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焉:“今日便有了。”
傅庭秋忍不住笑了下:“楼主,今日是乞巧节,你请我用饭,会让我多想。”
谢焉对送来馄饨的摊主道了声谢,抬手将馄饨放到傅庭秋面前:“那便多想吧。”
傅庭秋接过谢焉递过来的筷子,顿了顿,看向泰然自若的谢焉:“楼主知道我是何意思。”
谢焉接过另一碗馄饨,拿过筷子,偏头与他对视:“自是知道的。”
傅庭秋笑了,不再与谢焉继续说下去,他低头喝了口汤,清淡中藏着几缕挥之不去的香菜味,寻常又普通的味道。
但这味道却硬是让傅庭秋喝出天下最美味的感觉。
这大抵便是久旱逢甘露的感觉吧。
次日,傅庭秋几人回到万秋山庄。
林老将雪莲取出,捏着花瓣辨别,皱眉凑近嗅了嗅:“此花已有数百年,少庄主运气甚好,花正是入药的最佳时日。”
傅庭秋眉目舒展,未说话先看了谢焉一眼:“有劳林老将此花炼成药丸。”
林老微微一笑,心下颇为舒坦,一生所求,终能用雪莲炼次药:“少庄主放心,老朽定不辜负少庄主的厚望。”
傅庭秋:“林老缺什么,只管同傅来说,他会竭尽全力的满足。”
林老面色一展,甚为喜悦:“有少庄主这句话,那老朽便能放开手脚了。”
傅庭秋笑道:“林老不用拘束,千里迢迢请您过来,自然要以您为首,方能炼出上等药丸。”
林老连连点头,被傅庭秋几句话说的心花怒放,面上因激动染上了几缕红润:“劳烦少庄主静候些许时日。”
傅庭秋:“无碍。”
待林老抱着雪莲跟着傅来走了,傅庭秋将目光转向谢焉:“楼主不介意与我切磋切磋?”
谢焉放下茶盏,站起身来折了折袖口,抬眸眼中似有笑意:“少庄主请。”
傅庭秋笑语晏晏:“楼主请。”
这一请,傅庭秋便将人请到水榭上。
此处除去通往水榭的水廊,别无其他出路,水榭被浅色长纱围绕,看不清其内是何布设,周边湖水清澈,姹紫嫣红的莲花探出水面,高矮不一,与碧绿的荷叶交映出一副天然画卷,目不暇接。
谢焉:“少庄主想落水不成?”
傅庭秋唇角一扯,要笑不笑:“楼主这般笃定我会输?”
谢焉:“我并非笃定少庄主会输,只是这水榭之上,不太像切磋之地。”
傅庭秋微微靠近,莞尔一笑:“楼主怕了不成?”
谢焉回眸,似笑非笑:“只怕到时怕的是少庄主。”
傅庭秋:“拭目以待。”
谢焉颇为深意道:“好。”
二人来到水榭前,傅庭秋先一步掀开长纱,身形一闪消失在长纱内,谢焉神色微动,今日傅庭秋身穿竹青色衣衫,巧的是水榭长纱也是淡淡的青色,不知傅庭秋是有意为之还是无意。
不过这对谢焉而言,并无大碍。
在万秋镇见到傅庭秋时,谢焉察觉到傅庭秋修为有所长,隐隐有踏入金丹期的征兆,他想验证一番,这也正是傅庭秋一说切磋,谢焉欣然应允的原由。
此时谢焉不慌不忙的掀开长纱,走进水榭内,方才进入,便觉得一阵清凉扑面而来,带着些梅子的清香味,看来时常有人在此小憩。
水榭内布设极为简朴,一张卧榻,一方茶桌,两个蒲团,中央置放着一个大瓷缸,瓷缸内布满冰块,造就水榭内的清凉之感。大瓷缸周围摆了一圈缸养莲花,颇有情调。
谢焉眼眸微眯,不动声色的将整座水榭的动静听入耳中,微风拂过,只带来一阵凉爽,未有外面一丝燥热,也不见傅庭秋,似水榭内只有他一人。
谢焉朝着最近的柱子走过去,掀开长纱看了眼外面,将长纱放下的瞬间,转身平地而起的跃向水榭顶梁,那儿是一朵用长纱挽出的大花,柔软华丽不失雅致。
傅庭秋藏在顶梁处良久,静候谢焉,他明白眼下的修为还不足以与谢焉抗衡,遂只能智取,可谢焉并非没有脑子的人,他想智取便极为困难,但迎难之上方才是他该做的。
尚在等待时,冷不丁的被谢焉抓了个正着,傅庭秋也不慌乱,他甩出拂星链,人随之消失在长纱上,待谢焉躲过拂星链,再寻傅庭秋时,他人已不见。
谢焉还未有近一步动作,身体先自觉的往前踏了一步,他想也不想的朝后拍出一掌,结果一掌落空,他未回头看,只凭直觉的往左侧动了下身躯,一把剑从他右侧刺了出来。
谢焉伸手,两根手指夹住剑,微微用力朝外推了推,执剑之人立刻弃剑而去,身影再次消失在水榭内。
谢焉将剑拿在手里掂量掂量,随后从顶梁上一跃而下,将剑放在瓷缸内,目光平淡无波,等着傅庭秋的攻势。
未让谢焉失望,四周忽然变暗,连带着长纱也被收入夜色内,被强行擦拭去青色,换上一身黑,谢焉唇角微勾,拂星链?
