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军!”柏川忽然转身重重地跪在唐景虚面前,抬头看着他,眼中满是希冀,“我们等您很久了!”
闻言,唐景虚的心狠狠跳了一下,“你们?”
柏川抬手向他身后指去,笑道:“对,我们,我和……赤诚军!”
唐景虚一顿,猛地转身向后看去,只见黄沙落地,他身后不远处不知何时竟站了一众无头白甲战士,他们手执锈迹斑斑的长剑,为首一人则举着一面残缺的明黄色大旗,那鲜红的“赤”字迎风飘动,几乎瞬间就让唐景虚红了眼。
“将军,灭了他沧狼小族。”殷怜生走近,捏着唐景虚的手,看着他轻声说道。
柏舟听到这话,立时将柏川拉了起来,三两步跑到赤诚军那边,振臂高呼:“灭了他沧狼小族!灭了他沧狼小族!”
无头士兵们也跟着一下下挥舞着手中的兵器,无声呐喊着,唐景虚彷佛从他们空荡荡的脖颈上看到了那一张张斗志昂扬的脸,他深吸了一口气,将赤诚剑举过头顶,高声喊道:“赤诚军尚在,今日便灭了那蛮族的嚣张气焰!”
话音未落,赤诚军众将士“哗啦”跪了一地,纷纷抱拳,唯柏舟与柏川得以开口:“是!将军!”
唐景虚转身面向殷怜生,单膝跪地,道:“陛下,枎栘在此,誓解腰下剑,为君斩虎狼!”
是了,这是他的将军,他睥睨众生、无所畏惧的将军!
殷怜生勾唇,看着皇宫的方向,道:“唐景虚,朕给你半个时辰,将为非作歹的沧狼蛮人尽数绞杀!”
“臣领旨。”时隔八百年,唐景虚的眼里再一次燃起了傲气与自信的亮光,这一战,他能赢!
第77章 杀敌
长夜漫漫,倏尔战鼓声如雷点般在远处乍然响起,紧随而至的是仿若千军万马踏过的有序脚步声,持续不断的嘈杂声响很快惊醒了胤墟边境附近的村民,前几日屠村的阴影尚且在他们心头笼罩着,此刻的动静无异于死神的号角,惊慌之下,他们纷纷夺门而出意欲逃命。
未曾想,村子四周一片宁静祥和,可这宁静与祥和却未免有些过分了,就连犬吠与虫鸣都消失得彻底,而那远在胤墟深处的“踏踏”脚步声与“咚咚”战鼓声像是在他们耳边响起,一下下敲击着他们的心,慌乱、迷茫与无措……
这时,一名青年忽然指着胤墟深处扯着嗓子激动地大声喊道:“快看!赤字黄旗!那那那是……赤诚军!”
在胤墟边境生活的人,几乎没有一个不曾听过胤国赤诚军的,那些流传百年、脍炙人口的故事,没有人比他们更熟悉了,这里的每一个村民,都是听着赤诚军征战沙场的传说长大的,甚至绝大多数男儿都曾在年少时的睡梦中渴望成为其中一员或一睹赤诚军的风采。
这一刻,众人纷纷睁圆了眼、伸长了脖子向胤墟深处遥遥望去,可见迷沙之中,一面明黄色的大旗迎着烈风肆意飞舞,被外力撕扯得残缺的旗帜上,那鲜红色的“赤”字映着火光熠熠生辉,惊得众人不自觉张大了嘴连声惊呼:“是赤诚军!是赤诚军!枎栘将军来了!枎栘降世,斩妖除邪!”
与此同时,只听得“咻”的一声轻响,一支翎毛箭划破长空直直射入一名身形异常魁梧的无头白甲士兵的左胸口,随之利箭放出一道刺目的白光,白光瞬间涨大,不过一眨眼的功夫,那名士兵挣扎着在白光中化作了一缕黑烟,即刻彻底消失。
见状,唐景虚挑着眉转头斜了身旁手执长弓的黑甲副将一眼,哼哼道:“行啊,柏舟,开战第一血,霸气啊,本将军都想膜拜了!”
“怎么?没听过先下手为强?”柏舟一边搭弓拉箭,一边漫不经心地瞥了他一眼,“不然最后一血让给你,也让你帅一把?”
“哎哟,那可真是要谢谢柏副将了。”说话间,唐景虚并指咬破,两指合着血在赤诚剑上滑过,赤诚霎时白光大作,他笑了笑,一脚踹倒冲到自己面前的士兵,踩着他的肩,利落地对准心口一剑刺入,白光映着他傲然的眼眸,笼罩在白光中的士兵乍然消散。
“唐将军英勇!唐将军威武!”跟着殷怜生站在一旁的柏川忍不住激动得泪眼婆娑、尖叫连连,“呜呜呜,我死而无憾了……”
听到他扯着嗓子声嘶力竭的吼叫声,柏舟忍不住回头喊道:“柏川,你能不能看你哥一眼?”
