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师兄,我想出去。”
饶是二人平日相处的时间再少,荆图南还是准确地理解了竹青那句“出去”是何意。
荆图南叹气,轻声安抚道:“走,离开,过些时日我们再一道回来。你在山上留的太久,如今再多留一刻,对你都是煎熬。”他捞了一把因力竭而有些站不住脚的竹青,“东面有无边的海,北面有绵延的雪山,南疆还有你未见过的花草……都带你去看。”
作者有话要说: 所以为什么还没能完呢……
☆、第 45 章
过后不久,荆图南便带着竹青离开,想要带着竹青再走一遍自己当年因洛耳之事,而选择孤身一人行走的那条路。
柳青元虽说捡回了一条命,但因魂魄受损难以恢复,丧失的五官六感也需要在漫长的岁月中一点点地拾回来,梅三千一心想要弥补自己以往错失的与柳青元相处的时日,便带人留在了南疆。
喻生在竹青与荆图南离开后,不声不响地回到了师门,将一众长老的苦口婆心挡在而后,随即直接闭关不出。
待到闭关结束后,喻生心平气和地接过了柳青元甩下的掌门烂摊子。好在天门一脉弟子不多,上下一窝闹腾也没个准儿,随便管管就得了只要别惹麻烦就行,这样一来倒是对了喻生的心意。
这人日日天还未亮,便往远山亭里笔挺挺的一戳,等到时辰到了,变起身前去鹤乡欢那处拼几盘棋,无论输赢都是一副神情,长此以往,鹤乡欢门下的小童子连哭着说“师尊凶神恶煞的,我害怕。”
小童子哭嚷着害怕,鹤乡欢便开始头疼自己拿孩子真是没办法,好声好气哄了几次就没了耐性,偶尔揪着小童子两团发髻发一通脾气才行。不过这事儿没多久就传到了喻生的耳朵里,第二日,鹤乡欢便没再见到喻生前来。
这年春分时节,许久未曾有过外人来访的天门山,竟有弟子来报,说是山下来了千秋观的人。喻生听到千秋观时,平静的脸上闪过些许戾气,长眉微微一挑就吓哭了缩在一旁的只有十岁出头的小童子。
千秋观来的是两名弟子,一个叫元禾,另一个叫元木,二人年纪不大,是对养眼的双生子。
小童子奉了茶后撒腿就跑,喻生差点给气笑了,真有些想不清楚自己到底是因何给人留下了此等凶神恶煞般的印象。他拂袖坐下,直言问那两位弟子道:
“天门与千秋观来往甚少,不知你二人此时前来所为何事?”
元木与元禾对视一眼,随后上前将一样东西交给了喻生,“前辈可曾在扶周城内有过故人?前些日子有一位叫扶百生的人,找来千秋观说是想要托我们将此物归还。”
喻生接过去看了一眼,大致记起在最后几日,祝玄一直将这东西带在身上。他将拿东西收起来,道:
“有劳两位。”
“晚辈将东西完好无缺地送达是分内之事。”说话的依旧是元木,元木转身对元禾点点头,“前辈,晚辈还有一事相告。”
二人突然站起身来,拱手弯腰,“千秋观如今已不由江前辈掌管,江前辈早在五年前便已离去,此番前来是如今的掌门林长风托我转告。‘江现百年间行事不妥,更是有违修道者为天地为苍生之初心,残害天门小弟子祝玄,包庇为祸世间的罪魁祸首,此等罪行天地不容,然五年前,江现得知贵派弟子祝玄魂魄飞散无处安放,便以自身魂魄为引,换得贵派弟子祝玄三魂七魄……’前辈,就这么多了。”
二人办完事情便匆匆离去,只留下喻生一人在原地沉思,“换回魂魄?换回来了又能如何……”
喻生自嘲地轻笑一声,“可一百年都等过了,也不差这一时。”
春来春又去,花开草又绿,年年岁岁这样晃着,一晃就是十五个年头。当年动不动就哭鼻子的小童子长大成人,见了喻生也不在只会缩在角落,十五年间竹青还曾回来过一次,没停留几日便又离开了。日子年复一年地往更远的地方推,日日平淡无奇的生活险些让喻生忘记,自己到底是因何而一直留恋这人世间。
这一日,喻生简短地回过荆图南的来信后,又是传信问候了自己远在南疆享清福的师父和师祖,一想起这二人一脉相承地甩手掌柜功夫,就气得额角直窜着跳。
门外有弟子轻声来报,说是山脚下密林中似有野兽横行,因以前便有过凡人误闯而被野兽伤害的事情,上下一到这个时节,便还要多操一份山下的心。
“师尊,此次还是照旧将人消去记忆再送回吗?。”
喻生眼角一跳,下意识问:“是什么人?”
