棘手的事情得以了解是件好事,沈拓搭进了自己全部的私房钱也没有多肉疼,毕竟段以疆管他吃穿住行,他本来就什么花钱的地方。
手续正式办完那一天,沈拓接到黄毛的短信,特意跑了一趟老宅。
段家的老宅在新城东头,跟他们现在的家刚好隔着整整一个新城。
沈拓自己开车去的,段以疆一直不愿意回到老宅住,这栋别墅就一直空着,好在有人定时打扫,不至于破败。
没有仔细修剪的枝叶已经张牙舞爪得呲了出来,沈拓停车进院,熄火下车,矮着身子避开了路边的花枝。
黄毛的短信是替郑峰传话的,说是郑峰让他回老宅取个东西。
他穿过前院直接去了门堂,段以疆接手之后把原先的堂口挪到了老宅,眼下一进门就能瞧见上了年头的香案。
地上的灰烬还有余温,未燃尽的竹片已经被完全熏黑了,沈拓滞下动作盯着那堆东西静静瞧了一会才再次迈步近前。
那堆灰烬是郑峰在段家的名牌,每一个入堂口的兄弟都有那么一块牌子,算是个入伙的信物,人在牌在,人走牌烧,郑峰那块是老爷子当年亲手刻得,字体苍劲,入目三分。
沈拓绕开地上的东西走去香案旁边,香案上的支票是郑峰签得,上面写的数字刚好是段家收购盛安之后他应得的那一部分。
仍带余温的灰烬能将单薄的支票慢慢烧毁,沈拓跪去地上将这张东西悉数燃尽,又蹭去面上的黑灰冲着香案上段霄的牌位磕了个头。
早在十几年前,他们兴高采烈的拿下盛安的时候,段霄就曾经要他对郑峰保留一手,要他分清段以疆与郑峰的亲疏远近。
段霄是重用郑峰,但他从没有十成十的信任过郑峰,他终究是个父亲,他要为自己远在异国的儿子留下后路。
彼时的段家需要郑峰来分担,未来的段家需要段以疆来掌舵,沈拓被段霄提点的透彻,自始至终都明白平静之下的隐患。
所以就在他跟郑峰饮血酒结拜的那一天晚上,他回到家里跪在段霄面前,发誓哪怕是背上不仁不义的骂名也要忠心于段以疆。
他在同一天里连着立下了两个自相矛盾的毒誓,段霄抚着他的发顶久久不曾言语,他知道段霄在心疼他,他知道他的义父其实舍不得将他置于这种两难的境地,只是段霄也没得选,段以疆不在,他必须独自扛起一切。
后来,那个背叛兄弟的毒誓其实真的应验了。
两年前他扶持着段以疆重新振兴了段家,就在一切都尘埃落定时候,他替放松警惕的段以疆挡了一颗枪子,接踵而来的爆破将他掀去海里,冰冷刺骨的海水淹没了他的头顶,坠去海底的瞬间他如释重负,窒息和疼痛让他疲倦的迎接着死亡,倘若不是段以疆拼死坠下来救他,他兴许都没有求生的意识。
沈拓俯着身子跪到双腿发麻,烟雾熏得他胸口难受,他撑着地面尝试了几下才晃晃悠悠的直起身来去了后院。
上了年头的秋千已经褪色了,沈拓也是突然心血来潮坐了上去,这东西是段以疆小时候玩的,自打段以疆走后就没人用过。
斜下的日头笼住了安静的庭院,沈拓吱吱呀呀的荡着秋千出神,许是没有和往日一样待在家里睡午觉,他荡着荡着就困得睁不开眼,以至于压根忘了自己晚上还跟段以疆有约。
安逸熟悉的环境捂软了疲倦的神经,他坐在秋千上勾着绳子打起了瞌睡,午后打盹是个很惬意的事情,他歪着脑袋梦见了幼时的段以疆,眉清目秀的小少爷会抓着他的袖口喊拓哥哥,乌亮的大眼睛要多可爱有多可爱。
沈拓很少做梦,他总是太累了,累到连做梦都是奢侈。
他在秋千上昏昏沉沉的睡了大半个下午,直到日头昏黄即将落下天际,他才在一阵轻轻的推搡中不情不愿的转醒。
“沈拓,醒醒。”
“别吵……来……少爷,哥哥抱……”
第十一章 夜半三更买冰棍
段以疆是从公司里直接过来的,收购盛安的事情让他最近几个月都没得闲。
他很看重恋爱中的约会和调剂,他一直歉疚于自己没能给沈拓一个轻松甜蜜的开端, 他们没能无忧无虑的竹马成双,也没能恰到好处的久别重逢。
他与沈拓跳过了正常恋爱的一切前奏,沈拓对他纵容的彻底,他们之间就连第一次上床也是沈拓主动给他的。
那是他接手堂口之后的第三个月,繁琐凌乱的公务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他游走于各方势力,承受着所有人的奚落和嘲弄,最开始擦枪走火的时候,他没心力也没经验,只能抱着沈拓难受的直喘。