谢焉那日在蔼雪山上说的话,傅庭秋还记得,回到山庄内,他将拂星链研究良久,总算寻到个妥善的用法,时至今日便是验收成果的好时日,没有谁能比谢焉更适合了。
傅庭秋无声的展颜一笑,拂星链莹莹亮光,被注入灵力后,更显朦胧美意,比那最灿烂的星辰也不逞然。
剑会落入谢焉之手,傅庭秋不意外,那本便是他为了配合拂星链丢出的障眼法,将摘下的荷叶扣在脑袋上,傅庭秋借着拂星链的掩护,一步一步走向站在水榭中央,面色冷淡的俊朗男人。
人已至,谢焉早已察觉,但未感受到杀气凛然,反而有阵淡淡的荷叶清香味,他屏息等待。
谁知对方似摸准他不会伤害自己,竟然伸手勾住他的脖颈。
傅庭秋发觉谢焉似未转过弯,竟由着他挂在身上,不由地得寸进尺,双手捧住谢焉的脸,头一偏亲了上去。
谢焉的唇微凉,应是站在瓷缸旁过久沾染的,可这并不妨碍傅庭秋不知疲惫的辗转,这唇味甘甜美,是他喜欢的味道。
傅庭秋浅尝辄止,离去前颇为坏心思的在谢焉的唇瓣上轻咬了下,引得谢焉眉头一皱。
谢焉:“少庄主属狗的?”
☆、第四九章
随着傅庭秋的轻笑,水榭内的暗色慢慢散去,光明重返,将傅庭秋面上的笑容照亮,也让谢焉看清他眼中的真情实意。
谢焉:“少庄主可曾听过一句话?”
傅庭秋眉梢一挑,目光中兴味盎然。
谢焉叹了口气,凑在傅庭秋耳边轻声说了句话。
傅庭秋皱了皱眉头,目光中的兴味散去不少:“楼主不信我?”
谢焉:“我与少庄主合作至今,自然明白少庄主的为人,此事并非信与不信的缘故。”
傅庭秋:“话已至此,还望楼主给我个准信儿。”
谢焉对上傅庭秋那双执着的双眸,话语在唇边滚了滚,终究是没能说出拒绝的话来。
傅庭秋:“我已明了,楼主无需再说。”
观谢焉似想拒绝却舍不得的神态,傅庭秋便明白谢焉心中对他并非无情,应是情未到深处,否则也不会让他轻易得逞,以谢焉的身手,他偷袭万不可能成功。
傅庭秋:“我当楼主与我心意想通,两情相悦。”
谢焉:“少庄主竟是如此霸道?”
傅庭秋惊奇道:“莫非楼主并不心悦于我?”
谢焉默然,这便是无声默认的意思。
傅庭秋眸中含笑,将头顶的荷叶取下,扣在谢焉的头上:“我心甚欢,从未有过的欢喜,恨不得昭告天下,让他们与我同喜同乐。”
谢焉伸手将荷叶取下,凉凉的看了他一眼:“莫要高兴的太早。”
傅庭秋:“哎,我怎能不开心?能从冷酷无情的谢楼主心里讨到点情爱,委实不易。”
谢焉:“……”
傅庭秋唇角是藏不住的笑意,笑弯的眉眼间皆是发自内心的欣喜,将他本便不俗的容貌点缀的越发美如冠玉。
谢焉于内心深处深深的叹了口气,最终还是逃不过上天的安排。
罢了,他心已动摇,那原本严丝合缝的外壳硬是被傅庭秋凿开一条缝,将自身斑驳不清的身影,缓缓地,慢慢的,塞到了他的心里,这让他该如何拒绝?
傅庭秋自认为与谢焉的关系逐渐明朗,令人欢喜,不由得多饮了几碗酸梅汤。
在傅庭秋为自己取得极大进步欣喜时,离万秋山庄上千里的玉衡城江家远没有这般轻松。
江穹脊背挺直似雕像的跪在祠堂内,他神情冷漠,目光微垂的看向蒲团前的长剑,沉默在祠堂内蔓延开,偶有蜡烛爆响,也无法引起他的注视。
忽有一位面色苍老、胡子花白,身着靛蓝衣衫的老者,慢悠悠的走了进来。
老者走到江穹身侧,挤眉调侃道:“小老儿来看看抵死不肯娶妻的顽固孙子。”
江穹眼皮子都未曾抬起,依旧注视着那把剑,像是未曾听见有人说话。
老者似早已习惯江穹的性子,得不到回应,也不勉强,又道:“身为江家儿郎,怎能不娶妻?再者,你父亲给你挑的那家姑娘,与江家门当户对,若是两家能修的秦晋之好,无疑是两全其美的好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