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沉僵住。
乔然的脸色一点点阴下去:“你没想起我。”
六楼。
还在小区的时候,方沉曾经和乔然坐过一个电梯,那个打扮得像大学生的人是乔然!方沉还问他住几楼,乔然的回答就是——“六楼”。
方沉猛地抬头,乔然欣喜道:“你记起来啦?”
恐惧将心拧巴成一块,方沉顺着房门滑下去。
乔然的笑容又没了,嘴角往下拉,眼神也沉下来,他身上的肉正在一点点掉下来,半边脸已经是森森白骨,偏偏语气里还带着小孩子的童真,晃着脑袋凑近方沉,嘟囔着:“你还是没记起来。”
“不过没关系。”乔然裂开嘴,露出一个夸张的笑容,“你迟早会想起来。”
有什么东西在他们身后,楼梯里又出现一只恶念,弯着背露出半个光秃秃的脑袋静悄悄盯着他们。
乔然跟方沉比了个“嘘”的手势,像个恶作剧的小鬼,转身快步走过去捏住恶念的头颅,力道之大,迫使恶念发出尖锐的叫声,他却像听不到,兴趣盎然地将手伸进那黑乎乎的胸口,重复之前的动作,将它捅穿,苍白修长的手指黏连着黑丝又握成拳抽出来。恶念消失,黑色的灰烬围绕着乔然,如同坠进深渊漩涡。
他们都没注意楼道台阶上站立一只黑白色的猫,它的眼睛在夜里亮着,注视着一切。
“你们……究竟是什么?”一切全乱了,方沉本以为聂时是特殊的那一个,只有聂时一个。在此前他一直把聂时归为他们这边,可是这真的正确吗?!聂时……究竟为什么出现在他们其中。
“是什么?”乔然重复念了一遍,歪歪脑袋,脸上的皮肉也跟着掉下来,“嗯——我们是什么呢?让我想想啊。”他同样用了“我们”。
乔然又一步步走过去,方沉快要不能呼吸。尽管乔然和聂时一样腐烂,但聂时不会伤害他,乔然却不一定。方沉对聂时的信任来得莫名其妙,在此刻尤为凸显。
乔然笑眯眯地,“方沉哥从刚刚开始就在抖,该不会是害怕我吧?”
眼前的少年和聂时一样不是人类。
只要认定这一事实,不把他们当做人类看他们就会腐烂,而越是害怕他们,他们烂得越快。
怎么会这样呢?
“这可不行。”乔然凑得越来越近,方沉也越来越绝望,手摸到腰间的匕首。少年像第一次见到人类,好奇打量着,眼里都透出感兴趣的光芒,他不觉得自己有多可怕,嘴里还说着,“你看到什么?是不是我死时候的样子?”
他说到“死的时候”,也就是说……他并没有活着。
方沉颤抖着将刀送进少年身体,锋利的刀尖刺破皮肉,血液是温热的,少年没有任何防备,表情扭曲一瞬直直倒在地上。
方沉看到自己手上暗红的血,脑袋发蒙,近乎机械地思考着,死人为什么会流血……死人为什么会痛?
这死人做得未免也太惨了点吧。
乔然趴在地上痛苦□□几声,抱着肚子打滚,而后很突兀地停下来喃喃道:“好疼啊……”
什么?
少年抬起头,表情不见丝毫痛苦,盯着方沉道:“方沉哥,我好疼啊。”
方沉巴不得自己立刻去世。
乔然又将脑袋埋进手臂里,他经常做这个动作,此前常常抱着脑袋躲在一旁害怕。现在呢?他在笑。嘴巴里隐隐发出笑声,断断续续,笑够了就露出脸看方沉。
啊,之前把脸埋进臂弯里是防止露馅吧。
毕竟笑得这么渗人。
“你在干什么?”方沉脑袋木了,手里的刀放下,上面鲜红的血液算不上什么,因为他发现乔然肚子上的伤口已经在慢慢愈合。
“我在干什么?”少年的眼里有光,兴奋刺激,就这么四肢着地的爬过去了,一瞬间离方沉很近,几乎是脸贴脸,只有鼻尖空出一丁点缝隙,方沉感觉他脸上的烂肉都要甩在自己脸上。
乔然笑的超级开心,说:“我在推你们去死啊。”
他说完突然退后了,在方沉的视野里,多出一个人,拎着乔然的领子把他摔在地板上,巨大的一声响。
是聂时。
倒在地上的人想要爬起来,被聂时一脚踩在脑袋上,方沉恍惚听到咔嚓一声。
乔然却在哈哈笑,聂时面无表情更用力踩下去,乔然终于疼得叫了一声。
聂时蹙眉,冷冷对着乔然说:“管好你的嘴。”
乔然嘻嘻笑着:“你舍不得他疼,他就永远想不起来,你不可能一直护着他!”
