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不染无奈地想,也罢,为了江山社稷,本司且忍你一回,见你如此情伤难治,就借你一抱让你掏掏心肺罢。
却没想到,那朱方估醉酒抱着他蹭来蹭去,想是平日少有纾解,此番面对心爱的“雪坛主”,竟情难自禁,动了心思。
朱方估捧着心上人的脸痴痴道:“我时常在梦中见到你,你也是这样好看,这样温柔待我。我对你情深一片,却总不敢告诉你。你不该去爱上官无伤,他伤你至深,杀你两次,我绝不饶他!绝不!”
“好好好,不饶他,他已死在我手中,你且宽心。”
华不染的眼珠若还在,恐怕已翻到天上去了,却还是忍耐着配合朱方估的伤心拍了拍他的肩以宽慰他。
“我早该将你变作我的所有,让你从身到心皆是我的,不该让你再去找他!我那日便该拦下你,将你锁起来,哪也不让你去……”
这话听得越来越瘆人,华不染刚想把人推开,就听哐啷一声,手腕被一个镣铐扣住了。
华不染惊道:“你干什么?”
“干你。”朱方估低声道,猛地将心上人抱起来走向榻边,将人放到榻上。
“你这个丑八怪黑方估!赶紧给本司放开!你胆敢对本司不轨,本司要将你的脑袋拧下来!”华不染又叫又骂,可惜一时挣不开这位可怕的大司寇,朱方估一向执掌刑罚,随身还带着镣铐,那镣铐乃玄金石打造,一般用来禁锢武功高强的重犯,不想今日却用在了自己身上,华不染气得两眼发黑。
朱方估平日里便是个壮汉,如今醉酒,力道更是无穷,他将心上人按在榻上,伸手解了一身衣物后,又去解心上人的,他俯低身子,在他耳边低声道。
“芷霜,你别怕,我心中最是疼惜你,定不会让你受伤。”
眼看着自己的衣物被剥光,华不染气得扬起手,“噫?”朱方估怎么只拷住他一只手腕?华不染惊奇过后便要一掌拍死朱方估,突然浑身一酥,他不可思议地僵住了,娘呀,他这是进入了一个什么神仙境地,怎么这么……原先还有气无力的华小染很快振作起来,在神仙境地里分外勇猛。
黑暗中,华不染听到朱方估发出闷闷的痛哼声,虽然看不见,却几乎可以肯定那是怎样让人血脉喷张的献祭一般的模样。
“芷霜,我、我不来了……”朱方估没想到居然会这么痛,仿佛肚子都要被撑破,他退缩了,不敢再与心上人亲近。
华不染觉察到朱方估的退缩,毫不犹豫地伸手按住他的腰身往深处一带,让人头皮发麻的感觉倏忽炸开,朱方估却像被一盆冷水从头上淋了下来,霎时清醒过来。
他的心上人虽是清丽无双,可瓮江一战后,便失去了一臂,他明明铐住了他的手,怎么还有一只手按住他的腰?
朱方估低下头慢慢看清被他坐着的人的脸,本来就黑的脸一时沉如锅底,沉声喝道:“怎么是你?”
觉察到朱方估酒醒了,华不染撇撇嘴道:“本司说了不要,你偏生要硬来,我有什么办法?”
朱方估气到黑脸发白,颤抖着手起身要走,可华不染被他一通撩拨,怎可善罢甘休,一手按住那健壮腰身就是不让他走。
“本司说了不要,你偏生要来惹我,惹了祸又想逃走,天底下可有这般好事?”
翌日,朝堂上。
罗七惊奇地发现,自任职以来,他还是第一次见到大司寇告病不朝。
早朝散后,罗七心道,莫非是昨夜邀他饮酒,出了什么变故?他心急火燎去了秋官府,却见华不染萎靡不振地踱出门来,连那引路的纸鸢都低低飞着,毫无精神。
惊奇地看着眼下发黑的华不染,罗七道:“大司乐这是……”
华不染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又伸了伸懒腰,谁知咯啦一声,竟扭到了,他扶着腰皱眉道:“这照拂一二可不是一般人干得的,本司操劳了一夜实在吃不消,此事都怪你,回头你给陛下说说,让我告假两天在府中休息休息。”
“府中?”罗七纳闷道,“大司乐不是住在宫里吗?”
“哼。”华不染冷哼,叉腰道,“本司在秋官府吃了大亏,不得在此找补回来?”
“大亏?”罗七上上下下仔细将他打量了一番,突然发现他手腕上的勒痕,再看那衣襟掩盖之处,隐隐有些痕迹,罗七猛地看向后院大司寇的卧房,心惊道,“莫非大司寇把你给办了?”
