚祷的神父孤身走在回去的石路上,塞纳先前嘱咐过尽量避免和别人闲聊以及走得太近,免得引发麻烦。
如果可能,他们此行神不知鬼不觉找到卡特神父的残魂迅速离开为上上策,最好的结果就是连犹尼耶都不用碰见。
不过以诺对此保留意见,犹尼耶亲手从以诺眼前夺走了神父的灵魂,定然不可能将其留在容易发现及带走的地方。
走了不过一会儿,以诺突然驻足,他听见了身后的脚步声。
“嘿,你好,”一道影子在以诺身侧不断拉长,“请问你是去住宿区的吗?”
以诺犹豫片刻,转身点了点头。
“太好了,”对方紧走两步到以诺身旁,“不知不觉就走到了没人来的路上,要不是遇见你,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月光映照出了陌生人的面庞,许是一日的忙碌让他无暇顾忌自己的装束,鬓发有些散乱,不过这丝毫无损他的好容貌,那双微微上扬漂亮眼眸一下就能夺走人的全部注意力。
“我是才到这里的修士,叫赫莱尔,如果不介意的话,可以认识一下吗?”赫莱尔友好地笑着,礼节性伸出手。
有限的月光无法细致向以诺展示来人的神情,只能看见赫莱尔唇角的朦胧弧度,以诺犹豫了一会,出于礼貌伸出手。
“以诺。”
赫莱尔握住以诺的手,力道出乎意料得大。
“很高兴认识你,以诺。”
名字的音节优雅地滑落唇间,赫莱尔念时故意降低了一个调,听起来有些暧昧。
以诺没有与赫莱尔对视,不自然地半垂目光,惊讶于心底清晰的厌恶以及抗拒,这是他第一次对一个素不相识的人产生负面情绪。
云层遮挡住月色,黯淡了落下的光芒,将赫莱尔置于昏沉的逆光之中,他唇角不断扩大的虚假弧度无法弥补其眼底的冰冷,那是望不见底的深渊——
等待一个即将坠落的人。
☆、麻烦
眼前的少年穿着驱魔师特制服饰,露出里面便于战斗的轻便装束,衣角和裤脚都窄窄地收起来,外面套一件多功能披风,看起来格外英气干练。
“别叫这么大声。”哈里压低声,警惕地环顾周围后拼命推着塞纳进屋,有些愤愤,“你想把护卫队引过来吗?”
塞纳这才后知后觉地捂住嘴,半天才从震惊中恢复过来:“你怎么……怎么会在这里?”
“这是我要问的好吗?”哈里挫败无比,“你不是和神父去耶路撒冷吗?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不等塞纳回答又急道:“多米索知道吗?还有让?或是你们又是来带我回去的?”
“等等,等等,”塞纳赶紧制止哈里继续说下去,“我根本搞不懂现在的情况。”
“我比你更混乱好吗?”
两个人一个比一个着急,塞纳压了压手:“好好好,先让我从头开始说好吗?先说你为什么在这里?”
哈里露出纠结而不快的神情,沉声:“驱魔师公会的外派任务,类似维和一样的工作。”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是早都决定好了的,”哈里满脸不耐烦,勉强透露,“这么多年,我有一直偷偷在驱魔师公会中进行任务,这是非常重要的一次机会,有利于拓展我的影响以及名望。”
对于驱魔师来说,本事以及名望是他们行走天下的重要筹码,这是他们生存的资本。
塞纳完全听傻了,这个一直以来总是长不大的小鬼竟然背着他们干了这么多事,还是他们最不允许他做的,塞纳本以为哈里顶多就是在亚特兰的时候当诺瓦的跟屁虫。
“可是……”
“打住,别总是你问个没完,轮到我了。”
塞纳被哈里的气势震慑到了,老老实实等待被提问。
“你们怎么会来这里,有其他人知道吗?”
“为了追寻最后的线索,我们直接从……耶路撒冷过来的,还没来得及告诉多米索他们。”
闻言哈里绷紧的肩放松下来:“那还好。”
“你说还好?”塞纳突然气不打一出来,“你一个人,背着所有人跑到这个危险的地方来执行什么狗屁驱魔师任务,你在开什么玩笑!”
“你比我也大不了多少,不要老是用这种自以为是的口吻说教,”哈里的脸上闪过不易察觉的委屈,“正是因为知道你们都不会认同我所以我才会偷偷行动,只有神父能理解,我也只告诉了他……你什么都不懂!”
“那好,你告诉我,你做这一切是为了什么?你到底为什么执着于驱魔师这个职业?”
哈里深吸一口气,一字一顿:“就算你们隐瞒,避而不谈,难道我就不会知道关于我父母的事吗?”
“你想想是谁把我养育大的,和诺瓦、让还有多米索在一起这么长时间,怎么可能不对自己的身世有所好奇,”哈里指了指自己胸前闪亮的驱魔师徽章,“这是我父母继承给我的能力,我终有一天会走上这条路。”
“我当然知道危险,但只有这样……才能解开某些谜团,”哈里捂额,压住声音中的痛苦,“留给我的时间不多了。”
塞纳拉住哈里的袖子:“你在说什么?”
“你不会懂的塞纳,这是属于我的秘密,没必要公之于众,”哈里挣脱了塞纳的手,“就当我今晚没有来过,无论我之后做什么,都不要来出面干涉我。”
哈里慢慢后退,握住门把手:“我来这里想告诉你的就是这些,离我远一点,塞纳,这对你和神父都好。”
“喂……”
以诺礼貌地与同行者保持一定距离,不过赫莱尔似乎没有注意到这一点,每次以诺躲开一点的时候又不经意地靠近几步。
“你是什么时候来的?我都来好多天了,好像今天才看见你。”
“昨天。”以诺真希望脚下能快一些,或者这种时候让他如有神助说点分别的圆滑话摆脱赫莱尔。
“哈哈,果然,不过以诺修士你的记忆力真的很好唉,像我呆了这么多天都记不住这些路。”
“赫莱尔修士你难道没有随行的朋友吗?”
“哪有那么走运,像我们那种小地方有一个人能进梵蒂冈城就足够庆祝了,当然不会有什么同行朋友之类的。”
赫莱尔前倾身,凑到以诺脸侧:“要是以诺修士愿意这些天和我一起的话就好了,一个人不管怎么说都有些孤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