方沉眼前炸开鲜血,聂时扯着乔然的手臂,乔然哀嚎着,他总觉得那条手臂……被扯断了。鲜血迅速渗透出来,乔然却只痛苦了那么几秒,然后又开始乱叫一通。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方沉几乎要失控,眼神乱晃着不抱任何希望地问。
乔然嘴里吐着血沫,脑袋转过来,以一个极其扭曲的姿势,眼里带着笑意,好像就等方沉问这句。
“这里是‘人间’啊。”他歪着脑袋,声音很轻,“欢迎光临。”
夜是漆黑的。
方沉不记得聂时是怎么解决的乔然,好像直接开窗把他扔下去了,强压着怒气说了声“滚”。
不会摔死吗?
不会摔死吧。
聂时想走近方沉,方沉却怕他,恐惧又让聂时在他眼里变了样。
似乎有很多话想说,又不知该说什么好,说一句“你死了”好像也不太礼貌。
你为什么会死呢?
方沉的心口好像裂开一块,并且还在不断撕扯着,匕首上的血已经消失了,如同那些恶念一样,什么也不留下。
方沉扶着门把干呕,喉咙很痛关节也在痛,疼得眼泪悬在眼眶里。
聂时退后一小步,难得没有固执停留,他注视方沉良久,直到走廊的灯重新亮起周围恢复通明,他才转身走了。
方沉一直坐在那里,直到天明,期间没有一只恶念跑出来,楼上楼下却不断有细微响动。天亮的也很快,像有人在刻意操纵,所有不利都倾向于他们这边。
天又是蔚蓝,飘浮着层层云朵。
谢颖出现在楼道里,看到坐在外面的方沉,她没立刻走过去,停下来深呼一口气,随后才跑到方沉面前蹲下身,手指颤抖着将什么东西塞进方沉手里。
“方沉你听我说。”
方沉的眸子闪了闪。
“范莹莹她……给舍友下了堕胎药!”谢颖眼里呈现出破碎,“她做了错事!她害死人了!所以她才会是那种死法……”
——“我在推你们去死啊。”
乔然的话回荡在方沉耳边。
谢颖说:“我们都有罪,我们都要因自己犯下的错而死……”她哽咽着,鲜红色的指甲几乎嵌进方沉的肩膀,“逃吧,快逃吧,如果可以……能逃多远是多远!”
方沉刚想开口,另一端的门突然开了,高成从那边喊着:“卧槽兄弟!我一睁眼屋里一个人都没有,可吓死我了!”
谢颖看着他,眼里说不出的复杂,随后不等高成过来就松开方沉起身往楼下跑走。
“谢颖?谢颖!”方沉要站起来结果脚一麻又坐回去,他看着谢颖塞进自己手里的车钥匙,整个人都在颤抖。
如谢颖所说这里的每个人都有罪,那他的罪又是什么?
他不记得。
作者有话要说: 脑子里想了很多遍这个场景该如何写,写出来又是另一个样子……
方沉的记忆已经铺够多了,剧情到这里应该会加快了
☆、第二十六章 红裙
方沉跌跌撞撞下去追谢颖,一直到一楼也没有看到谢颖的身影。
手里的车钥匙被方沉攥出汗,高成跟着方沉问出一连串的问题:“谢颖跟你说了什么?她干嘛跑走?聂时呢?”
方沉哪一个都回答不了。他们在大厅站了半天,天突然下起雨。
两个人走出酒店,外面天气晴好,雨是毛毛细雨,暖风吹拂面颊,街道上还是一个人都没有。
方沉抬起头,视线里出现一只飞翔在半空的鸟,那么自由,盘旋几下飞出他的视线,然后他看到坠落的人影,她一跃而下,就那么一直、一直往下坠,最终落在方沉眼前。
高成背对着方沉,听到声音回过头,骇然睁大眼吓的一屁股坐在地上。
谢颖穿着最普通的半袖牛仔裤,方沉却觉得她穿了红色的长裙,裙子在半空中飞舞,那么亮丽的颜色,差一点点就能抓住自由的尾巴,结果下落了,落下,砸在地上,沉重的一声响,摔得面目全非,鲜血铺洒大地,温热,死了,什么也不剩下。
方沉还有很多问题没能问出口,谢颖就跳楼了。
高成手指颤抖着,越退越远,屁股在地上摩擦,布料都要被磨破了。
方沉离得太近了,眼里全部是红色,谢颖流了好多血,白半袖也被浸成红色,
湿漉漉的天,雨下得大了点,方沉抽动鼻翼嗅了嗅,想死亡是何种味道。
它来得太突然,他还没有准备好。
“她跳下来了。”方沉喃喃着,高成看他蹭上前一步以为他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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