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安到大台村也就几天的路程呀,你还能丢了钱袋,真够能耐的。今天你回来的不巧,刚好村里起鱼塘呢,袁伂也去帮忙了,你先和我回去到我家洗洗这一身乞丐窝里蹭来的灰,再吃点什么垫垫肚子先吧,小草,辛苦你跑一趟,去知会袁伂一声。”
夏生树爽快转身“好的!那你可以把我的那件绿色的衣服借杜闲穿!”我的,和绿色二字咬的极重,因为并不喜欢绿色,而且也不可以借你自己的哦!会生气!
剩下杜闲眼泪汪汪的目送夏生树的背影,感动的不行“没想到夏夏平时对我也不是很热情,竟然肯借自己的衣服给我穿,真是太有兄弟爱了。”钟杭无语的看他自顾自的感动,想了想还是没告诉他小草肯借自己衣服给他的原因。
因着身上格外邋遢,连豆芽菜见了和他最亲的“杜爹”都犹疑地朝他叫唤了几下才认出他来,叫杜闲伤心欲绝。鉴于他现在凄惨的形象,钟杭还是亲自在厨房烧了两锅热水,找出了之前逛集买回来没吃完的卤肉给他先吃着,看杜闲狼吞虎咽的样子,稍微有些同情感叹了一句“杜少爷,你这是何苦呢。”
“嘿,你这话说的,难道事情轮到你头上,你就不肯为了小草和你爷爷你爹抗争了吗?袁伂是我媳妇儿,我当然要努力叫家里人承认他了,家里人不肯承认,或者是生我的气,也不该叫他一起受着。”杜闲理所当然地接话,一点也不以为苦。
钟杭给他添了杯水“之前倒是没想到,你会这么坚持,我以为你起码会忍到年后才回来的。”
“唉,你不知道,我娘她嘴上说留我过个年再说,但是我了解她,她就是不同意想办法拖着我呢,她那态度,媳妇儿肯定是看出来了的,但是他相信我,没有多问就先回来了,我怎么着也得给点力吧!”
“别说,这方面我还真挺佩服你的。水烧开了,浴桶在书房边上那屋子,我们一起去把它搬厨房来,这有炭盆,暖和点,你自个儿往里掺水缸里的凉水去洗洗。”钟杭站起来指了指墙角的大水缸和水瓢,就出了厨房,还顺便带上了门。
巧的是,前脚杜闲刚掺好了水,调到了合适的水温脱了衣服跳进浴桶,后脚袁伂就急吼吼地跑到了钟杭家院子里。
钟杭看了看袁伂的表情,冷静地指了指厨房“在洗澡,你想进去就进去吧,我不会笑你孟浪的。”又补充道“杜闲肯定更不会。”然后就拽走了探头想看热闹的小草“走走走,我们去柴房拿几个大番薯到书房烤着吃啊。”别打扰人家久别重逢,万一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怎么办。
夏生树很配合,只是低头发现刚刚分到的鱼还被他拎在手里,将鱼挂在了堂屋房檐下,就着井水在钟杭不赞同的表情下洗了洗手,冲钟杭眨眨眼,笑嘻嘻道“没关系的,你知道我不怕冷的啊!”
最后钟杭挑了两三个个头不是很大的番薯出来的时候,袁伂已经不在院子里了,钟杭没控制住,往厨房瞄了一眼,呃,门关的好好的,啥也没看到,也没有什么动静。夏生树觉得钟杭十分口是心非,分明就很想看热闹的说。
回到书房,夏生树挑了几块银丝炭整整齐齐地码在昨天刚倒过的炭盆里点着,又在盆上放了个铁丝做的网架,等银炭烧旺后,先放了一块番薯上去,用一双竹筷时不时地给番薯翻个个儿,到番薯表面滋滋地渗出糖汁来。番薯是前几年朝廷从吐蕃引进的新作物,但是却意外的好种活,产量也十分大,故此没两年就从城里头的显贵们餐桌上的新奇物什变成了村里每家每户都吃得起的东西了。
番薯也十分受孩子们的喜爱,因为它吃起来味道甜滋滋的,再加上它还顶饱,好储存,也有些平日家中吃不起米粮的人家直接划出一两亩地专门种番薯,不论丰年旱年,总归能有个收成,饿不死一家老小。朝廷也觉察到了番薯的好处,故此前年规定了凡是栽种番薯的田,这五年赋税减半,一时种植番薯的庄户人家就更多了,也导致了番薯的泛滥,所以钟杭今年入冬时才花了不到一百文就买到了几十斤的番薯,放在家里偶尔和小草烤着吃,也颇惬意。
有了袁伂的干扰,杜闲这澡洗得不是一般的久,等钟杭都开始吃第二个番薯时,杜闲才来敲了敲他的书房门,然后不等钟杭反应就冲了进来,抢过了钟杭手里的番薯“哇!还有烤番薯吃!太好了!”夏生树个头比杜闲要高些,所以他的衣服在杜闲身上也显得松松垮垮,并没有很合身,但是翠绿的颜色却莫名衬杜闲,平日浮躁的气质都敛下不少,只可惜他豪放的吃相还是暴露了此人的本制。
钟杭看着他微肿的双唇和明显刚哭过的泛红双眼,一时不知该吐槽他心大还是嘲笑他嘴馋。“你回来的时机也正好,袁伂前几天刚去山里打了野鸡说要给你做成腊鸡吃呢,我估计现在已经晾的差不多了,就差烘烤一下就能吃了。”
“唔...媳妇儿对我真好,..哈,烫。”杜闲吃着烤番薯,含糊不清地说着,袁伂不吭声地盯着他吃东西,眼神十分温柔“嗯,晚上就烤给你吃。今天还有还有鱼。”
谁知杜闲毫不犹豫地拒绝了“啊,还是先算了吧媳妇儿,你烤的东西虽然好吃,但是做其他的菜,就跟我一个烂水平,要不然我们晚上还是来蹭夏夏的厨艺吧。”
袁伂脸黑了下来,看来,是时候找夏生树学学做菜的手艺了,不然按照杜闲这吃货的天性,万一哪天就被哪个厨子拐走了怎么办?