柏川没搭理他,两只眼睛滴溜溜地黏在唐景虚身上,看那神情,简直恨不得扑到他脚边举着双臂高呼了。
见他克制不住、片刻不停地原地直蹦跶,殷怜生伸手摁在了他脑袋上,柏川受宠若惊,登时吓成了一块木桩子,愣愣的,动都不敢动。看他可算安分了,殷怜生才淡淡地说道:“别跳,脑袋会掉。”
柏川默默咽了口口水,怯生生地点了点头,仍目不转睛地看着唐景虚,半晌,不放心似的抬手在脖子上摸了摸,确定自己的脑袋放正了,才安下心来。
殷怜生的眼睛也紧盯着唐景虚,看他利落挥剑,将冲上来的敌兵逐一斩杀,举手投足都像是带着光,实在太过耀眼,殷怜生的一颗心剧烈跳动着,有股冲动在他体内疯狂叫嚣着,要他上前把那些碍眼的玩意儿全部处理干净,然后拉着他的将军,把他带回溪云山,什么都不管,粗茶淡饭也好、醉生梦死也罢,只要唐景虚能在他身边,他就别无所求了。
只是,他还是不敢这么做,纵然杀尽沧狼鬼轻而易举,可“尤恨”还在,它就像是盘踞在黑暗中的一条蟒蛇,腥臭的蛇信子已经伸到了他们的脸上,随时可能张开血盆大口,将他们一口吞噬。
唐景虚不会坐视不理,那颗心,怎么都不可能仅容得他殷怜生一人,唐景虚那天生的傲骨、一身的正气,更不会容许他在这样的情况下安于一隅,那么,殷怜生即便再不情愿也得放手。不过,八百年前,他只能站在他身后,这一次,他们能够并肩作战了。
柏川听到头顶传来一声低笑,困惑地抬头,便见殷怜生从腰间抽出一把长剑,向唐景虚走去,柏川吓了一跳,下意识抓住了他的衣袖:“陛下……”
殷怜生回头看了他一眼,尚未开口,反手一剑将突然蹿到他身后的一名举着大锤的士兵拦腰砍成了两半,柏川登时惊掉了下巴,直到殷怜生将衣袖从他手中抽离,他才反应过来,八百年前那个柔柔弱弱的病秧子皇帝其实这么……厉害的吗?
“怎么,嫌我们动作太慢看不下去了,还是觉得敌我双方相差悬殊要来搭把手?”看殷怜生走近,唐景虚抬了抬下巴,问道。
八百年前沧狼族带着一身戾气与神女被夺的满腔恨意攻进皇城,好不容易夺下皇宫,没想到殷怜生死后化鬼,将他们杀了个彻底干净,那些戾气与恨意自然更深了,导致他们好一部分人都化了鬼。
相比较而言,赤诚军将士为国战死,他们自认死得其所,虽然死得惨烈但他们并没有化鬼的邪念,唯有那些护国意志格外坚定、心存复国执念的战士,他们死后仍一心期盼他们的唐将军回来,带着他们将蛮族驱逐,才化鬼留了下来。
由此,沧狼族在数量上几乎是赤诚军的三倍,但唐景虚和柏舟好歹是仙都的神官,一炷香内将一众恶鬼绞杀其实并不难,只是他们心里想着是率领赤诚军众将士反败为胜,弥补八百年前的缺憾,因而,除了在兵器上下了点仙术,他们都是在用真功夫的,即便如此,他们仍能做到游刃有余。
“我不想再站在你身后了。”殷怜生笑着抬手在他脸上轻轻揉了揉,“而且,你挥剑的样子太迷人了,我怕我克制不住。”
“克制不住什么?”唐景虚挑眉。
殷怜生轻笑一声,凑到他耳边吹了口气:“你说呢?”
唐景虚眯缝着眼偏头看他,突然飞快地在他唇上轻啄了一口,认真严肃地说道:“我发现,你这随时随地要发/情的模样,也挺吸引人的。”
“哎哟喂!”见他俩忽然这样,柏舟郁闷地抽空重重抹了把脸,“求你们注意点场合行不?这这这在战场上呢,还有孩子看着呢!”
殷怜生笑着看了他一眼,退开两步,没有说话。
“来了。”唐景虚突然转头向皇宫大敞着的宫门深处望去,眼神霎时冷了下来。
就在这时,沧狼族的士兵一致收了手,迅速向宫门聚拢。柏舟一愣,随即跟着看向那处,敏锐地察觉到有一股强烈的邪气正在靠近,那邪气里带着不容忽视的强大怨念与恨意,令他心底生出了一股恶寒。
见殷怜生忽然上前一步挡在了自己身前,面色微沉,眼底满是深深的厌恶,唐景虚立即意识到了什么,捏住他的手,皱眉问道:“尤恨?”
“是,但不全是。”殷怜生握剑的手一点点收紧。
“那家伙盯了我们这么久,你一上来就按耐不住了。” 唐景虚看着从宫门里慢慢走出的人影,在看清那张脸的瞬间瞪大了眼,心底藏了八百年的暴怒瞬间袭上心头。
就是他!
八百年前领兵攻入皇城,挖了殷怜生的心脏高高举着在他面前笑得面目狰狞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