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昭派弟子纷纷拔剑:“今日便是一雪前耻的大好时机,众姐妹莫慌,随我擒下这贼人给掌门报仇!”
少林小沙弥转着手中佛珠:“阿弥陀佛,善哉善哉。”
随义八拔出柴刀后便直直向女昭派弟子所在之处走去,方才那些女弟子们还喊得义无反顾,如今眼见着随义八凶神恶煞地走来,纷纷惊得倒退一步。
随义八走到她们面前一丈处站定,徒手将刀扎进地上石缝之中。
只听他用全场皆听得见的声音喊道:“我随义八为人,认识我的人都知道,我在这江湖中混迹半生,不敢说绝无过错,但也未曾犯过什么大错。女昭派叶掌门乃我一生敬重的红颜知己,我随义八断不可能欺辱于她。那夜我被锁地牢,听闻派中走水方赶去救人,却被叶掌门误会我是那辱她清白的登徒子。此间误会实在难以解释,但今日,我当着天下英雄豪杰的面,以我师父刀圣的名誉起誓,我从未对叶掌门有过任何逾越之举,更无任何非分之想。”
话音方落,那群女昭派弟子中一蒙面女子突然出来,指着随义八怒道:“你!”其他女弟子情急之下拉住她的衣袖。
那蒙面女子稍加冷静了下来,垂下头低问:“你当真对掌门没有一丝他想?”
随义八举手发誓:“绝对没有。”
“啪”的一声,那蒙面女子打了随义八一巴掌,接着抬手一挥,厉声道,“走!”其后女弟子便都跟着她走了。
随义八揉了揉被打疼的脸,目光扫过傻眼的众人,又大声说道。
“好汉寨孤瓢此人,占据山头称霸一方,烧杀抢掠无恶不作,还曾……”随义八清了清嗓子道,“强抢美艳山山主为压寨夫人……”
话音未落周遭一片鸦雀无声,但看众人脸色皆是惊惧交加,仿佛夜半三更听到了一个鬼故事般。
随义八没想到此话威力竟这般大,正要硬着头皮说下去,只见人头攒动间一人步了出来。
“华不染。”随义八心中咯噔一下,便见那华不染打开手中伞一转,足尖跃起,人便踏空而来。
华不染落在随义八身边后站定收伞,说道:“如随大侠所言,我们山主是要感谢随大侠的相救之恩了?”
“实在不敢当,随某并非挟恩图报之人,但倘若山主非要报恩,随某便也只能勉为其难了。”
华不染不理会他的自作多情,只道:“如随大侠所言,你灭寨之举实乃行侠仗义惩奸除恶了?”
随义八道:“当是如此。”
华不染点点头,又道:“那你杀席铁树也是行侠仗义?”
“杀他是为了自保。”
“随大侠之意是席铁树要杀你?”
“不错。”
“那他为何要杀你?又是在何处杀的你?”
“美艳山地牢中,杀心不明。”
“你又为何出现在山中地牢?”
“我……”
“想来随大侠不便相告,我便替你说了,你夜探美艳山,欲闯处机阁,是也不是?”
“……是。”
“后来你被巡夜队所擒,关在地牢之中,是也不是?”
“是。”
“但你又打晕守牢人,欲逃出去,却被地道中的席铁树发现,你与之缠斗,最后将之勒死,是也不是?”
“虽是如此,但是……”
“你用席铁树之铁索将他活活勒死,是清水祖师座下的弟子道真小师傅亲眼所见,你应是无可辩驳吧?”
“……”随义八就知道,这个簪花神算一双铁嘴,任自己再长个七八张嘴也说不过他。
于是在华不染下一个问题出现之前随义八连忙一口气说道:“可那韩王趁人之危擅闯密室调戏梅山主也是实情,我不过是在他出山之前教训了他一顿,并未出手杀他。”
华不染听随义八说完,叹了一口气,慢声说道:“的确如此,随大侠嫉恶如仇,见此歹人愤而殴之,确是侠之大义,可随大侠当时可知韩王身份?”
随义八道:“知道又如何?”
华不染笑道:“随大侠真是随性惯了,难道不知我朝律法不得擅用私刑?你难道不知,那韩王身份尊贵,便是有罪也该陈情朝廷,请皇上亲自定夺再行发落。可随大侠私下动武伤人,使之重伤难愈,在归京途中不治而亡。如此一来,韩王难道不是因随大侠而死?”
“胡说八道!”随义八怒道,“韩王乃练武之人,身强体健,怎会因我三拳两脚便重伤不治?”
华不染摇头道:“非也,韩王乃金尊玉贵之躯,哪里像我等武人皮糙肉厚?”
