骨缝里渗透出疼痛,像被什么碾碎了,方沉疼得几乎要跪下,但他撑住了,眼睛还看着那具血流汩汩的尸体。
脑海里闪过奇怪的画面,破碎的玻璃窗、泥土、雨水、百合花香……随后是血液,满腔的血沫,好像一张嘴就会涌出来,疼得他没法开口。
谢颖临死前说这里的每个人都有罪,都要接受惩罚,可是她的罪是什么,这是她的惩罚吗?从高空坠下,摔得粉身碎骨?方沉猜不出她犯了什么样的错,才会得到这样的惩罚。
他难得固执地想,那她为什么要跳下来。
眼睛被盖住了,温凉的手掌,方沉在黑暗里眨眼。
高成软着腿,眼看突然出现的聂时把方沉拉开,拉远了环住,下颚贴着方沉脑袋。
他本来打算闷不吭声,聂时却看过来了,高成吞吞口水:“方沉?方沉?你没事吧?”
方沉耳朵发懵,感觉眼前还是一片红,鲜红的血液像糖浆一样粘稠,谢颖就倒在那里。
雨还在下着,把头发打得潮湿,泥土混杂青草味。
聂时掰开方沉的手,把车钥匙递给高成,高成犹豫一下还是接了,坐到驾驶座,后面是聂时和方沉。
方沉把头靠在玻璃窗上,像睡着了又像在想事情。高成以为他在害怕,整个人哆哆嗦嗦,却不知道他是疼的。
高成一心想着离开这个鬼地方,车开了一段时间才咽咽口水和车后两个人搭话:“到底咋了,方沉你为啥在外面啊?”他其实更想问方沉和谢颖谈了什么,眼前闪现出女人坠楼的可怖模样一个干呕又噎了回去。
方沉像才察觉到车厢里多出一个人,转过头看聂时,心里没有一丁点害怕,只是空落,没有任何情绪在,眼里更是没有波澜像个木偶,张口就是:“谢颖死了。”
高成方向盘都打歪了,方沉向前仰,脸差点砸在椅背上,被聂时及时捞回来。
气氛更加沉静,雨越来越大,砸在车窗上留下一道道水痕。
聂时好像很累,看方沉不愿意搭理自己,独自沉默一会儿,不多久就睡过去了。
高成看聂时闭眼松了口气,往后面看看,看方沉还是一副失了魂的样子半开玩笑道:“我总觉得有什么玩意跟着咱。”
方沉抿着唇没有说话。
他该说什么呢,说他看到了吗。
的确有人跟着他们,还敲了后车窗。
方沉不知道乔然是怎么做到的,外面还下着雨,他趴在车上面,倒吊着露出一双眼,手贴在车玻璃上跟方沉打招呼,眼睛弯弯地好像在说“你好”。
方沉一点也不好。
如果聂时醒着,一定二话不说把人扯下来碾死。
从六楼摔下去对乔然来说一点事也没有,现在依旧活蹦乱跳着讨人嫌。
车一直往前开,高成把手帕拿出来擦汗,方沉盯着他手里的粉色手帕看,其实他也不清楚自己在看什么,只是不想看到窗外的乔然,眼睛就定在一个点上了。
高成却主动嘚瑟道:“这是一个喜欢我的妞儿送的,你也别太羡慕。”
方沉看着手帕点点头,一时忘记又往窗外看,不小心和那张咧笑的脸对视上。
方沉:“……”
他当真被吓到了,情绪在那一瞬间全部回归,心脏狂跳着睁大眼睛向后靠,把聂时弄醒了。
乔然的笑容一下就僵了,迅速撤回去,聂时没有看到他。
“怎么了?”两个人离得很近,聂时的低音就在方沉耳畔响着,方沉脑子快速旋转——谢颖跳楼自杀,聂时突然出现,他们现在这是要去哪里?!
方沉猛地起身贴到车门上,又想到乔然在这头车窗扒着瞅他们再次弹开。
操,他妈的好想哭。
方沉知道自己刚才不对劲,猛喘了几口气。高成回头就看他想往副驾驶爬吓了一激灵,瞥到聂时沉着脸,他一手打着方向盘一手按着方沉肩膀往后推,“哎不是方沉你这是干嘛?”
“我想坐你旁边。”方沉求生欲极强。
高成好不容易擦完汗现在又一脑门汗。
最终方沉如愿以偿坐到了副驾驶,可惜驾驶座也换人了,高成一个人占了后车座。方沉下车换位还担心看到乔然,结果车顶什么也没有,八成刚刚就跳下去了。
他不敢贴着车窗也不敢靠近聂时,直直看着前面。
“方沉你和谢颖到底说了什么?她干嘛把钥匙给你就、就……”高成最终还是问了,他怀疑谢颖跳楼和他们之间的对话有关。
“她说……‘快逃’。”方沉瞄着旁边的聂时,自动隐了最关键的半句,只讲一些没有用的,“‘如果可以……能逃多远是多远’。”
“什么意思?意思就是我们能逃出去?逃出去就不会死了?那她干嘛跳楼?”高成赶忙发问。
方沉歪着头不自觉磕着玻璃,“或许不是她主动跳的呢?”
