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转回水面。
这是一汪湖,不算大,也不算小,恰在玉雨镇附近,玉雨镇的人可算得上是依水而居。这湖平静极了,再远还有一座湖心山,从至清这里看去像个白玉螺似的。
“老人家,这湖叫什么啊,那湖心山能去吗?”
“诶哟东家,那湖可是去不得,去不得。”老者手抓着网住的一条鱼儿,手中快抓不住那鱼儿,一边对至清说着。
至清正想询问缘由,却话头儿一转:“老人家,那鱼儿看着奇怪,放了吧。我食量不大,两口鱼汤就成。”
老翁正要将鱼儿放进手边木桶,听到至清此言,还打算出口说些什么,却还是敛住话头,将鱼儿放回去了。
至清见鱼儿尾巴一摆游走了,装作没看到几尺外溅起的一点水波纹。
“东家,那湖心岛可是去不得。那岛主可不是个好相与的人,虽说也不会为难您,但是……”老者“但是”了半晌却也道不出个因果来,一直在劝至清别去道上。
至清之前只是单纯好奇这小小湖心岛却似冬月里白首的高山,故而对那岛上景色有几分好奇,也没多想去一探究竟,但听老者这么一说,他这心怎么就痒痒的呢。
虽然至清没有继续询问下去,但老者撑船这几十载,又怎会看不出至清所想。他挂在眉梢处的几分趣意,可是半分没有想要掩饰的意思。
老翁几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开口。
顺水而漂,这船行的慢极了,待到已有醇浓香味从散出,这小船也没有飘出去多远。
老翁给至清盛了满满一碗鱼肉鱼汤,至清却笑着将鱼肉都拨给了老人家,笑说什么年轻人血气方刚少吃两口无大碍,老人家倒是要吃好喝好,还真就只喝了几口鱼汤。老翁当他是瞧不起他粗鄙手艺,却也并无不满,靠水吃水,人家许只是吃不惯这鱼肉吧。
至清端着巴掌大的土陶碗,吹开与羊脂玉一个颜色的汤汁,吹散了汤中热气,缓缓喝上一口。
这一口汤入腹,几日来的一些倦意尽数散了,酒入喉,暖了身;汤入喉,暖了心。
没有太多调料,就几尾现捕现杀熬得鱼汤,却不必这那饕餮盛宴逊色几分。
一碗汤暖了肺腑,把至清对那岛的好奇又给勾了上来,挠得心里痒痒的。
此时天色渐晚,碎金一把洒进了湖里。这景色和名山截然不同,却各有各的意趣。至清看着这湖面正想着名山呢,那边忽而听见了鼓乐之声。
这鼓乐?至清转向西边,却见一艘画舫背对落日向着他这个方向而来。
画舫与破舟,彩盏与油灯,对立煞是鲜明。
忽闻琵琶声声奏,一弦击哀,一弦拨欢,怪异而又鲜明,恰如天外妖乐来。
至清的确是记不住人脸,可是记性却决算不上差。这乐他听过几次,正巧是那妖宴的奏乐,引导着有帖之妖进入华宴。
怪不得那岛去不得,那许是哪方妖王要举办宴会了吧。
既然是妖宴,大抵是不会欢迎他这等驱魔人的吧,至清想着,回头招呼老翁:“老人家,天晚了,咱回吧。”
老翁闻言自是起身撑篙。虽是水面平静,却不是很费力,明明无风,却似有顺风带着他们向前而去。
“尊者,您别急着走哇,我们这边正打算开宴呢!”
见至清的船跑得飞快,那画舫上有人扯着嗓子大喊道。
至清闻言连眉头都没有抬一下。
请他这降魔尊者赴宴?莫不是赴的鸿门宴。他再厉害也只是个人,打不过妖宴上这么多人,不去。
见至清的船竟还跑得更快了,画舫上的人也急了,怕至清没听见,大声道:“尊者!尊者!”这话音才落,却又见那船漂得更快了,根本不是人力水力所及——明明白白的拒绝啊这是!
快到岸边,至清抬眸见那画舫还在跟着,眼皮一转,对老者说道:“老人家,您等等,那画舫上似是有认识我的人。”
老人回头望去,果见那画舫跟在他们后面,冲着他们来了。
至清叹气,今天就不该来游湖,这老人家以舟为家,他倒是想走就走,可他们想要拿捏一个靠水吃饭的老人实在是太容易了。
至清站在船头,看着那一艘华丽画舫渐渐靠近他这破舟。
“尊者可是耳背了?任我们怎么叫都叫不动呀!”脆若银铃的笑音中带着几分恼意,还有几分熟悉。
至清看去,一个粉衣少女抱着琵琶正笑着看着他。至清认不出那是谁,却认出了这声音,还有那明媚笑意。
“篱珠,怎么会是你?”至清看去,篱珠站在众人中心,周围有几妖是手中有鼓有笛,正是为她伴乐。而此前一直在呼唤他的那人应该就是篱珠身边的一个少年,此时正目瞪口呆地看着他们俩人。
“尊者赏脸赴宴吗?”篱珠笑看至清。
至清垂眸轻笑。
“篱珠所言,怎敢不应呢?”