“你……”碰到如此伶牙俐齿,随义八真的词穷。
众人见随义八语塞,便也被华不染三言两语带偏了思路,一时纷纷指责起随义八来。
“行侠仗义不是逞匹夫之勇,随大侠行事竟如此轻率。”
“若朝廷因此怪罪下来,我们又当如何自处?”
“随大侠莫不是垂涎山主美色,为争风吃醋而打死了韩王?”
“我听说韩王是当今皇上的亲叔叔,在朝中地位举足轻重,近日有郡县官兵时犯我武林辖境,使我等行事备受阻碍,想来也是为了随大侠杀韩王一事。”
☆、第 11 章
“随大侠今日若不给出一个交待,此事恐难善了。”
华不染露出满意的微笑。
随义八见各方豪杰竟空前一致声讨自己,心知此情形对自己十分不利,便作苦恼之相,一时僵持在台上。
华不染见随义八无话可说,便又说道:“韩王之事后,你又诓骗领焰山庄仇一铃带你破阵入山,看在风坛主与仇姑娘过往的情分上,吾山对你以礼相待,然你却不知感恩,将吾山琳琅楼主拐骗走,又害他坠崖身亡,此事,你认不认?”
说到这个琳琅楼主,随义八心中一滞,那梅山主裂变出“善”,却将他安在琳琅楼中,琳琅楼珍宝无数,乃世间难得极乐之地,将一个纯善的孩子困之琳琅,看来,这梅山主的确是对自己的“善”极其厌恶。
华不染见随义八不应,不知他神色有异,又问了一句:“你认不认?”
“认……认个锤子。”
华不染:“你不认?”
随义八:“不认。”
华不染冷嘲:“堂堂随大侠敢做不敢当?”
随义八不甘示弱反讽:“堂堂花坛主想栽赃陷害?”
“我如何是栽赃陷害于你?”
“要不你拿出证据来,证明我既打死了韩王又害了琳琅楼主。”
“你!你想耍赖?”
随义八两手一摊:“你无凭无据就来声讨我,莫不是要陷江湖明理之士于不义?”说罢,随义八抬头去看武林盟主谢君临。
谢君临被他一看,连忙起身拱手道:“随老弟言之有理,我等虽是江湖中人,却也是饱读圣贤之书的名士。随老弟在江湖中素有侠名,与我也结识多年,我深知随老弟为人。”说着,又朝华不染道,“花坛主,此间之中莫不是有什么误会,不如……”
“谢盟主觉得这之中有什么误会?”
突然空中传来一句明朗清亮的话语,声音甚是动听,但谢君临一听那声音便惊得不敢说话。
众人闻声纷纷抬头去看,但见天空乌云密布,突然裂出一道口子,一把璇玑扇破空而来,未见人影,但见人已落在台上。
华不染不知何时命人抬来一张方椅置于台上,但见那人旋身落座,织着金丝寒梅的玄色宽袍如花开绽,然那衣袍再如何华美瑰丽也不及那人盛世容颜一分。如墨青丝以金丝冠束起,眉心一朵瓣梅印记,修眉深眸,肤若凝脂,只淡淡一眼,睥睨众生,傲视群雄。
“梅山主。”那谢君临匆匆过来见礼,一盟之主,竟对之俯首称臣。
台下群雄不服那梅山主盛气凌人,然蠢蠢欲动之躯竟被一股力量无形克制,使他们怒不敢言。
梅山主对谢君临的殷勤不以为然,他眉目微闭,一手支额,一手漫不经心把玩着手中璇玑扇。
随义八见他突然从天而降,又瞬间引去所有人的目光,不由出言讥讽道:“我当是天上掉下个什么仙女来,却原来是美艳不可方物的梅山主。”
此言一出,一物突然袭来,随义八侧身避过,那物仍然划伤他的脸。定睛一看,只见一只巴掌大的纸鸢落在地上。
华不染正要出言,却被一把璇玑扇止住。
“随大侠。”梅山主靠在椅中沉吟着这三字,姿态悠然地把玩着扇坠上的流苏,似乎这才正眼去看了随义八。
本以为是个跳梁小丑,如今看来,倒不似这些正道那般刻板无趣,反倒有趣的很,百折而不挠,便是栽赃嫁祸了他许多事,还能毫发无损蹦哒这么久。
“当真是个妙人。”好半晌,梅山主口中道出这一句。
随义八:“……”突如其来夸我是怎么回事?这其中有什么诈?
却见那梅山主倏然起身,长身玉立,风姿斐然,未展开的璇玑扇直指随义八,口中慢声道:“你,我要。”
随义八:“???”
华不染:“???”
谢君临:“???”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