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也不是。”傅庭秋毫无被谢焉打断后的不悦,“那跑腿的名为李凤瑞,他那胞妹叫李枫香,如今改名李婉儿,谢楼主该想起来点什么了吧?”
谢焉对李枫香毫无印象,但要提起李婉儿,他忍不住皱眉。
李婉儿是卿门宗宗主最疼爱的宠妾,修真界传闻此女面容娇俏、肤如凝脂,是个不可多得的绝色美人,更让人垂涎的是此女乃是天生通玉凤髓之体。
坐拥此女之人,得洗髓易经,修为大涨的好处,想起柳泛突飞猛进的修为,谢焉恍然大悟。
“楼主想起来了。”傅庭秋淡然一眼,便知谢焉心中有数,“修真各派只道此女是卿门宗宗主偶遇得到的,却不知她本是柳序的侍妾,这等秘史挖掘出来实属不易。”
谢焉颇为赞同的点头,如若不是傅庭秋在,他也不知李婉儿的事迹,只不过,这与知南令有什么关系?
“知南令在芙蓉阁的消息,出自李婉儿之手。”傅庭秋微微一笑道。
“据我所知,李婉儿入了卿门宗后,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好似笼内金丝雀。”谢焉道,“她未入卿门宗前,只是寻常女子,也未露其灵根。”
“倘若没点机智过人的手段,又如何从少宗主的侍妾变成宗主的宠妾呢?”傅庭秋道。细数万秋山庄几任庄主,皆只有一位夫人,但这并不代表傅庭秋没见过勾心斗角。
“即便如此,我也想不出李婉儿如何与知南令牵上关系。”谢焉如实道。
早前傅庭秋建议从芙蓉阁靠山查起,被谢焉拒绝。如今查到的消息又同卿门宗沾亲带故,谢焉想撒手不管都难。
只因这芙蓉阁背后的靠山,正是卿门宗。
卿门宗在修真界地位偏中上,人丁旺盛,但有修炼天赋的极少,大多数是平庸之才,如今卿门宗只有宗主柳泛一人尚且拿得出手。
柳泛年过百岁,因得了李婉儿相助,如今修为已至金丹期,相信再过不久又能大涨。
门下弟子有事来报时,柳泛正挑选到适宜的笔,蘸取浓烈鲜艳的朱红颜料,在面前一片灰暗的画纸上,左右为难。
“宗主,得到线报,知南楼三楼主谢焉,正在璇玑城内,说是为了知南令而来。”弟子恭敬道。
柳泛将笔在画纸上比划了半晌,尚未寻到合适之处,低声叹息,心道:今日点睛之笔怕是完成不了,遂轻轻放下笔,取过手巾擦手。
“他谢焉爱来便让他来,不必管他为什么而来,只要不招惹我们。”柳泛愿意高看知南楼一眼,但不代表他愿意高看谢焉。
一个横空出世的毛头小子,仗着天赋不错的金灵根处处占风头,在他眼里谢焉不过是区区小辈不足挂齿。
“同行的还有万秋山庄的少庄主傅庭秋。”弟子又道,这次的声音比上次的略急躁了些。
“万秋山庄的少庄主?”柳泛端茶的手顿住了,轻声道,“希望他二人如江湖传言,只是私会情郎。”
“罢了,下去吧。暂且不用管他们。”柳泛道,璇玑城安静了许多年,不可能因为两个年轻人便风云骤变,颠覆朝夕。
何况璇玑城做主的终归是他卿门宗,而非万秋山庄乃至知南楼。
夜晚临近,喧嚣不停的璇玑城因烟花柳巷的苏醒,更显的热闹非凡,将不夜城盛名表现的淋漓尽致。
傅庭秋再次站到芙蓉阁门前,只觉得百感交集,与先前不同的是,他身旁还有位面色冷然,浑身满是生人勿进的谢焉。
谢焉本意是直捣黄龙,找柳泛问个清楚,这一来二去省去兜兜转转,如若知南令不在璇玑城,他也好与朗月、清风从长计议。
无奈傅庭秋坚决不同意。
傅庭秋不同意的理由头头是道,令谢焉记忆犹新的莫过于那一条:他们唐突上门,将事情全盘托出,不免要牵扯出李婉儿一事,柳泛只当秘密藏的甚好,哪曾想被他们知晓,只怕会为了保密,杀人灭口。
固然谢焉不觉得他言之在理,也不免顺着他说的其他理由仔细斟酌。
这一斟酌便被傅庭秋拽来了芙蓉阁。
芙蓉阁在璇玑城内无人不知,每每临近黑夜,无需花姐老鸨站在门口吆五喝六,大门半敞,自有数不清的金银珠宝,争先恐后的朝里挤。
傅庭秋:“今日想见那倾国倾城的花魁云苓,怕是难如登天咯。”
谢焉听闻此言,只淡淡瞥了他一眼,目光中似有嫌弃。
傅庭秋不介意,摇摇扇子指着里面的笙歌鼎沸道:“人数之多,比我那日还要多上许多,怕是芙蓉阁有新鲜事物了。”
