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非谢焉见死不救,而是那些意志不坚定,被蛊惑之人,不肯让他相救,被他救下的几人,此时该出了此处。
傅庭秋:“你拿到知南令了?”
谢焉点头:“正因此,白独归穷追不舍。”
傅庭秋舒了口气,只要谢焉拿到知南令,那一切便是值得的。
谢焉将弓收起,面色微暖:“出去吧。”
傅庭秋随谢焉走了两步,轻声道:“恐怕不行,柳雪裳与江穹,还有绅叔,尚未有下落。”
谢焉:“你可曾记得在何处与他们分开?”
傅庭秋:“柳雪裳与绅叔在初入洞口时,江穹在一处院落内。”
谢焉:“柳雪裳二人应当还在洞口,只是江穹有些麻烦。”
傅庭秋轻应了声:“洞口处应是阵法,大抵是走过三人,待第四人会自行转入下一个景象。我思来想去,唯有这个解释。”
路过乱石处,谢焉伸手扶了傅庭秋一把,待傅庭秋站稳,立刻收回手。
傅庭秋微微皱眉,继续道:“我与江穹入的那处,是结合头顶的云垂阵,在桃源处布置了迷惑人心的蛊虫,乘其不备转换景象,将人分开。”
谢焉听他说到此,问道:“既如此,你怎会如此快到这?”
饶是谢焉,也在这地宫里转了好几日,方才摸到八神殿的祭祀处,窥探到八神殿与扶桑门合作,趁乱从白长醉手里,夺走知南令。
傅庭秋默了片刻,简明扼要:“我被萧云生抓了。”
谢焉忽然停住了,黑暗中傅庭秋看不清他的神态,只依稀觉得谢焉浑身紧绷,似一根被拉到极致的弓弦。
傅庭秋:“他似乎对我很是喜爱。”
谢焉一言不发,抬脚继续往前走,傅庭秋恍如未觉,低声细语:“偏要将我留在他身边,奈何我心系楼主,硬是好言相劝,让他放我离开。”
傅庭秋不曾发觉,谢焉又将他带回了祭祀之处。
谢焉:“他在你身上下了蛊。”
傅庭秋侃侃而述的话戛然而止,面色微动,却最终一句话都未说出口。
谢焉又道:“他在等我将知南令送回去,换你一条命。”
傅庭秋嘴唇动了动,片刻后轻声道:“不要。”
谢焉凝视着傅庭秋,借着微薄的光亮,将傅庭秋眼中的坚定看个一清二楚,那双向来笑意盈盈,好似情意满满的双眸,此时笑意全无,满是决绝。
傅庭秋斩钉截铁又肯定的重复:“不要,此次你能将知南令拿到,已然不易,若是再将知南令拱手相让,怕是再难寻回。”
谢焉自怀中取出一物,递到傅庭秋面前。
傅庭秋低头一看。
是一形如六瓣花,色泽柔和的小令,那小令躺在谢焉的手掌心内,散发着盈盈柔光,令中心微凹,有一宝字横行其中,颇为贵气。
傅庭秋微怔,挪不开目光。
谢焉:“这便是知南令。”
傅庭秋伸手缓缓的在知南令上摩挲,知南令感受到陌生气息,发出比先前略亮的光芒,一闪一闪似夜晚繁星。
谢焉:“它生而无辜,却因人心险恶被迫背上人命,若是八仙殿能让它不辗转流于他人之手,我倒是愿意将它双手奉上。”
傅庭秋猛然抬头看向谢焉,只看见他眉宇间的疲态,及双眸中未消失的普度众生,他喉咙动了动,直白道:“以八神殿的行事作风,知南令落在他们手里,只怕是为虎作伥。”
谢焉将知南令收起,转身朝着祭坛走:“即便如此,我不能不救你。”
傅庭秋拽住谢焉,见对方看过来,他缓缓摇头:“知南令在知南楼方才是最好的结果。”
谢焉缓缓笑了,将傅庭秋一把拉过抵在墙上,他的另一只手垫在傅庭秋的后脑勺上,靠近轻声道:“令,我能再找回,你,必须活着。”
言罢,在傅庭秋的唇角留下轻到不计的一吻。
☆、第四十章
傅庭秋傻了,似被谢焉一吻带走了心神,愣愣的跟着谢焉走,直到回到高台之下,台上萧云生望着他们,平心静气的抿着笑。
谢焉:“将他身上的蛊解掉,我将知南令给你。”
萧云生轻叹:“谢楼主这般天资无双之人,也逃不开一个情字。”
谢焉冷脸,并不愿意同萧云生多做口舌之争。
萧云生未有丝毫尴尬,他转开目光,望向神色呆滞的傅庭秋:“傅公子,又见面了。”
傅庭秋回神,抬头语笑晏晏:“萧殿主,好手段。”
萧云生推托:“哪里哪里,如若不是谢楼主对傅公子情深意重,哪怕我将公子带回塞外,也不见得能换回知南令。”