后来他临时去谈了点事情,再回来的时候沈拓就直接拖着他钻进了路边小旅馆的包房,
几十块钱就能待一个晚上的地方,艳俗且破旧,沈拓拽着他的领口将他扔去床上抬胯就骑,混迹三教九流的老男人满脸嬉笑的扯下裤腰给他看临时换上的纯黑丁字裤,那是路边情趣用品店里最热销商品,上头还带着廉价的蕾丝边。
——他们略过了互表心意的情话,略过了温柔缱绻的抚慰,略过了正常人谈恋爱时应有的一切。
段以疆始终没能释怀这一点,沈拓越是爱他惯他,他就越想弥补。
旧日的庭院还是老样子,段以疆俯身拍了拍沈拓的面颊哄着他睁眼,许是因为老男人睡梦中的呓语太过可爱,段以疆眼帘微动,一时还有些恍惚。
眼下工作上的事情告一段落,后续收尾的工作自然有人盯着,他难得早退逃班,为得就是带沈拓出去吃个饭逛个街。
老宅里的信号不好,他打了几个电话都联系不上沈拓,也就是如今的港城相对安全,再加上沈拓鸽他是常事,这要换到几年前,他大概就直接动直升机找人了。
“要抱也得醒着抱,听话,醒醒。”
段以疆已经很久没有回过老宅了,他半合着眼眸将视线专心致志的放在沈拓脸上,尽可能的回避开周围的事物。
“嗯……”
沈拓脑袋沉得厉害,他傻愣愣的抓着秋千绳一歪脑袋,好不容易睁开的眼睛里带了一点湿漉漉的水汽。
他一身病怏怏的老骨头经不起风,老宅这边靠山阴凉,他在这迎着风迷迷糊糊的睡了一个下午,注定落不到好处。
沈拓一发烧脑子就慢,他满脸迷茫被段以疆兜着腰胯抱进了怀里。
梦中的小豆丁长大成人,粉雕玉琢的小少爷变成了英俊高大的大少爷,他下意识蹭去段以疆颈间哼唧出声,显然是一直都很满足于段以疆的美色。
温温软软的沈拓是段以疆的死穴,他兜着老男人轻飘飘的身子骨放弃了出去约会的打算,他来时看到了外头的东西,他知道沈拓今天即便陪着他去了,恐怕也没有好好玩的心情。
“我们回去睡,今天就不出去了,想想晚上吃什么我叫人送过来……沈拓?”
光摸脸摸不出来热度,等把人捞进怀里抱稳了才能觉出来不对,段以疆止住话头变了脸色,他皱着眉头摸进了沈拓的领口仔细查探,灼手的热度证实了他的猜想。
“…..唔?”
骨节分明的五指在心口摸来摸去,冰凉的袖扣和质地细密的西装面料蹭得沈拓骨头发酥,他还没反应过来自己身体的变化,只知道按照惯例凑去段以疆颈边撒娇耍赖。
“——别动!你怎么,沈拓,别动!你发烧。”
“你讲不讲理啊段少爷——”
沈拓挨了训还有点委屈,他握上段以疆的手腕咬唇低语,水汽氤氲的眼眸半合,飘忽涣散的目光证实了他糟糕的身体状态,但老流氓毕竟是老流氓,即便恹恹得没精神也不会放弃耍流氓的机会。
“明明是你先摸我,还不许我骚——”
“闭嘴!!”
如今的沈拓有个比较要命的脆弱体质。
他没受伤之前,生病吃药都浪费,他年轻的时候身体素质极好,寻常的头疼脑热只要喝完热汤面再盖上被子睡一觉就行。
两年前的重创要走了他半条命,大大小小十几次手术毁掉了他的底子,为了全须全尾的保住命,他惨兮兮在疗养院挨了近一年的针,自那之后他的身体状态就一落千丈,一到换季流感盛行,他绝对逃不过去。
也是因为那段时间用药太多,他的肠胃功能下降得厉害,一发烧就会吐到只剩苦胆水,连退烧药和冲剂都灌不下去。
“少爷……晕……”
沈拓是上了车才觉出来难受的,他蹬了鞋子蜷在段以疆腿上躺了一路,全靠段以疆给他拍背顺气,他才能忍到家里再吐。
浴室里的顶灯从四个变成了八个,漱口水的辛辣混着胆汁的涩苦能让他精心保养的一张老脸皱出褶子,沈拓一头栽进段以疆的肩窝,沁红的眼尾比往日更艳了几分。
“忍忍,躺下就好了。”
段以疆是断然没有欣赏的心思的,他帮沈拓递水漱口,等到沈拓勉强缓过来之后他才用臂弯稳稳托着沈拓回卧室。
“你闭眼睡一会,我陪着你。老实点——!”
“我不......”
沈拓大抵是天底下最糟糕的病人,他每回发烧感冒都绝不肯老实,非得段以疆用些手段将他最后那点力气榨干净了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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