不过杜闲看了看袁伂,眼珠子转了转,忽然又改口道“等等,我突然又很想吃媳妇你烤的肉,我们晚上还是不要打扰夏夏他们了。”
“不打扰啊,你之前不是就老...”耿直的小草正打算出言表示自己不觉得被打扰时却被钟杭拉了拉衣袖,与钟杭已经达成默契的小草当下明白,自己一定是哪里又没弄明白了,就不再继续发言。
袁伂也是有些摸不着头脑,刚刚还嫌弃的很,怎么又肯吃了?只有钟杭一下就明白了杜闲话里的意思,转头嘱咐袁伂“和敬他这几天赶路一定累着了,袁大哥你多体谅体谅啊。”一句话就叫杜闲顿时从头红到了脚跟,有种被人看穿的坐立不安,手里的番薯也顾不得啃了,随便找了个借口就拉着袁伂走人了。
钟杭看着杜闲火急火燎的背影摇头笑笑“真是一点都不稳重。”然后便转头和小草讨论起了晚上的鱼该怎么做才好,一点都没有迫不及待呢。
作者有话要说:
刚发现居然还有小天使给我浇了营养液,哇,感觉好茁壮,比心心
第49章 四八
自杜闲回到大台村后,钟杭明显感到了日子变得热闹许多,这家伙嚷嚷着非要和他与小草一起过年,隔三岔五地就将袁伂备好的年货往他家搬,钟杭一度怀疑他莫不是和袁伂吵架了要搬空袁伂家的粮?好在袁伂虽看着冷峻,但对杜闲的容忍程度也是一等一的好,从前两人没成的时候就能忍了他的聒噪和事妈属性,现在就更是迁就的没边了,钟杭还和杜闲开玩笑似的说过,他这破锅也算是运气好,捡了个宝盖,结果被杜闲不服气的抗议吵吵了半天。
腊月二十三,用糖瓜祭过灶神,送诸神上天,再贴上窗花后,村里过年的气氛就骤然浓郁了起来,家家户户都开始准备起了春联,趁着无神在人间,诸事无禁忌,村里也有几户赶着日子成亲的人家,吹吹打打的,分外喜庆。
而钟杭家门口也突然间热闹了起来,每日都有村里人拎着些鸡蛋瓜果,小点心,碎布头之类的东西上门。却原来,是里正叫钟杭给他写了一副春联,然后在和村里人喝酒时拿出去吹嘘了一通,结果引得不少村里人都上门来讨,钟杭也是来者不拒,不吝墨笔的。只要自带了红纸,他也不在意送的什么礼,都会给端端正正地写上一对寓意吉祥的联。
渐渐,得了信儿的村民越来越多,常常写的钟杭手腕发酸了为止才送走排队求春联的村里人。而不少□□联的时候贪方便买了现成的联的人已经有些后悔了,这打眼看着,虽说他们都是不懂字的,但还真就是钟杭写的春联瞧着最大气好看,平白地衬的门楣都崭新了些,同往年镇上买的和隔壁存老秀才写的,很是不一样。而且钟秀才长得又俊俏,人也和善,不论礼好礼差,都是一样谦和有礼,那钱大杵家就带了几个红薯,钟秀才也客客气气地将人让进去给写了春联。
只是有些人家就不那么乐意了,比如骆麻子一家。却原来,往年村里几乎没什么识文断字的人,大家写春联,要不就是以贵了几十文的价格去镇里买些已经写好内容的春联,或是托邻村的一位专门写春联书信赚钱的老秀才来写,还有就是请村里几个去县学上过学,练的几个字的年轻后生来操笔了。
而骆麻子的儿子,骆永年,就是大家往年找写春联的主要对象。骆麻子和他婆娘汪翠莲可以说是是对这个儿子倾注了所有的心血,以前未和他大哥分家时,就哄得他老爹偏心小孙子,只送了骆永年去县学读书,只不过,读来读去,读到骆永年媳妇都进门两年了,也不曾考取半个功名来。且骆永年为人和他娘一般,心高气傲,自诩万般皆下品,唯有读书高,平日里就不怎么爱搭理村里人,每到年关帮着写对联也还要人千哄万捧的,还要收三十个钱,骆麻子夫妻俩一年到头这时候也更扬眉吐气似的,还总要说些别人家同在县学求学的孩子如何如何之类明褒暗贬的话,就连里正家才十二岁的二儿子也被编排过。若不是看在同村比较方便且他比镇上现成的对联便宜十个子儿,村里人怕是都不愿意找他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