少年睁大双眼看着至清,至清摇头,足尖一点,错步便踏上画舫。
若是至清猜得不错,妖宴所在,因是湖心岛。
只是不知,那人会不会在。
作者有话要说: 存稿堪忧ing【嚎啕大哭.jpg】
☆、第七章·赴宴
“尊者怎会想到来这小小乡镇?”
至清上了画舫后,篱珠也不弹琵琶了,和至清一道站在画舫船头,看着他们要去的地方——玉离岛。
“自然是哪里有美景就往哪里去了。”至清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布袋递给篱珠,“这是名山的妖赠的桃干,涩了些,但味道还不错。”
篱珠接过桃干,也不推托,拨开布袋细绳拿出黄色半透明的桃干,贝齿轻咬一角。这桃干甚是好看,可是入口却有些涩,涩后才有不多的甜味浸出。
至清见篱珠模样就知道她不是很喜欢这般涩中带甜的滋味。果然是小姑娘,可能还是喜欢偏甜的口味吧。
“你是来参加这妖宴吗?”至清从篱珠手里挑走桃干两三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自是不是。近日这梨花不是开了么,每隔十二年王便会举办一场赏梨会。”剩下的篱珠没说,但至清自是明白了。
“尊者真是好运气,这十二年一场的宴会,竟然让你给凑上了。”篱珠打趣道,对至清一眨眼,眼中是不加掩饰的好奇与挤兑。
至清当做没看见。篱珠在想什么至清也猜不着,但大抵不是什么好事。
“不过王一般不主持宴会,所以还是要我们这些人费心。今日既然凑巧碰上了尊者,那就随我一同去看看我们的妖宴吧。”
……
玉离岛越来越近,这时才能看出玉离岛并非是披着一身风雪,而是漫山都是盛开的梨花。风拂过,飒飒如雪落,浮于水面,随水流转,飘向远方。
未靠近玉离岛还感觉不到,上了这玉离岛之后才能发现,这里的妖气是多么的浓郁。这般妖气浓却不邪,可见这里聚集的妖都是修正途的妖。但即使是这样的妖,却也不见的会对人类有多友善,顶多不会伤人害命而已。
至清所在如同这盛开梨花林中掀起的一阵狂风,才一上岛,便引得众妖注视。
至清不甚在意,篱珠身为岛主心腹自也是不在意,直直领着至清去向妖宴最高处,混不管画舫上接来的那些妖。
一路上所遇的妖都是大妖,至清已经许久未见过这么多大妖相聚在一地。
至清摇头,笑看篱珠一副恨不得拉着他跑的模样:“我又不会逃跑,这妖宴也还没有开宴,你别这么着急,你这样我都怀疑你们是不是准备了鸿门宴给我。”
篱珠回首一蹬至清,轻哼一声:“谁稀罕你,让你走快点是因为我还要去接其他妖呢,你别妨碍我做事。”
篱珠将至清带到一个偏院,就说道:“你自己逛逛吧,放心,我们请的妖都是一方霸主,不会为难你也不会吃了你,等到开宴,我会来叫你的。”说完也不给至清说话的机会,篱珠转身就跑得没影了。
至清呆立偏远门口,进也不是,不进也不是。这篱珠说话做事真是风风火火,至清低笑摇头,回头看着这一方偏院,应该也没有什么人会来这里,就在这里休憩一下也可。
这里很是清冷,和至清刚到岛时候的模样不一样。这里除了风声和花落声,别无其余声响。
至清踏步进入小院才发现这并非是一个独立的小院。
小院中有一条青石板路向着远处延伸而去。
至清踏着青石板,向远方走去。
没走两步,至清便听到了琴音。
这妖宴马上就要开宴,还有谁有这雅兴弹曲?
浮沧海兮气浑,映青山兮色乱。
这是……
至清走近那琴音传来之处,手搭在腰间玉笛上,却迟迟没有将玉笛抽出。
琴音渐渐近了,是一方六角亭,远看正是有人在焚香操琴。
一身朱衣在一片梨花林中甚是显眼,不用靠近至清就已隐约猜到这是何人。
放在腰间玉笛上的手最终还是缓缓放下,至清只是站在此地,细细听着。他没走上前去,也没离开,就静静听着琴音。
不知过了多久,一声娇喝将至清拉回现实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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