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再一次抛下其他人逃了。
十二楼餐厅内,高成远远站着和谢颖隔空喊话:“哎妹子你都不害怕的吗?”
谢颖低着头看着那具尸体不知在想什么,刘海垂下遮住她的眼睛,高成只能看到她摇头。
高成站累了自己挪到台阶上坐下,看谢颖还是站在那里,又叫道:“这干瞪眼也看不出啥,来这儿坐坐吧?”
谢颖抬起头,没有化任何妆的脸还是很好看,甚至透露出苍白的美感。
高成吞吞口水感到一阵冷意,谢颖看向窗外,这样晴朗的天气,满眼都是湛蓝色。高成大着胆子再次开口:“真不过来坐坐?你都不害怕她?万一突然跳起来,我可护不住你……”
谢颖看向他,眼里是浓重化不开的雾隔绝所有情绪,“活人要比死人可怕。”
“什、什么?”高成屁股挪下去一点,半瓣悬空,他没听清驴唇不对马嘴地接道,“你找到什么线索啦?”
谢颖唇色很淡抿在一块,再次望向窗外摇头:“没有。”
天边有白色的云朵,层层叠叠挤成一团,像孩童嘴里甜甜的棉花糖。
这个吻算什么呢。
方沉的眼泪又汹涌而出,他总在落泪,一点小事就能触动他敏感的神经。忘记很重要的东西失去记忆,心像羽毛轻飘飘荡在空中,不安、焦虑和对现实的恐惧都让他迟迟无法落地。
两个人分开,聂时替他擦眼泪,什么也没说,表情却像在心疼,睫毛颤两下,出口又很笨拙,只是叫方沉的名字。
方沉眼前闪过断断续续的画面,这样的场景在记忆里出现过。
是某个阳光明媚的日子,穿着打工服的自己还有穿校服的聂时,一个在哭,一个就不知所措。青春的味道像海水,又咸又苦,汗液把两个人弄得狼狈不堪,那个炎炎夏日,方沉哭得很惨,最后是聂时低头认错,向方沉屈服,扯着方沉的衣角叫方沉的名字,方沉就擦干眼泪,露一个丑兮兮的笑容,伸手拍聂时的脑袋。
回忆本身那么甜,方沉却觉得痛苦,嗓子哽着连呼吸都疼。
聂时牵住方沉的手,这一回方沉没有避开,他想不出闪躲的理由,克制住心头惧意,聂时就不再腐烂了。
他们两个下楼梯,一层一层地找,每一层的房间门都一样,方沉徒劳用手推,一直到一楼,他有种预感,他们找不到乔然了。
两人绕了好久回到十二楼,谢颖坐在离尸体最近的椅子上,腿伸长好像就要触到那具染血的尸体。高成猫在楼道里往两个人身后看,看到没人跟上来,撇撇嘴说:“人没找到?那现在怎么办?走吧?”
“走不了了。”谢颖说着站起来,“要天黑了。”
高成这才探头往餐厅里面看,天真的暗下来,他忍不住骂了句脏,“操,这才过去几个小时啊,天黑的这么快?”
“越来越快了。”谢颖引着人往外走,“走吧,回去了,我们还得在这儿呆着,等天亮就走。”
天黑的越来越快,好像有人在赶着他们。
“那其他人呢,不找了?”高成问,不可思议道,“咱们就在这里浪费了好几个小时,什么也没干成?”
