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可好了,骆麻子这段时间因着先前欠工钱的那桩官司就总是被村里人指指点点说闲话,干脆就闭门不出了,昨个儿儿子从县学回来后,本以为凭着自家识文断字,有出息的儿子,自己也能找点场子和脸面回来,谁想到,人都一股脑的拥去了钟杭家,甚至还有邻村和镇上慕名而来的人,这怎不叫他生气上火呢,尤其是还有那些个爱损人的特意到他家门口大声损些什么“哎呀,这秀才的字写的确实就比县学里混了那么多年还没个功名的家伙来的好看嘛!”“也不知道往年是在傲气什么呢!”“.......”弄得骆永年也和他好生发了一通火,又说明年县学的费用还要加两成,他平日也得和同窗交际打点之用,直叫骆麻子心疼肝也疼。
自家儿子读了那么多年书也不见出息,倒是和县学里那些家里有几个小钱的公子哥儿们攀上了关系,学的一身矜贵的坏毛病,他也不是没提出过叫骆永年放弃科考,哪怕在镇里谋个算账管事之类的活干,也不算白读这几年书了,只是每每话头刚起,就会被自家泼辣的娘们揪着耳朵一通吵,他老娘也偏袒孙子,坚信骆永年迟早能出人头地,骆麻子也就一直将儿子学费咬牙供了下来。
但这两年因为和大哥一家分了家,以前不用干的家里的活终归是落到了自己头上,而且今年大哥家不知道为什么,开窍了似的,不愿意再下地白帮他家那份活了,平时也和防贼一样防着他,叫他剐蹭不到什么油水,他婆娘去闹了几次也没个用,要他说,就是他婆娘之前对大伯家那几个种太过了,叫人家回过味来了,真是个没用的蠢婆娘,要不是看她娘家势力不得了,他早忍不下去了。今年儿子又要多拿两成费用,家里怕是要再卖一两亩田,骆麻子叹了口气,想着将田卖了也好,反正自己也干不过来,现在自己的名声也请不到人干活,他相信今年儿子说不定就考上了呢,他家的田也就可以免税了,想到此处,骆麻子浑浊的眼闪了闪,仿佛离儿子高中自己享福当太爷也已不远了。
而这厢,钟杭正送走了今天最后一个找他写春联的钟黎,谢绝了他拎来的烧酒“你可就不要再像大家一样那么客气了,我还没谢谢你阿娘上回给我制的靴子呢,真是又保暖又轻巧,手艺再没更好的了。”钟黎不好意思的挠挠头,上次夏生树和他千叮咛万嘱咐,不叫钟杭知道他脚上的靴子的来历,他也只好昧着良心受了钟杭的谢,谁知道现在钟杭又拒绝了他的酒,但是看到夏生树在钟杭背后使劲使眼色,又不好直说,淳朴的钟黎急得大冬天里脑门都有些冒汗,夏生树连忙赶人“对啊,对啊,钟杭可喜欢那个靴子了,你不要客气了,快走吧,天气冷,招宝和招香在家该想你了。”
招宝和招香是钟黎的一对儿女,招宝是个男娃,正是狗都嫌的五六岁,常常和里正家的小儿子洪祖到钟杭家附近玩,因为嘴甜讨喜,还常常能得到“钟小叔”和“夏哥哥”的零食投喂,至于杜闲,他几乎已经要成为村里的孩子头头了,不知道他先到大台村的这几个月都做了什么,反正村里没个孩子见了他都是“大哥好!”“大哥!”“老大!”的招呼,婶子们也对他特别好,真是见鬼了。
钟黎见夏生树这么说了,便忙将手里的一坛子烧酒硬是塞到了钟杭怀里,转头逃命似的离开了。“这是怎么了,突然跑这么急?”
“哈哈,大概是尿急吧,不管他了,啊杭,你今天还没看书呢!”
“我没听到,你说什么?”
“我说,你今天还...唔...”钟杭用实际行动表明了自己对年关头时念书的抗拒。
夏生树起初还僵硬了一瞬,但是下一刻就放软了身体,任由着钟杭难得一见的强势地在他口中攻城掠地,嗯,偶尔还是要配合一下啊杭的主动才行,要学狐狸精一样,那什么,柔若无骨,啊杭肯定会喜欢的!对,就是这样!
缠绵半刻,充分掌握了主动权的钟杭满意地松开了今日显得特别软的小草,就是一只手里拎着酒坛子还要分出一只手揽住小草的腰,时间长了手有点酸Q A Q
中午只有钟杭和小草两人吃饭,但是夏生树还是看出了钟杭的愿望,给他烫了个暖锅吃。直到现在,钟杭还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晒着太阳揉肚子“唉,小草,我快不行了,真的太撑了。”夏生树很淡定地淘洗糯米,并没有理会钟杭的撒娇,嗯,就是撒娇,真是心机重的人类,想骗我过去给你揉肚肚吗,你不再说点好话我是不会去的!
不过,还没等小草克服自己的小傲娇,钟杭家门口又响起了车轱辘声,随后大门就被人敲响,钟杭迟疑,之前和大家说好了,上门找他写对联尽量早上来,一般这个点了,村里人是不会再来打扰了,那么来人会是谁呢?
