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
“无妨,他不会伤我。”
沈湘南犹豫了须臾,不敢再干扰他,转身消失在了山洞深处的黑暗之中。
“黑屠!你疯了!”
黑屠对白讥的质问充耳不闻,发出愤怒的嘶吼,目眦欲裂,原本漆黑的瞳仁被血腥一样的颜色充斥,反射着可怖的寒光。他好像走火入魔,不断用拳头击打着坚硬的洞壁,稀松的土块掉落在白讥麻木的双腿上,摇摇欲坠。
刹那之间,他朝白讥冲来,眼见那千钧巨石般的铁拳尽在咫尺,白讥却毫不畏惧,高声道:“决明宗!我是梵玉!”
拳头在空中静止,黑屠极痛苦地捂住头,狂躁地大喊两声,“对不起…对不…啊!啊!快走!啊!”
白讥见状,拈指默念一个诀,掠影骤然伸长数倍,黑屠被死死缠住,生拉硬拽,将他朝着白讥拖动而去。
白讥一手紧握拂尘牵掣黑屠的挣扎,另一手直抵眉心,凝神诵唱起来。
直到手中的动静安分了下去,白讥睁开双目,见黑屠面如土色,泪水糊了一脸,衣衫都被冷汗浸透,他早已镇静下来,只是缄口不言,瑟瑟打着寒颤。
白讥伸手将他按下,让他枕着自己的腿,收回了掠影,默默为他揉起鬓角和深锁的眉头。
夜色寂静,黑屠粗重的呼吸声逐渐平缓,他抚上白讥的手背,那人如清溪般的灵力缓缓流淌过四肢百骸,整个人都好似飘飘欲仙,得以轻松的安然。
“唱的什么?”
白讥没有抽出自己的手,任由他攥着,“太虚咒,宁心。”
“嗯。”
二人对视着,他不说,他便等待。
许久,黑屠举起自己的左手,缥缈的月光穿过指缝,仿佛挽起一方轻柔的帕。
“梵玉,会好的。”
“你所指,什么会好?”
“都会。”
“东西找到了?”
“嗯。”
“在哪呢?”
黑屠没有回应,白讥却隐约感受到了答案。
五百年前的决明宗,比之方才的黑屠,有过而无不及。
白讥解释了五百年,没有一个人相信,他从来都不愿成为什么极乐门上仙,也从来都不愿杀死那个男人。
“下一次,带上我好么?”
黑屠翻了个身,放纵地搂住他的腰,他的声音如此柔软,回绝却也如此强硬,不带一丝委婉。
“不。”
白讥笑了,为他将凌乱的发丝挽过耳后,轻轻顺抚着他的后背,“好,睡会儿吧。”
“嗯。”
曙光破晓,黑屠直到晌午才醒,白讥正倚着手臂含笑瞅他,“爷,您醒了?昨夜可累煞奴家了…”
黑屠眨了眨眼睛,“三个时辰已过,你怎么…”
白讥扑将过来,“人家喜欢这幅皮囊,想在里面多呆一会儿呢!”
“你…”
“不喜欢?”白讥抵住他的唇,伏在他的耳畔沉声问道:“还是说…你觉得,我比他好看?”
黑屠一把拨开他的手,腾地站了起来,“你好看。”
“哈哈哈哈…”白讥拍着手大笑,“你这呆子还当真坦率,我答应了沈湘南,办完事便将你朝思暮想的梵玉还回来…咦?”白讥揉了揉眼睛,本是几句混不吝的玩笑话,黑屠的耳根,这是…红了么?
“面皮薄哦决明宗…”白讥讪笑两下,见好就收,“事不宜迟,走吧。”
“嗯。”黑屠蹲了下去,“上来。”
“奴家要抱抱。”
黑屠一愣,硬着头皮转了个身,“上来。”
白讥咬唇一笑,乖乖勾过他的脖子,得逞地依了过去。
第7章 剑殇
无风无月,申若谷独自坐在幽静的凉亭中,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被阴云遮蔽的晦暗天空,指尖在石桌上的长剑旁一点一点的,似若有所思,似自言自语。
“大道如青天,我独不得出…后面是什么来着?”
他低下头,手掌缓缓拂过那折光的剑身,苦笑了两声。
父亲于一年前病故,无论他这个独子情愿与否,都注定成为申家下一代家主,忠孝仁信和讫情尽意,他几乎无从选择。
只有在沈湘南那里,才可以无所顾忌地及时行乐。
可如今,就连那个人也背叛他了,独自扛起一切之后,又被所有人抛弃了。
“人生得意须尽欢,莫使金樽空对…咦?没有月亮啊…哈哈哈…”
半斤女儿红穿了肠,申若谷放纵地大笑,又放纵地大哭,“咣当”一声,头重重磕上桌面,他如一滩烂泥滑倒在地,终于将这俗世惆怅,尽数丢入了黄粱。
“屠屠,快,咱们过去!”
