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风翻开《千秋录》的速度许还没篱珠翻脸的速度快……
至清摇头笑着,走向了来时之地。
虽是记不住相貌,记住一条路径还是不难的。华宴初始,热闹非凡,即使已经走出百尺却还是能够听到鼓乐喧嚣声。
渐渐走远了,至清站在这一片梨花林里,身周只有纷纷落下的细微声响,仅有月华落在洁白梨花瓣上的幽微光华。隐没在这一片静谧黑暗中,眼却能见不远处纷扰华宴。
至清觉得此景妙极了,便不愿意回房。
天为衾,地为铺,向来是至清愿为常为之事。
至清放眼望去,寻了一棵梨树便背靠它盘腿坐下。
这玉雨实在如雪遮眼,至清抬眸都看不清今日玉蟾是和模样,不过今夜既是妖宴,那定是个满月的日子……
至清缓缓闭上眼,呼吸间只嗅得单薄草木梨香。
阖上双眸,所见之人越发清晰如同雕刻,就这么生生一笔一划刻在了至清脑海中。有几分疑惑,有几分遗憾,还有几分渴望。
至清不知道,原来一颗博爱到冷漠的心,竟还有渴望之感。
这半夜至清听着梨花飘落之声,却没半分静定。
身虽沉若磐石,心却浮若飘萍。
待到日出东山之时,至清睁开双眼,看着曙雀一点点展开双翼。
忽而,地面传来细细震-颤,似是什么重击大地发出的细微颤动。
随即,一阵狂风拂面刮过,刺得皮肤生疼,梨雨狂舞,至清却皱着眉头,眼眸不见半分不适与回避。
这是……
斗法?
谁敢在妖王居所斗法?
难道是……
至清双眸微眯,掐指略一测算,算得今日妖气乱象,竟是算不出因果未来。至清收手,看向妖风盛起之地,足尖点地,刹那便是消失在原地。
看来今日是回不了玉雨镇了,至清心念着。
☆、第九章·中山
至清快步感到妖力极盛之处,却见已有不少妖围在此地,此时至清一介人修出现,顿时引来大片注目。
至清未管他人眼光,眼睛准确落那红衣人身上,挪不开分毫。
在至清到达一瞬,篱珠便看到了他。
他站在万妖之外却是如此显眼。篱珠从未见过有人的眼睛灿似星石,又能朦似山雾。
至清来到此地,这么多妖中,只能看清一个人。那人他一身红衣,眼眸似是冰雪所化,无波澜,也无甚温度。他静静看着对面所站之妖,不言不语。
那妖见蚩离不作应答,便朗声道:“今日不才,前来挑战。妖王可敢一战?”
这话说得狂傲至极,至清不过一眼便知道这妖虽然不弱,却也无甚可以击败蚩离的资本。
顿时狂风大作,蚩离站在原地,风拂起他的发丝,遮住了眼中几分孤傲。
蚩离负手站立,那妖得不到蚩离的回应,便率先凝聚妖力攻去。
不过一击,至清便知道那妖败了。
蚩离身影顿时消失,众妖四望寻找,而至清则抬首看去。
一抹红衣掠过,那妖便被掐颈按在地面。
这一切发生的太快,众妖还未反应过来,挑战者便已经败了。
但蚩离没有起身,在微弱的妖力变化之中,至清看见蚩离的神情变了,右手成爪,死死钉入血脉。
此时蚩离起身,那妖已然没了生息。
至清皱眉,他自认蚩离不该是那般心狠手辣的妖,又怎会如此斩尽杀绝?在此之间他们是否发生了什么?
在场众妖虽是修得善道,却大多也无甚同情心,见那妖已经被斩杀便哄闹走开了。
至清逆着众多的妖向着蚩离走去,却只能看见他的一个背影。
篱珠拦住至清的脚步:“尊者,王并无大碍,已至晨曦,不如我送尊者离开吧。”说罢,便伸手请至清离岛。
至清皱眉,不死心地看着至清消失的方向,可是在人家地盘,也总不能胡来吧。蚩离身为妖王,应是无碍……
篱珠见至清此般模样,也不催促,心下却还是暗暗叹息。虽是妖,可是却也是女妖,篱珠一颗玲珑心,早见到了至清未见,可她不愿提醒。一颗人肉做的心,怎能捂化坚冰成的心。
至清沉吟许久,不知在想些什么,最终一叹息,转身向着来的方向。
至乘舟处,两人一直未言。
篱珠目送至清离开,直到未见船影。她摊开手,掌心是一枚小小的灵珏,上面刻着并不繁复的阵法。篱珠一收掌心,将已然有些温热的灵珏握住。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并非是结束,恰而正是开始。
此时一小妖恰路过,踌躇几分上前问道:“妖将,您怎么会在这里?”
