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将张言抬到床上,沈如晦搭上他的手腕,半晌还是摇了摇头,轻声道,“没有脉象了。”
秦行知听见他这话心下一惊,似是自言自语的说道,“第三个...”
沈如晦在一旁听见这话眉头一皱,心道这事情若是第三件,定然是天上出来什么大事。
他借力将张福盛叫醒,张大人醒来发现自己儿子已经死了,登时又要晕过去,沈如晦连忙握住他的手腕,递进去一道真气,这才开口说道,“张大人节哀,这事...”
他话还未说完,张福盛已经破口大骂出来,“你怎么不替我儿子去死?老子叫你早点把东西拿出来,你为什么不给他!”他脸上的肉随着言语都起来,整个人气的发抖,“你哪里是在救人?分明就是害人!”
沈如晦松开张福盛的手腕,站在他身侧就要摸上袖中的药瓶。
秦行知没看见他的动作,但这话他可是听不得。他伸手把张福盛推开,“你倒是说的轻松,你可知你儿子身上的是什么东西?”说着秦行知朝张福盛看去,“自己敢在家里祭拜那种东西,你就做好家破人亡的准备吧。”秦行知向前走了两步,“至于他,”他看向沈如晦,“不过是凑巧罢了。”
“你,你鬼扯什么!”那张福盛被他的话堵住,半天才结结巴巴的说道,“分明就是他,是他拿了神仙的东西!神仙才会附在我儿子身上的。”
“神仙?”秦行知听见他这话倒是笑出声来,他一把拽过张福盛,从他脖颈间抽出一个细绳。张福盛见状拼命阻挠,奈何实力差距太悬殊,那绳子终究还是落到秦行知的手中。
那是一条红色的皮绳,上面打着十二个死结,每个结下串着金丝玉,那玉里已然显不出玉的本色,皆是暗红的结块。
“养鬼神,本就是断子绝孙的命,你强育一子已是极限,如今又怎的怪到他头上去?”秦行知把那绳子握在手心里,红色的碎屑自他指间流下。
“今日救你一命,只因你招来的是山神。若你招的是寻常鬼物,此刻你早已是你儿子的腹中餐了。”
张福盛听得他这话已是满头大汗,他眼看着秦行知将那神仙送给他的锁财绳毁掉,又眼见着自己儿子已死,一时竟再做不出其他反应,只跌坐在椅子上,一个劲的念叨着,“怎么会呢?”
沈如晦见他如此为自己辩解,不禁哑然失笑。不愧是一家人,大的听不下去大的护,如今这小的听不下去,也是要来护的。
似是感受到的沈如晦的想法,秦行知忙说道,“你可不要自作多情,我只是说说玉山观为何出手罢了。”
见他如此,沈如晦也不好再说什么,见屋内再没其他的危险,便打算离开。他视线转到沈攻玉身上,见他正盯着秦行知,便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问道,“可是漏下什么东西了?”
“残玉。”沈攻玉说道。
“你指的可是行知腰间的宫绦?”沈如晦看着那宫绦上的一块月牙白玉,笑道“你倒是对白玉有着什么执念,怎的见一次都这般痴一次?”
沈攻玉看向沈如晦,一双琉璃般的眼睛直直盯着他,终于收回眼神,缓缓开口问道,“你认得?”
沈如晦回道,“玉山观弟子不多,这玉是给内门极少数人佩着的。他是师...嗯,秦方的小儿子,自然是有的。”
“你也只敢同他讲这些了。”秦行知在一旁冷笑道,“怎的不敢说说这玉为何会呆在我们身上?”
沈如晦轻叹了口气,他看着秦行知道,“这其中诸事复杂,因果轮回,现在不同你讲也是为了你好。你就算奚落我千次百次,也是无用的。”
听见这话秦行知反倒是笑了出来,他走到沈如晦身旁问道,“怎的?你这欺师灭祖的勾当做得说不得么?”他看着沈如晦哂笑一声,道,“罢了,便当我从没问过吧。”转身便离开了。
沈攻玉听着两人的聊天默不作声,等秦行知转身要走才开口问道,“你是从哪里弄来的?”
秦行知听见他的话,丝毫没有停下脚步的准备,他一面朝外走一面说道,“玉山观,长老墓。”
沈如晦见他还是一副疑惑的样子,也拉着沈攻玉的手腕朝外走去。“相知,”他对沈攻玉说道,“你莫要在他身上过多牵扯,他身后是玉山观的秦字辈长老。”
沈攻玉看着他握着自己腕的手,低声说道,“好。”
这一闹,再出张府已是第二日清晨。
一夜未眠,沈如晦竟也不觉得疲乏,他寻了个客栈进去,将药箱放在大堂的长凳上,坐到一旁。见那小二还在柜台上打瞌睡,便轻轻扣了扣桌子。店小二闻声这才从梦中醒来,见得这两人连忙迎了上去,“两位要点什么?”