谢焉不置可否,在芙蓉阁内寻欢作乐的众人神态上一扫而过,似乎未发觉什么稀奇的。
“在门外看上一年,也比不上进去待一天。”傅庭秋笑吟吟道,抬脚进去的瞬间将谢焉一并拽进去。
谢焉毫无防备之下,被人连拖带拽的拉进芙蓉阁,他有心武力抵抗,可瞧见傅庭秋一脸的笑意,便将浑身的抵抗暗自压了下去,顺着傅庭秋的力道,朝阁楼内走去。
二人一入门,楼内并无许多人注意到,毕竟来芙蓉阁,都是来寻快活的,自然不会太过于注意他人。
老鸨捏着帕子,满面笑容的朝二人走来,还未走近,先认出了傅庭秋,老鸨心底冒了句:哎哟,坏了。
她有心躲避,奈何离傅庭秋谢焉二人本便不远,此时再闪躲,显得她分明心里有鬼。本着来者皆是客的心态,老鸨面上笑容重新拾起,一步三摇婀娜多姿的行至二人面前。
“二位公子是要雅座呢,还是就座大厅呢?”老鸨脸上脂粉涂厚如面粉团子,怕是一笑都要抖落好些。
傅庭秋不着痕迹的离老鸨远了些,这一站几乎是躲在谢焉身后,好似他被谢焉似有如无的保护着。
二人这番姿态落在老鸨眼里,俨然成了另一番意思,不等二人开口,老鸨先捂嘴娇笑了两声,招来龟公道:“将这二位公子带去香字包厢,务必伺候好了。”
谢焉只当这老鸨有眼色,一言不发的跟着龟公抬脚便走。
跟在后面的傅庭秋眼波一转,冲老鸨露了个意味深长的笑,得到老鸨同样意味深长的回笑。
背对谢焉相视而笑的二人,好似那暗中合谋的豺狼虎豹。
包厢门徐徐关上,谢焉长身而立于窗前,低垂着眼望向楼内盛况,楼内高台楼阁,此时丝竹声不绝于耳,载歌载舞的美貌女子层出不穷。生生将人看的眼花缭乱,心生绮思。
傅庭秋站在谢焉身旁,只看了一眼,便转开目光。
谢焉:“老鸨与李凤瑞是旧相识,但也不会无缘无故的帮他忙。”
傅庭秋:“无利不起早,老鸨视财如命,只要李凤瑞许以重金,老鸨见钱眼开自然顺水推舟,何乐而不为?”
谢焉:“偌大的芙蓉阁,赚的还不够?”
傅庭秋轻轻摇头,为谢焉这句不了解行内规矩的话。
他道:“芙蓉阁固然日入千金,但抛去上缴给卿门宗的,还要维护芙蓉阁的日常经营,真正到老鸨腰包的怕是不多。”
谢焉看了一会,兴致寥寥,他抬眼看着傅庭秋:“那老鸨许是意识到不对了。”
傅庭秋:“就算她意识到不对,一会儿她还是会自动送上门,比那驯养多日的宠物还要温顺。”
谢焉不明所以的看着他。
傅庭秋回以高深莫测的一笑。
门外有人敲门,傅庭秋开了门,是先前引路的龟公,他送来一壶清酒两盏杯,外加几碟小菜。
将东西摆放整齐后,龟公朝傅庭秋、谢焉掬了掬,从袖内掏出本书皮一字全无的册子,放在桌上,方才退下。
傅庭秋盯着那册子看了半晌,莞尔一笑,转开了目光。
谢焉顺着他的目光,将那册子看了良久,问道:“是什么?”
傅庭秋对册子是何物心知肚明,见谢焉心有防患,但难掩茫然神色顿起了捉弄之心,笑道:“一本有意思的东西,楼主不妨看看。”
谢焉半信半疑,在傅庭秋面上瞧不出名堂,可断定那册子无害,便走过去,防备满满的掀开。
傅庭秋只见原本神色坦然冷淡之人,倏然被粉色席卷,一张英俊面庞红里透着嫣红,双目慌乱,那掀书之手更是无处可藏,浑身上下皆在述说主人的手足无措。
傅庭秋见状,不能自已的笑出声。
他想:谢焉,当真清纯。
☆、第七章
谢焉只觉得碰过画册的手火烧火燎,整个人好似刚从蒸笼里端出来,不论头尾全在冒着蒸蒸热气。
狠狠剜了始作俑者一眼,谢焉平心静气,他并非年少不谙房事之人,不过是没想到芙蓉阁居然送上了一本,画风奔放、笔触揉捏刚好的龙阳春宫图。
傅庭秋的目的达到了,也便不再逗弄谢焉,免得将人惹的恼羞成怒,不好收场,他道:“那老鸨记得我,想必听了些传闻,误以为我好男色,又见楼主这般英俊,不免多想了些。送上这等册子,许是聊表歉意。”
至于这聊表的歉意是为何,在座二人心里有数。
谢焉:“她倒是会看眼色。”
傅庭秋:“正因如此,稍后她必定亲自登门致歉,开门做生意的很懂得圆润处世,那日我一掷千金的大气她尚且记在心里,怎会轻易得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