篱珠转身,面无表情道:“多嘴。”
……
至清上舟,却见舟上已有客人。
那人见来人是至清,一直看着他。
至清见此一愣,疑惑道:“佩麒?”在岛上除了蚩离篱珠,这是唯一一个他知晓名字的妖。
对面人没有应答,至清觉得自己应该是猜对了。
“不过才是第二天,尊者就不记得我等小妖了?”这人一开口,至清便知道自己说的无碍,正是佩麒。
“言重了言重了,我从来记性不好,相比佩兄应该有所耳闻。”至清略一拱手以作赔罪,说着话间便走过去坐在,丝毫没有这仅是第二面的自觉。
“听说过,只没想到严重到此般地步,再者,不用唤我佩兄,我不姓佩,叫我佩麒便好。”佩麒见至清那般举动并无不耐,但这话中的刺,倒是刺得至清稍有些怔愣。
“已然许久无人这般和我说话了,佩麒以后唤我至清便可。”
言尽,再无他言。
佩麒看得出,即使此时人在这舟中,至清的心思却不在此处。
不是相熟的人,至清无甚可以多言,便只得这般相对而坐。但至清思前想后都不知道蚩离为何会对一介小妖痛下杀手,虽然也不过数面之缘,但至清总觉得蹊跷。
下舟,至清看着满城玉雨花,叹息一声。
“你接下来想去哪里?”却见佩麒并没有离开,反而跟在至清身后,见他不动便出声询问。
至清摇头:“天下之大,不知归处。”
“玉雨之南,有山名中。”佩麒看着至清是真的无所归处,沉吟一会儿回答道。
“中山,埋着千日醉的地方啊……”
佩麒听至清话语便知道至清去过中山,可去过中山却又怎么不知玉雨镇,玉离岛?
至清听到佩麒疑问,没有要回避的意思:“曾经从极南之地游历向北,去到中山饮了一口酒,醉的不知东西南北,再次醒来时,都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了。”
佩麒闻言似是不信,观至清一副落拓风流模样,却又觉得至清是做得出此事的人。
“中山之民酿出了新的酒。”佩麒这一句话,正中至清的下怀。
“有名字了吗?”
听这话,佩麒便知道至清动心了,如实回答道:“尚无。”
此话一出,至清当下的确心动了。他回首看着玉离岛,半晌过后对佩麒说道:“路途寂寞,要不佩麒陪我一程?”
佩麒面向南方未答,已经踏步走出。
至清摇头,最近怎总是遇到这般不好相与却又有趣之人。
蚩离所遇何事,至清算不出来。但其实,算不出来也让至清知道了果。
因果在身,命途不见。
去了中山就当是饮口壮胆的酒,转身又还会回到这里。
……
初至中山,佩麒便见中山之民对至清态度随和自然,可见的确是旧识了。
中山深处无名耄耋老翁,所酿之酒,飘香中山。
“老人家,我携友前来叨扰了。”至清随便一敲门便推开屋门,丝毫不等房主应答。
“你这臭小子,一个人来不够,还要再带一个来!”不用推门便已经嗅到了浓烈酒香,门一推开,酒香更是扑鼻。此般程度,已足够让至清觉得晕乎。
“你这家伙,酒量不行非要喝,醉得躺到天下湖旁这个笑话都传到这里来了,你还敢来喝!”酒翁吹胡子瞪眼,嗓门倒是大,却丝毫没有要动手驱赶至清的意思。
至清赔笑,一边给酒翁顺着气:“您老别气,这不是没在天下湖冻死又回来了么。我这笑话传得远,不就说明您老酿的酒天下无双么?”
佩麒这次也是开了眼界。一路走来,从没见过至清这般讨巧顺气的。
酒翁似是就吃至清这一套,全程未分给佩麒几分注意,便大声喝道:“什么风又把你小子吹来了?赶紧说,说完赶紧滚!”
至清一摸鼻梁,不着痕迹地看了佩麒一眼,说道:“这不是听闻又有新酒,就……”
这“不着痕迹”的一眼恰巧落到酒翁眼中,便知晓是哪阵风把至清刮来此地了。此时酒翁才一见佩麒,顿时色变,对至清冷哼一声:“你倒是消息快,酒在后山,要喝自己挖去。”
至清装作未见酒翁乍变神色,带笑赔罪之后便拉着佩麒离开这小屋,直奔后山而去。
此地至清已经熟门熟路,即使天色将晚,七转八绕还是找到了酒翁藏酒之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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