“你倒是过来人。”华不染讥讽了他一句,一边打着哈欠一边步出院去,“你还是快去看看里屋那个,折腾了一夜,怕是要死了吧。”
罗七莫名其妙挠了挠头,转身朝院内跑去。
本以为会看到什么惊心动魄的场面,却不想一推门便看见朱方估站在门后,看他一身穿戴整齐,连衣襟都紧紧束着,浑身上下看不出一点“要死了”的样子。只是那张黝黑的脸有些惨然,眉头深锁,似乎比以往更加郁郁了。
“大司寇。”罗七恭敬道。
朱方估低垂着眼,并不看他,只轻嗯了一声,便踏出门,欲去前堂办公。
罗七在他身后静静地看着他的背影慢慢走远,仰头望天。
长叹一句。
他偶尔早上起来,也是这样走路的。
☆、第 28 章
第二十八章
新朝律法过分严苛,使百官众臣如颈上悬锥,日日夜夜不得安寝。
但君王铁血手腕亦使之莫不敢言。
后来朝政日趋稳妥,社稷安定,终于有前朝老臣被推举出来向君王进言,说,君王生自江湖,年少便历经风雨,后来铁血戎马,半生都在血雨腥风中飘摇,如今国泰明安,君王已近而立,应娶妻生子延绵子嗣。后宫空悬已久,理应先立后以固国之根本。
老臣年事已高,在朝中素有名望,众臣推举他来进言,也是仗着他位居三公,地位尊崇,想必君王不敢将他如何。
果不其然,君王听完老臣的进言,便笑着道:“孤听闻公卿年事虽高,家中仍妻妾成群,想必公卿得庇福荫,常在家中含饴弄孙。”
老臣听君王语带关切,又见他神色自若,并无不悦之色,便慎言道:“陛下洪福齐天,老臣年岁近百还能侍奉阶下,乃受陛下福荫庇护,实属幸哉。”
君王手指轻叩龙椅把手,道:“不知公卿满堂子孙中,可有王后之选?”
乍听此言,老臣面色生惧,颤巍巍叩首在地。
“公卿何以如此?”
“老臣蒙陛下厚爱,实不敢欺瞒陛下,老臣确有一孙女待字闺中,年方十六,正是青春少艾。”
老臣的话音未落,便有旁的大臣出列跪拜,向君王举荐自家爱女,如此一来,本作壁上观的众臣纷纷效仿,跪了一地。朝堂上一时众说纷纭,争论不休。
罗七的目光越过众臣,远远望向上座的君王,不想正对上君王望过来的目光,他猜不透君王所想,也不知他那目光何意,便垂了眼望着脚下,仿若入定的老僧。
君王见他这副无动于衷的模样,不禁拂袖起身,将一众朝臣丢在身后,兀自回宫。
君王回宫,早朝自然是散了。
回秋官府途中,朱方估与罗七共乘一辆马车,平日里除了公事,他从不与罗七主动说话,今日却一反常态,主动开了口。
“近日我欲往南下出巡视察,你若无事,可随我顺路品尝淮河美食。”话未说完,他便突然住了口,似乎觉察到了自己说错了话,两耳微微泛红。之前听罗七提过,如今食不得五谷,便是再美味的佳肴摆在他面前,恐怕也提不起半分兴致。
罗七闻言轻轻摇头:“无妨,食后再抠挖出来即可。”
朱方估微微一愣,却不知该如何接话。两人遂都静默不语。
马车缓缓行着,经堰庆河官国桥时,罗七突然开口道。
“若师兄还在世,你会对他表明心迹吗?”
朱方估不应。
罗七并不在意,只是替他答了:“想必不会。”罗七看了朱方估一眼,又道:“师兄曾说过,情窦初开便经生死,往后便是再有风月……”罗七一顿,低低笑,“我知他甚深,想必你爱慕他至此,也是知道他的。他的往后,应是再无风月。”
朱方估掩在袖下的手微微一颤,便是心中早就知道事实如此,可亲耳听到,还是疼的受不了。
罗七见他面色凄苦,不禁恻然,他道:“近日我想起一事,原来贺兰缁是我杀的,可我后来忘了。世人都说我掘墓盗刀欺师灭祖,连师兄也因此与我决裂,可是……”
想到当日场景,罗七居然露出微微惧意,朱方估见之不禁讶然。
只听罗七道:“过去我委身于陛下,虽是不甘不愿,却从未以命相搏。可当日贺兰缁欺我,我竟负隅顽抗,心中十分抗拒与他亲近,不知从何生出的力气,竟敢将他活活咬死。”
听到此处,朱方估才明白为何后来这人神智大乱竟敢做出掘墓盗刀之举,还将那毁天灭地的一刀用在自己身上。
说到这里,罗七也是微微一笑,有些落寞。
他道:“陛下与贺兰缁年少相知,也曾有脉脉情长。可贺兰缁却死在我手里,死的那般凄惨,无怪乎后来他追杀我至师父墓前,也是想要替贺兰缁报仇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