傅庭秋皮笑肉不笑:“萧殿主果真自谦,只希望莫在归途中,被人截胡才是。”
萧云生笑意不减,抱拳诚心实意道:“多谢傅公子提醒,萧某自当小心,还请傅公子让萧某为你解蛊,顺便将知南令一并带来。”
谢焉将令放到傅庭秋手里,抬眼看向萧云生。
萧云生闲云野鹤般悠闲站在那,与谢焉目光对上,笑容加深,颇有礼貌。
谢焉不笑不答,轻轻的一点头,算作给萧云生一笑的回应。
得了谢焉回应的萧云生,眉梢微动,心里百转千回,看不透谢焉。
傅庭秋拧着眉望着手里的知南令,只觉得脚步异常沉重,根本抬不起脚。
谢焉知晓他内心复杂,不愿将到手的东西再拱手让人,毕竟拿回知南令并非易事,但如今也是出于无奈,如若有其他选择,他定不会将知南令交出。
谢焉在傅庭秋的后背上拍了拍,让他上了高台。
百余步的台阶,傅庭秋走的极为煎熬,这一步一步,从低至高的台阶,不仅代表他将知南令亲自送给萧云生,亦代表蔼雪山此行,他们棋差一招,惨遭落败。
这让只在谢焉身上吃过亏的傅庭秋,心生不甘。
越来越近,萧云生的笑容清晰的出现在傅庭秋眼中,他从未有过如此强烈的念头,与一个人旗鼓相当、悍然畅快的较量一场。
可看见萧云生的笑容时,傅庭秋分明察觉到内心高昂的斗志。
他不能,至少眼下不能。
他必须等萧云生将他的蛊解掉,才有余力一搏。
萧云生欲从傅庭秋手里拿过令,却被他手腕一转,躲开。
傅庭秋冷冷道:“先解蛊。”
萧云生豁然一笑,也不多说,摸出一个不过指长的短笛,放在唇边,徐徐吹起。
傅庭秋并未听见笛音,却由心口生出一股冷意,那股冷意顺着他的身体游走,从胸口到腹部,再由腹部窜向胳膊,胳膊向下的转到了手掌,最终聚在左手的拇指指尖。
萧云生微微吹急,傅庭秋只觉得指尖传来一阵撕心裂肺的痛楚,他咬牙拧眉,一言不发,任由那痛楚疼遍十指,恍然间指尖痛楚加剧,一声微乎及微的撕裂声,有东西从指尖一飞而出。
傅庭秋看见一只飞虫呼啸而过,眨眼间飞入萧云生的衣衫下,他浑身无力,双腿一软瘫坐在地,知南令顺势滑出,落在萧云生脚边。
萧云生额头生了些许汗,弯腰将知南令捡起,神色淡淡的摩挲几下,方才走到傅庭秋身边,弯腰眉开眼笑道:“傅公子,知南令已落入我手,你可要将百凤蛊守好,否则下次便没了换命之物。”
傅庭秋双手扶地,微微抬头,四平八稳道:“没有下次,萧殿主可要多保重,免得栽在我手里,死不瞑目。”
萧云生双目微弯,笑从未到过眼底:“伶牙俐齿,不如傅公子与我回塞外吧,没有谢焉,没有万秋山庄,你便什么都不是。”
傅庭秋垂眸,淡然道:“来日方长,萧殿主急什么?”
萧云生还待说什么,站在高台之下的谢焉,不知何时已到了傅庭秋身后,此时正目含危险的看着他,只怕他动作一下,谢焉便会动手。
萧云生虽是金丹期修为,但他以灵力吹笛取蛊已有损耗,经不起与谢焉的再次交手,他将知南令收起,笑道:“谢楼主不会趁人之危吧?”
“他不会趁人之危,我会。”白长醉的声音从洞口处传来。
萧云生心中一凛,应声看见白长醉,冷笑道:“白门主何来的脸回来?”
白长醉同样冷笑:“你若是老老实实的将知南令给我,我与你的合作依旧有效。”
萧云生双手背在身后,冷眼相待:“痴心妄想。”
白长醉也不废话,身形一转,抬手拍向萧云生,萧云生不怒反笑,脚步微动,躲开攻击,后退几步,落在青铜器上,短笛出现在手中,放在唇边吹了几下。
白长醉一脚蹬在青铜器上,与萧云生并高,再出一掌。
萧云生离开青铜器,飘落在地时,一个后空翻,躲开白长醉的一腿,随手丢出一个蛊虫,白长醉乘胜追击的动作一顿,微微侧身躲过蛊虫,面沉如水。
谢焉趁着白长醉与萧云生二人争斗,将傅庭秋拦腰抱起,趁乱脱离。
傅庭秋浑身无力,勉强捏住谢焉的胳膊:“知南令。”
谢焉不答,抱着他往大门处走,被白长醉一眼看见。
白长醉呵斥一声:“谢焉,你往哪里去?你废我徒儿修为一事,势不两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