钟杭翻身下了躺椅,站起来的时候还因着血液往脑袋上冲晃了一晃,门口刚刚敲门的人刚没了动静,然后又是一阵更急促的叩门声,钟杭刚走到门口打开门拴,一张意料不到的脸就猝然出现在了他面前。
作者有话要说:
猜猜是谁o(* ̄▽ ̄*)ブ
猜对也没奖
第50章 四九
粉钗朱环,云鬓乌然,白湖色夹绒绉裙外罩雪白狐皮披风,伴着一股子精细研磨的香粉味一道扑面而来,叫钟杭就着开门的姿势愣在了原地,原来,方才叩门和此时站在他面前的正是多日不见的汪筇芝,汪家二小姐与她爹汪员外。
今日的汪筇芝明显精心打扮了一番,描眉涂唇的,说实话,她长得并不赖,甚至可以说的上好看,只是过尖的下巴与她那挺直的鼻梁和薄而无肉的鼻尖,加上微凸的颧骨,凑在一起就总隐约叫人觉着有股子刻薄的气场。钟杭略促狭地想,可能是因为她总是乖张尖酸的性格,导致的相由心生吧。而汪员外看起来就更像个彻底的商人,身躯肥硕,但眼圈底下略有乌青,鼻头发红,嗯,面色干焦,官禄宫低陷,果然是肾虚没跑了!一不小心钟杭的职业病就发作了,等他辅一反应过来时他已经与汪筇芝大眼瞪小眼地对视了许久,想起他们之前算得上糟糕的纠葛,想必现在找上门来必定不是什么好事,于是回神的钟杭迅速且面无表情地试图将门关上,却被汪筇芝带来的下人眼疾手快地撑住了门。
“钟郎,你还在气我吗?今日我非要跟着爹爹来这穷乡僻壤的地界,就是为了来给你当面道个歉,好叫你原宥则个。”没等站在她身边的汪员外说明来意,汪筇芝便抢先娇滴滴地开口了,与她平时跋扈的态度大有不同,叫钟杭无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都别傻站在门口了,钟贤侄,咱们进去说话,来人,将东西搬进去。”没等钟杭对汪筇芝时隔多月的假惺惺致歉做出什么反应,总是习惯于主导地位的汪员外已经大手一挥,他身后的几个随从就从马车上端下了许多木匣子,簇拥着汪员外大摇大摆地进了院子。
钟杭这个主人家反倒被汪员外家带来的家丁们挤到了一边,表情十分怀疑人生,自己刚刚难道有邀请他们进屋的意思表示吗?没有吧?谁给的脸呀,气死个人。
夏生树淘糯米淘洗到一半,就看到钟杭去应了个门,院子里就涌进了许多人,为首的两个人里还有那天的坏女人!夏生树瞪大了双眼“你这个坏娘们还敢找上门来?!”坏娘们这个词还是他和村里打家具的老伯学的,没想到现在就派上了用场。
见到面前这个面带艳色的男子,汪筇芝就想起了自己被钟杭拒婚时他的理由,看向夏生树的目光里顿时带了嫉恨,牙根也直发痒,但是想到今天爹爹带自己来的主要目的,还是咬牙忍下了这口气“敢问这位公子可是钟郎雇的仆从?小女子今日来正是为了当日的莽撞行事道歉的。”
“道歉就不必了,也算是我先叫你一个女孩子难堪的,之前的事我们两清,敢问汪员外今日造访究竟所谓何时?”钟杭走近,但没打算再废话下去,他只想赶快打发走这对妇女,且因为现在有小草在身边,他的底气也莫名足了许多。
“呵呵,年轻人就是性急了点,钟贤侄啊...”
“汪员外您可以直呼小子姓名,毕竟您与家父并没什么关系,叫贤侄,在下担不起。”
汪员外面色也不由得难看了下来,在他看来,自己屈尊降贵亲自找上门来,但是这个不知所谓的轻狂后生却如此不给他面子,一同之前拒绝自己女儿的婚事一般,按照往常他的脾气,早已叫人出手教训了,但是现在,自己却不得不忌惮他背后那个有本事将镇里最好地段的几间铺子,从知县手中拿走的人,况且,自己此次前来,包括带上女儿来假意道歉,本也就是为了这事。
于是钟杭只见汪员外的表情和变戏法似的,阴了又晴,就又重新挂上了自认为对不懂事的后辈的“和蔼”微笑“瞧你这话说的就见外了,你曾同小女谈婚论嫁,我喊你一声贤侄自是合乎规矩的。这,今日我冒昧前来,一呢,主要是想叫小女为着之前的出手伤人向贤侄你道歉,她从小被我娇惯坏了,我后来听说了此事还好生教训了她一顿。正想上门赔礼道歉时却发现你已不在了,便拖到了现在,这些小心意贤侄且一定要收下,否则我心内真是过意不去呀。”汪员外挺着个大肚子笑着说到,虽然已经很努力地客套,但是话里的倨傲态度还是很容易察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