三个人都没回答他,直接往电梯方向走,留高成一人傻站着,最后只好急吼吼跟上去。
屋里窗帘半拉着,一半明一半暗。高成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揉着肚子:“这下怎么办?人都走散了还没有吃的,指不定一会儿又蹿出一只怪物!”徒劳等了几小时,他肚里难免有怨气。
方沉还陷在回忆里出不来,有很多情绪不是他的真实想法,他对自己都产生质疑。如果他的情绪都是被他人操控的……他自己还剩下什么呢。
谢颖抿唇主动道歉:“今天这事是我不对,对不起,当时情况太特殊,我……”
高成见好就收:“哎哎话也不能这么说不是,总之快点天亮吧,天亮咱们就走哈。”
没人提逃走的三个人,他们自身都难保。
谢颖闭了眼答应下来:“好。”她看向方沉,表情颇为复杂,随后又看了眼跟在方沉身后的聂时。
方沉察觉到她情绪不对,敏感地回过头,谢颖却已经看向别处。
大概是哭多了,方沉眼睛干涩眨了眨,又埋首研究自己到底哪里不对劲。他把这几天的经历都仔细回忆一遍,然后发现从睁开眼的那刻起他就没好过,而聂时就是这里最大的bug。方沉撇撇嘴,想得脑袋生疼闭起眼睛。
……
百合花太香了,方沉窝在被窝里咳嗽,眼泪呛进鼻腔,他不断抹着眼泪。
周围昏暗,许多小朋友都睡着了。
他回到了小时候,还在孤儿院生活的时候。
被子突然被踢了一下,小方沉咬牙不让自己发出太大声音,然后又被踢了两下,他终于露出红通通的眼。
踢他的小孩坐着,就在他脑袋边上,吓他一跳,一声呜咽就漏出来。
“你好吵,我睡不着了。”
小方沉觉得委屈,今早他被那帮嫉妒他招院长喜欢的傻货扔了文具和衣服,现在又要被这个天天闷不吭声的闷蛋欺负,终于忍不住哭出来。
看护老师吓了一跳,还以为男孩真的欺负了方沉,问他话他也不回答,一个字也不说,老师怕打扰其他小朋友睡觉,把两个小孩叫到门外。
夏夜的长廊好冷啊,方沉哆哆嗦嗦。
老师认定是那孩子做错了,直接问他知道错了吗,男孩低着头也不说话。
小方沉哭够了,意识到是自己吵醒别人还迁怒于他,怂怂举起手:“老师,是我自己的问题,他没错。”说着蹭到小孩旁边悄悄说了声,“对不起啊。”
话音落下,那孩子突然就哭了,他连哭都悄无声息,手臂蹭一下眼睛说:“你好吵。”
“对不起。”小方沉也想哭了,眼泪在眼眶打着转,俩小孩就在冷冷的长廊里双双哭起来。
老师都懵了,问你俩到底怎么回事啊。
是啊,怎么回事呢,一个人的时候要咬牙扛过来,两个人就不行了。
方沉总是被罚站,因为淘气、打架,最通常的一种情况就是被其他孩子嫁祸,孤儿院里的小孩都不是省油的灯,最突出的那一个好惨啊,方沉亲身验证。他站过不同时段的长廊,从五六岁站到十四五,直到初中毕业,院长都拿他没办法。
那夜的长廊好冷啊,那是方沉记忆里唯一一次不是因为他犯错而站的长廊。
以前他都不服气,发誓要狠狠报复回去,这一次却知道是自己的错,他惹另一个孩子哭,让他受冤枉,他好像和那帮欺负他的小孩没区别。
阳光照不进黑夜,小方沉嚎啕大哭,他好怕啊,夜晚太冷了裹不进一丝温暖,他也在彷徨着,害怕自己也会和其他人一样变得越来越坏。
夜里有诡异的哀嚎声,方沉猛然惊醒,心口像压了块石头沉重的喘不过气,越多的回忆涌进脑海他就越痛苦,心脏像被击中了,隔着皮肉都渗出血。
天已经完全黑下来,他记得自己坐在沙发上,不知怎的就乏了。房间里只有他和高成两个人,高成睡得死死的,这回连呼噜都没打。
谢颖和聂时都不见了。
作者有话要说: 怂怂自始至终都很阳光的!!他超可爱呜呜呜
下一章很多事就都能揭开了
☆、第二十五章 人间
夜是寂静沉默。
方沉打开门,本应亮堂的走廊一片漆黑,只有尽头一盏灯忽闪忽闪亮起幽明的光。
他不应该出去。
方沉心里想着,合上房门迈开步子往前走。
酒店每个房间都长得一样,只有以6为开头的房牌能让方沉确认自己走到哪儿,他一直走到601,走到那盏灯下停下来。
灯光将他的影子拉长,映照在对面玻璃上,同样照出对面的人影。
“叮铃”。
有一声细小的铃铛声。
他看到一个人,还有一只恶念。
那只瘦弱的怪物在少年手下徒劳挣扎,爪子重重打在玻璃上,方沉看着乔然按住不断扑腾的恶念,将手插进它黑乎乎的心口,噗嗤,捅穿。
乔然转过头,看到面色苍白的方沉眨了两下眼,很快他笑起来,语调雀跃,“方沉哥。”恶念从他手上消散,他指尖流淌着黑色的粘稠物,一滴一滴落在地板上。和之前那个畏缩的少年截然不同。
他一步步向方沉走过来。
方沉退后一步,大脑一片空白。
乔然歪歪头,然后……一点点腐烂,方沉眼看着他烂掉,先是脸然后是脖子再到全身。
他和聂时是一样的。
方沉骇然,发现自己一动不能动,腿迈不开。
乔然看清他眼底的惧怕,半张着嘴,最后咬了下嘴唇:“对哦,你不记得我了……”他又往前走,走到灯下面,忽明忽暗的灯光给他打上一层阴影。乔然把背挺直了,的确比方沉高,带来极大的压迫感。
“你应该记得。”乔然说,嘴角耷拉下来,神色也没刚才那样愉快,固执道,“我们之前还见过。”
方沉心跳如雷,身子半靠在墙上,往后挪动着忽然一空,转头看到门牌——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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