黑屠挎着白讥那软若无骨的小蛮腰从亭顶飞身而落,将他放到一张石凳上,谁知刚一松手,他便整个人塌了下去,眼见就要栽倒,白讥连忙大喊:“唉唉唉这身体不行!屠屠,拉我一把!”
黑屠一个箭步迈开,直接将他拽入怀中,换自己坐到了凳子上。待白讥反应过来,他已经舒舒服服地享受着人肉坐垫,靠在某人的胸膛上了。
“别乱动。”
“哦。”白讥嘟起嘴,突然眼前一亮,“哇!真不愧是为皇室铸剑的望族,樊月都成这个德行了,这小子居然还有上等的女儿红喝。”
他连忙抱起那坛酒晃了晃,咧开嘴角会心一笑,“馋死老子啦!”他急不可待地咂了一口,又大方地递给黑屠,“哈!真爽!喏,屠屠。”
“不喝。”
“没劲。”白讥翻了一个白眼,笑道:“那我全喝了啊!”
黑屠一手从他嘴边夺过坛子,随意往身旁一掷,甘冽的酒水飞溅一地,陶土磕在坚硬的青石板上,发出粉身碎骨时的清脆回响。
“不可。”
“你…你…你…”白讥气得直结巴,怒气冲冲地瞪着他,“你干嘛啊!”
“这身子喝不得酒。”
“哼!不喝就不喝嘛…浪费!”此人说得有理,白讥只好扭扭屁股,伸长了脖子拼命去嗅残留在地面的余香,直到胳膊都快扒拉断了,才又心疼又不甘地缩回脑袋,蔫蔫地垂了下去,“屠屠,我想喝酒…”
黑屠淡淡地嗯了一声,当心他摔下去,轻轻虚扶住他,目光却游移到桌面的那把剑上,“好剑。”
白讥吸了吸鼻子,“废话,它可是传家宝呢!”
黑屠的脸上写满了“你怎么知道?”白讥得意地勾唇一笑,“入了沈湘南的身,他的记忆也就同我共情了,许是申若谷讲与他的吧。”
“记忆?”
“嗯。”白讥叹了口气,“造化弄人啊,强撑着最后一口气,也没等来心心念念的人。他…”
黑屠却猛地捂住他的嘴,“不想了。”
“呜呜…”
白讥拍拍他的手,黑屠松开,又看向了那把剑,“此剑有灵性。”
“是啊。可惜申若谷没有。”
“想看看么?”
“看什么?”
黑屠握住他的手,触碰到那锋利的剑尖,白讥震惊地张了张嘴,“你…如何做到的?”
“它愿意接纳我。”
“这样啊。”
白讥兴奋地锤了一下自己的脑门,黑屠端详着他不自知的小动作,忍不住将手臂拥紧了些。即使换了一副皮囊,梵玉就是梵玉,任沧海桑田,不会改变的,只有梵玉。
“屠屠!屠屠!屠屠!”
黑屠回过神,白讥纳罕地挑了挑眉毛,“又犯傻了?”
“没事。”
白讥笑了,“你快看!”
沈湘南笑起来不会弯了眉眼,沈湘南惊讶起来不会噘嘴,可他会,黑屠想。
眼前的映像不知是虚是实,白讥定睛细看,自己好像已经远离凉亭,正身处于一间酷热的炼铁房内,火光与白烟相容,白讥下意识地往黑屠怀中缩了缩。
“他们看不到你。”
“他是…”
打着赤膊的年轻人跪在肌肉精壮的老人面前,重重扣下三个头,“师父,求您收我为徒,教我铸剑之术!”
那老人打完手中最后一块铁,滋啦啦的声音散尽,喧嚣的环境于顷刻之间沉寂了下去,只剩火苗还在微弱地扑簌着。
“你已跪了五日,不吃不喝,可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
“为何要铸剑?是为了世代功勋?还是为了开疆扩土?你想当帝王?”
年轻人不顾讥诮,笃切地望着老人,“匡扶正道。”
“哈哈哈…”老人笑得咳嗽了两声,“一把破剑如何匡扶正道?杀人的,救人的,从来都不是武器,是拿它们的那只手啊。”
年轻人的嘴唇抿成一条细缝,他深吸一口气,朗声道:“精诚所至,金石为开。玄武石有此灵性,若是执剑者光明磊落,则威力无穷,若是心存恶念,则无异于废铜烂铁。诚如您所言,玄武之剑,只是衡量人是否坚守本衷的一把尺子,一面镜子,我想要造就的,从不是什么宝剑,而是我自己啊!只要有一天它还能够为我所用,就证明,我的这颗赤子之心尚未泯灭,我这个人,至少还有那么一丁点的…可取之处。”
他说得很急很快,老人沉默半晌,悠悠站起身来,“可笑啊…”
白讥这才发现他走路有些跛,他站在一柄锈迹斑斑的长剑前,像是慰问老友一般,沉声说道:“曾几何时,它是人世间最快的剑,陪着我仗义天涯…直到我不再是我,它也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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