“回师尊,是个约莫十几岁的少年人,想必是误闯,随后将他带离便是,师尊不必忧心。”
“那便好,小心些,别吓着人了。”
小弟子脸一僵,艰难地扯着嘴角难看一笑,心说自己师尊今日看着心情像是不错,不知为何全身像挨了电一样麻嗖嗖的,“弟子告退。”
“等等,还是我去吧,你们不要去了。”
小弟子哪儿敢说什么,头还没抬起来呢,眼前的人都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他猛然记起幼时总是害怕这位冷若冰霜的师尊,眼下依旧还是怕得很,只敢在背后嘀咕一声:“……师尊近日怎么神叨叨的……”
喻生袖子一甩就往山下去,身影倏地划过密林,这林子里除了出没野兽外,倒真是很少有人会来,如此他一探便知那个少年到底在何处。
喻生悄无声息地落在了林子深处的瀑布前,水声轰隆着响,雪白的水花翻飞,打湿了坐在一旁青石上的人的衣衫。
“还真是个孩子……”喻生扫了一眼背对着他的那个瘦小的背影,走近几步拍了拍少年的肩,难得放缓语气柔声问:
“你怎么会跑到这地方来?”
那少年的肩很是削瘦,在喻生的指尖轻轻触上去时,便浑身颤抖着直接蹦起来,向后撤了五六步远,眼底无从掩饰的惊恐和戒备全数袒露出来。
“别过来。”少年冷声道。
这一来,喻生猛地看清了这少年的模样,登时怔在原地,视线紧紧地绑在了这孩子的身上。
“师兄?不对……”
兴许是他这么些年来无悲无喜,神情都没怎么变过,猛然一瞬悲喜交加,五官都不知道该怎么摆。又或许是这些年来他的确不怎么招孩子喜欢,不过这短短一会儿,那孩子又往后逃命似的退了几步,险些栽倒在水潭之中。
喻生深吸一口气,自认为面上的僵硬缓和了不少,浅笑着伸出一只手来,“别害怕,能过来我这里吗?我不会伤害你的。”
那少年看着虽说满心戒备,可喻生却敏锐地发觉,他听到这句话后,浑身有一瞬竟完全放松了下来。少年身上的衣衫看着很不合身,上面布满了大大小小的补丁,甚至还有几处被撕扯开来,稍一活动便露出掩盖在底下的触目惊心的伤痕来。
少年抽着气儿揉了揉胳膊,小心又戒备地看了过来,“有人欺负我,我跑了,迷路了。”
喻生呼吸一滞,拼命压制住自己鼓噪的仿佛胸膛都要容不下的心,缓缓地抬起另一只手走过去,虚虚地揽住这人的肩,“你受伤了,我有治你伤的药,你跟我回去吗?”
少年思忖片刻,迟疑地点点头,“好。”
喻生满意地笑了,试探着去牵这个瘦弱少年的手,用自己宽大温热的手掌把这孩子的手完全包裹起来,一路牵着他晃晃悠悠地往山上走去。
他不时低头打量这个与祝玄仿佛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半打孩子,心底疑惑又欢喜竟有些无所适从起来。
“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抬头,眨了眨一双水汪汪的眼睛,随后似有些委屈的垂下头去, “我没有名字……也没有家人,他们都说我是野孩子,也不知道是从何处来的……”
喻生轻轻点头,握紧少年的手,视线细细描绘着少年瘦弱的身子骨,以及落在白皙皮肤上几道有些触目惊心的青紫伤痕上去,随即温柔地弯下腰,揉了揉他的脑袋,“饿了吧,带你去吃东西好吗?”
“……好,那,那我能多留几天吗?”
喻生嘴角一勾,“好,你留多久都可以,我这里,专留你这样没有饭吃的孩子。”
他一路带着这孩子回去,刚进山门先撞见了鹤长老,鹤长老眯着眼睛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这个孩子,随后眉毛一抽指着喻生质问道:
“你!你偷了哪家的孩子回来?!就算是长得一模一样,你、你!”
鹤长老这气急败坏的样子简直就像是喻生做了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一般,喻生又气又笑,当机立断将“偷”回来的孩子交给鹤长老,“劳烦长老和孩子好好说说话,问清楚了再说我到底做了什么错事。”说完丢下人就走了。
喻生再来时,鹤长老已经和这孩子闹腾在一起,见他回来才收了笑容轻声对喻生说:“先前换回的三魂七魄,竟然真的找到了完全契合的躯体,不过……我看着没有记忆啊!”
“……”喻生怅然,“长老,您老糊涂了吗?怎么会有以前的记忆……”他对鹤长老交代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