聂时看了方沉一眼。
高成背后一凉,又去摸手帕,那帕子被他擦过太多次透着一股馊味。
车开了很久,高成嘴里念着:“这怎么也应该到b市了吧?”打开导航却发现还有一段距离。
雨一直在下,天变凉了,方沉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
他不知道聂时为何又出现,乔然说他在推他们去死,那聂时也是吗?
他瞒下太多事情,潜意识觉得这些不能透露。可这样做正确吗?他不知道。
高成害怕死那些突然窜出来的恶念,眼看天阴下来直往街道瞅,眼瞅到一家小旅馆,就商量着要去里面蹲到天亮。
“可现在还没天黑……”方沉说着还是下了车。
旅馆不是什么好旅馆,屋子里一股发潮霉味。三个人眼对眼坐着,静下来的时候,老旧旅馆总会有一些古怪的声响。
“睡觉吧,睡着了就不害怕了!”高成提议道。
谁还睡得着?一天之内睡了好几觉,个个都精神着。
高成不管不顾横躺在沙发上,眼睛一闭,“睡觉了睡觉了。”他一点也不困,就是受不了外面窸窸窣窣的声音。
过一会儿他们听到很远的地方传来一声笑,高成搓搓胳膊,方沉整个人都僵住,下意识和聂时对视一眼。
高成一无所知,方沉却知道那声笑……分明就是乔然。
聂时作势要出去,方沉也往前一步,高成一睁眼问:“你俩要干啥去?”他紧盯着两个人,生怕他俩跑了。
方沉停了脚步往后移一步。他不该跟着聂时。
聂时出去了,房间里只剩方沉和高成。
雨从房檐打到窗台,啪嗒啪嗒。
高成想说有点冷,想让方沉把被子扔给他,方沉却突然开口问:“你犯过什么错吗?”
作者有话要说: 怂怂:快他妈饶了我
☆、第二十七章 犯错
高成挪屁股抱被子窝在沙发上,把自己包得滚圆才问:“你说啥?”
“你犯过什么错吗?”方沉半坐在电视柜上,一道闷雷闪下照亮他半边侧脸,下颌投下一小片阴影隐没于锁骨。
高成“嗨”了一声说:“年轻轻的谁没犯过点错呢。”高成当真年轻,长得白胖喜庆说话还知方寸,人也很热心常常帮邻里搬东西,遇到那些难相处的邻居都笑脸相迎,再不满顶多背地念叨几句。
他开玩笑道:“以前泡过几个妞算错吗?你别以为我吹,我以前长得正经不赖呢就是现在胖了,以前可有不少妹子追我,我就随便搞过几个,后来觉得没劲都散了。”他看方沉一动不动看着他,又笑呵呵补道,“我是不是有点渣?”还有点得意。
方沉脚麻了,双手撑着柜子,嘴巴有些干舔舔唇道:“……我不知道。”
高成瞄着他怀疑道:“你该不会还没谈过对象吧?”
方沉蹙起眉,下意识想反驳嘴巴半张着又不知该回答什么好。
他记起的事太少了。
高成侧躺着本来是想等方沉说话,结果不多时就合上眼,还是没有呼噜声说睡着就睡着了。
外面雨越下越大,凉意顺窗钻进来,缠绵着肌肤,像似有若无撩拨的手缓缓抚过后颈。方沉打了个激灵感到不对劲,刚想走过去看看高成,门外响起敲门声。
方沉折回贴近门板,轻声问了句:“谁?”他以为是聂时。
没人应答。
咚咚、咚咚咚。
指甲磕在门上,刺啦一声。
方沉等了一会儿敲门声停了,几秒后门缝里幽幽传来声音:“方沉哥?”
方沉僵住。
“是你吗?”少年紧贴着那条缝,越说越开心,嘴巴慢慢咧开。
方沉屏住呼吸,手指抵在门板上泛着白。
乔然用食指敲门,一下一下,嘴里还配着音:“咚咚咚,你在里面吗?”
方沉一动不敢动,只有眼珠转着生怕自己发出什么声音。
门外消停了一会儿,就在方沉以为他走远了想贴着门听听动静时——
“我知道你在里面。”这一声像凑在他耳边说的,气息蹭过耳朵,下一秒就要张口将他咬得血肉模糊。
“为什么不回我话?”乔然咯咯笑着,贴着门摆各种姿势,像多动的□□,叽里呱啦乱叫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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