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蹲在床榻前面,从前的记忆如潮水一般涌入脑海,忽而是幼时靳芳菲替她打走刘寅等人的场景,忽而是狩猎场靳芳菲跳马救下她的场景,忽而是这段日子以来与靳芳菲相处的点点滴滴,这些让她的头一阵一阵的发疼。
她不禁伸手捂住了头,渐渐地幼时的靳芳菲慢慢变成了如今靳芳菲的模样。
青笋说,靳芳菲因为欢喜她,所以见到她同清风姑娘一处所以吃味。
她忽然明白靳芳菲独自回京的缘由,明白为何在狩猎场靳芳菲听到自己所说之事为何生气,也明白靳芳菲为何处处对自己施以照顾。
“既然你救了我,我应当以身相许才是。”
“以身相许?唔……那好吧,我答应你,我们一言为定。”
靳芳菲回京是专门寻她的,为的正是兑现幼时的诺言。
她扪心自问,你呢,你可如青笋所言那般同样欢喜着靳芳菲?
相到靳芳菲,她心口一阵紧一阵甜。
若是有一日再见不到靳芳菲,她会如何?
想明白这一切,伍思才的心感到一阵一阵的酸楚和痛苦,终于慢慢捂住脸,有泪水从她的手掌缝隙中滑落。她知青笋正在门外守着,所以她不敢哭出声来,只能紧紧咬着唇迫使自己不发出声音。
她从前不明白为何见着靳芳菲她便欢喜,见不到又会想念,甚至在意靳芳菲的一举一动。
此时她才明白,原来这些日子以来她早已将靳芳菲印在心间。
或许假扮男子时日久了,自己早忘了自己女子的真正身份,才会不知不觉的将这个女子放入心间。
可如今正如青笋所言,她欢喜靳芳菲,即便她们同为女子,但这份感情并非因为幼时的恩情,而是这些日子以来她真真正正的感受到靳芳菲是一个如何的人。
靳芳菲像是温暖如夏日的太阳,会在她被旁人冷眼对待时贴心鼓励她不为旁人的言语所影响,也会在她被刘寅等人欺辱时挺身而出为她而战,更会在她生命危急时不顾一切的冲向她,只为救她。
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靳芳菲,她早已不知不觉的欢喜着,挂念着。
可当青笋说,靳芳菲也同样欢喜“她”,她明明应该开心,可她感受到的却是无尽的绝望。
靳芳菲中意的不是“她”,而是他。
靳芳菲最初认为她是西伯侯府如假包换的三少爷,才会答应那荒唐的承诺。
以身相许。
伍思才泪水掩埋下的脸写满痛苦和无奈。
终究是误会,她误以为她是男子,所以英雄救美,以身相许报恩。
而她误以为她是男子,所以美人救英雄,接受了这以身相许的报恩。
可日后若是靳芳菲知晓真相,仍会喜欢她吗?
伍思才不敢想。
作者有话要说:心疼,呜呜呜……
芳菲:哭什么哭,来妹妹的怀抱!
三少爷:媳妇……
第36章
翌日一早, 青笋醒来随便用冷水抹了把脸便来到伍思才门外候着,昨夜里他的心便惴惴不安,辗转难眠。
少爷性子温和,即便是同老爷置气拌嘴,可从未见她那般失态, 红着眼眶那痛彻心扉的模样,他如今仍忘不了。
可他百思不得其解,自己不过是提到少爷与靳家小姐互有心意, 何以少爷那般动怒, 好似他说了犯了天威的话。
若说少爷不喜那靳家小姐,何以这些日子如此挂念。可若是中意, 听见靳家小姐也心悦着少爷,那也应是高心呐。
青笋纳闷着, 房门从里忽然打开。
随即是伍思才的声音, “今日可是起了一早, 青笋难得今日没偷懒啊。”
青笋看了一眼,心中一惊匆忙将头低下, “是啊,少爷今日起得真早, 小的哪儿敢偷懒。”
“少爷, 小的这便让厨房上些可口的膳食来, 您昨夜滴米未进,别的饿坏了身子,届时夫人可得担心您了。”
伍思才配合的摸了摸肚子, 叹道:“果然这人呢不能缺一顿,缺一顿便饿了,那赶紧的上吧。”
话落,伍思才又回了屋。
青笋看了看少爷的背影脚步一跺匆匆离开院子,少爷的双眼竟肿的像俩核桃,莫非昨夜被人打了?
可少爷独自在屋,谁能打到他,一个机灵,青笋想到另一个可能。
男儿有泪不轻弹,少爷这是昨夜哭了?