“两份早食,顺便开两间上间。”
沈攻玉本在一旁看着客栈旁的木牌,听见话回头看着沈如晦。“为何要两间?”他问道,“寻常不都是睡在一起的么?”
店小二听见他这话,瞬间一副了然的模样。他将抹布收好,对着沈攻玉道,“两份早食,一件大床上间。”
沈攻玉听得仔细,待他说完话,这才点了点头。
“你...”沈如晦看着这两人没有丝毫搭理自己的意思,哑然道,“这里怎么比的家里?”
“哎呦,您就放心吧,”店小二一副过来人的样子,“我们这儿旁边就是玉春楼,您要什么没有啊?保准儿跟您家里丝毫不差。”
“不是,我们...”
显然沈攻玉不晓得他在说什么,但还是照先前的样子答道,“好。”
???
沈如晦面上是一万个不愿意,他看看沈攻玉,在看看早已走远的店小二,终于还是耐下性子来问道,“相知,你可知道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第6章 玉山观
“相知,你可知道你刚才的话是什么意思?”
沈攻玉默不作声的看着他,眼里满是疑惑不解的神色。瞧他这样沈如晦愈发头疼了。眼前这人虽是十足的厉害角色,但怎的他却有种养儿子的感觉?
沈如晦解释道,“住在一间房里的,除开夫妻便只是父子了,”他说道,“像你我这般的好友,自然是要另开一间的。”
沈攻玉认真的听了一会,又转身去研究那一摊梨花酿。沈如晦见他装傻的路数愈发明显,不由得好奇道,“也不知道是谁教的他如此这般的?我可从没这样做过啊。”
这倒是实打实的冤枉了沈攻玉。他并非故意装傻不回话,只是此时他的神识正跟在秦行知身上,自然分神不少。
秦行知也不愧是修道之人,自从张府分开后便一路朝山上走去,看那方向倒是和沈攻玉当日拿人家仙露琼浆的地方差不离。想着毕竟也是修道之人,沈攻玉便不再关心,将神识撤了回来;他初见那人腰间一块碎玉便觉得眼熟,待那玉被秦行知借来聚灵时他才认出,那残玉分明就是一块自己的本体!
只是,无论是玉山观还是长老墓,他都是闻所未闻的,所以才分了一缕灵识在秦行知身上。
待他再回神时,已经与沈如晦进了房间里。这屋里倒是宽敞,雕花实木的大床陪着薄纱般的帷幔,还有一扇镂空刻花的屏风立在床前。
此刻两人正坐在屏风前的小桌边,沈如晦饶有兴趣的看着他将茶杯递到嘴边。
那茶杯递到嘴边沈攻玉却停下手来,那一杯散逸这香气的茶水他到底是喝不下去,思索了一阵,沈攻玉将被子递到沈如晦的面前。
“怎的?”沈如晦接过杯子放到茶台上,问道,“舍得回来了?”
“你怎么知...”
“扑哧”见他如此沈如晦登时笑出声来,他拎了拎茶壶,对沈攻玉道,“你可知道此前你已喝了几壶茶了?”
被他这么一说,沈攻玉这才发觉口中皆是苦涩,他不由得生出一副嫌弃的表情。
见他如此,沈如晦将他杯里的茶倒干净,又续上一壶清水,道“都同你说了,不要去跟着行知。”他将杯子递还给沈攻玉,“长老墓我自然是可以陪你去的,只是这事实在不能闹出太大动静。你一路要分着神识跟上行知,又怎么知道秦家长老不会分一丝神识跟着我们?”
“不会跟着。”沈攻玉说道,“他还没那个本事。”
这话虽然听着狂妄了些,但到底没说错。修道者,纵然修成天道,飞升前也无法同位列仙班的人相提并论。
想到这沈如晦倒是生了好奇,虽说修道者不能同上神相比,但秦方那般的天道大修者下的禁制也不是一般仙者可解的,况且他那一副眼睛到底是逆了天意,便更没有恢复的可能了。他问道,“相知,你可是上面哪一位神仙的小跟班?”
沈攻玉思索了半天,记得自己上次醒来也见过不少人,但他确实没什么印象,只是这“跟班”二字,放在他身上属实是不合适,于是便摇摇头,道“记不清了,大抵就是个没用的闲职吧。”
“你倒是说的轻松,”沈如晦笑道,“先生救我一双眼睛,之后如晦自然是要为你起几座大殿供着的,一年四季香火不断。”
“那你到不如把自己捎给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