自认为最为了解少爷的青笋,这回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猜也猜不透,摸也摸不准,他能做的只有做好分内之事不给少爷添堵。
青笋本以为按照少爷的性子过个几日便会好转,可一连几日青笋发现,少爷不出门了,生意上的事儿也是让吴磊管事,每日在府中不是赏花品茗,便是逗鸟喂鱼。
虽和平日一般闲情逸致,可青笋觉得少爷并不开心,因为他在没见过少爷的脸上出现笑容。
青笋想少爷的心情同靳小姐大致脱不了干系,因为自那日起他再未从少爷口中听到有关靳小姐的事,好像是靳小姐从未出现过。
少爷越是如此,青笋越是不敢随意提及有关秦府或者靳小姐的只言片语。
这日,伍思才前去给伍老夫人请安,进门瞧见伍老夫人一脸乐呵呵的不知在为何事高兴。
“祖母,您今日心情看上去不错,可是府上有喜事了?”
伍老夫人看见伍思才,咦了一声,笑道:“倒不是咱们府上有喜事,我是前儿听说陛下有意为丹阳郡主招婿,祖母寻思着你们二人年纪相仿,届时祖母也替你要个名额递上去筛选筛选。”
伍思才一怔,低眸叹道:“丹阳郡主那般人物孙儿如何配得上。”
她这般见不得人的身份,又能配得起谁,想到靳芳菲,伍思才心底纠得难受。
伍老夫人未曾察觉到伍思才的落寞,“丹阳郡主纵使再天姿国色、满腹才华,终究是个女子,女子的归宿是什么?最终不过是家宅后院,所以丹阳郡主挑夫婿挑的不是那倾世之才,而是品性端正的夫君。”
伍老夫人话音一顿,意味深长道:“再者,若是比才华,难道你便差了么?”
伍思才对上伍老夫人的目光,又默默移开,“京城里多少高门子弟,若是陛下当真为丹阳郡主选夫婿,只怕那长公主府的门槛早被人踩平了。”
伍老夫人似是真有此打算,“以你娘亲同长公主的私交,长公主未必不肯同意。”
伍思才这才听出伍老夫人话中之意,她最怕的便是提起亲事,一旦成亲她的身份必然暴露,她娘同长公主是自幼的手帕交,感情比旁的人深了几分,若是祖母提起,长公主当真应了,后果她不敢想。何况对方若是丹阳郡主如此显赫的身份,以当今陛下对丹阳郡主的爱护,只怕届时难以收场。
念及种种后果,伍思才道:“您哪儿的话啊,孙儿虽也仰慕丹阳郡主的才华,可这并非男女之情,您可千万莫要牵线搭桥。”
伍老夫人默了默,感情可以培养,丹阳郡主高门贵女,整个京城没有哪个闺秀比之尊贵,这样的荣光日后定能给西伯侯府带来更多底蕴。且那样的人陪在思才身边,二人相得益彰,以郭家和长公主府的权势也能让思才飞黄腾达展翅高飞。
默默观察着伍老夫人的神色,伍思才知她并未放弃借丹阳郡主这股东风,她转念一想,另谋他径,“年初丹阳郡主的兄长去世,如今郭家一脉只剩下丹阳郡主一人,孙儿听闻长公主其实一直想为郡主招一位赘婿继承郭家血脉。”
果不其然,话至此,伍思才已发现伍老夫人的神情变了,目光不似先前那样热情。
伍思才再接再厉,“人不是总说我们西伯侯府一脉单传,如今传到孙儿这里更是不易,难道您舍得孙儿上门做那赘婿,日后连个孩儿也不能姓伍?”
这话算是戳进伍老夫人的心口,她一生为西伯侯府操劳,最担忧的便是西伯侯一脉子嗣不盛这事,当初伍其渊娶了陆氏,二人一连生了两位姑娘可将她给愁白了头,好不容易最后有了伍思才。
伍思才见老夫人已经动摇,又道:“再者孙儿对丹阳郡主当真没有那份心思,何必徒增烦恼。”
伍老夫人自幼看着丹阳郡主长大,深知丹阳郡主的贵重和难得,这才起了心思希望伍思才能够娶到丹阳郡主。可只看见眼前的利益却忘了日后可能的麻烦,当真是人老了,目光也变得越发浅短。
想明白利弊,伍老夫人也不在执着这事,看着长大成人的孙子,伍老夫人一时感慨,“老婆子我已是一只脚踏进棺材里的人了,这辈子我的心愿便是见到思才你成家立业。”
伍思才叹道:“祖母哪里的话,您身子康健,一定能长命百岁。”
伍老夫人道:“你也到了娶亲的年纪,祖母一直未曾问过你,你中意怎样的姑娘,届时祖母也能为你寻个合适的。”
伍思才并未回答,而是想起在鎏金坊她自以为同靳芳菲的初次见面。
当时她只觉得这女子笑容明媚耀眼,让人不忍将目光从她身上移开。如今她才明白,靳芳菲像是一束照亮她生活的光,让她心底最黑暗的角落渐渐升起暖意。
可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