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飏整个人都僵了,他不敢动,不敢惊扰这片刻的依赖。指间的火焰落到书桌下的香炉里,清幽香意推着人坠入沉睡的深渊。
关了灯,许飏小心将人拥入怀中,仿佛这便是他全部的宝藏。穿梭时空,从回往日,两人初见…
苏筠,我来续一段情缘,希望在我死的时候,已经得到你的回应。
作者有话要说:
许飏:求抱抱
苏筠:(无视)
宁笙:求抱抱
苏筠:(意味深长地说)宁姐,像我这样不知道什么时候死,死在哪里的人,有什么资格拥有你。
兔子:求抱抱
苏筠主动抱起,被兔子趁机亲了嘴角
许飏&宁笙:……
第6章 表里不一
苏筠一直睡到次日黄昏才醒来,脚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眼上的绷带却已经散开,此时正被兔子叼着往垃圾桶里扔。
事实上那只兔子也就只比成人手掌大些,叼着绷带一跳一跳的,不时便会踩住绷带带倒身子,雪白的身子滚成球状,束缚在身上的绷带如同一条懒洋洋的蛇,缠着人不放却也不伤害他。雪球滚着滚着撞在墙上,一摊稀泥般在地上排成大字。
他看向苏筠的黑眸沾了水汽,可怜兮兮地低声叫着,像是受了多大的委屈。苏筠拿他没办法,赤脚下来将兔子抱住,受伤的脚微痛,他便干脆跪坐下来。
抬手摸了摸兔子的毛,苏筠歪头看了眼紧闭的屋门,眼中闪过一丝狡诈的笑容。他快速起身从衣架上拿了衣服换好,对兔子道,“我带你出去吃好吃的。”
兔子眨了眨眼,“你的伤…”还没好。
话未尽。苏筠已从兜里摸出一张符纸。他一手抓住兔子,一手扔起符纸任由其在空中无声燃烧。两人身影随之一晃出现在了商业街的小巷里。
苏筠抬手给自己带上帽子,满意地环顾四周,眼中笑意略带孩子气,却让人在不经意间被一同感染。
怀里的兔子小心用爪子搭在他的肩膀上,正看他看得出神,那双黑曜石般的眼睛里此时只装着一个人,也好像只能装下这一个人。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这个眼神,它叫做喜欢。
没在意兔子的出神,苏筠玩笑道,“怎么,傻了?”巷子里没有人,苏筠把帽檐压低些,抱着兔子往外走。
“没有。注意安全。”兔子收回目光,把声音压到最低说着。他并不想让对方察觉到他心中的波动,有时分明只是对方再自然不过的表现,却让他感到无比愧疚,他欠下的债是这辈子还不完的,是几辈子也还不完的。也就因此,他根本不敢重提旧事。
兔子在苏筠怀里团成一团,只留了一条小缝的眼像是随时准备再补一个回笼觉,只是他的脑子却清明的很。
他想起了以前,那个看上去比他大不了几岁的皇帝托着下巴坐在龙椅上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无论他说什么对方都不予评价,就像个溺宠自己子孙的长辈,任由对方在生活中肆意妄为。
那时无论朝中大臣做得事有没有意义,是不是正确,他都不曾阻止。许飏知道这个人什么都听不进去了,苏筠在等死,无论是哪样的死法他都无所畏惧。可他当时并没有想到,苏筠会给自己的百姓强行选择了一条活路,而自己却毅然决然地走上了另一条万劫不复的路。
许飏以前根本不知道苏筠喜欢什么,想要什么,这个人完美的扮演了一个被丢弃的傀儡,穿着最华贵的衣服任人谴责。没有人关心,也没有人理解,哪怕救了谁,那个人也难以察觉。
许飏的身影隐没在群臣中,仰视着那个人,到龙椅的距离不过数步,他却从未尝试过走过去,带他走。
所以苏筠死了,在安排好一切后。
曾经他被苏筠坑蒙拐骗喝了杯茶就成了无欲无求的巫师,帮助人类与神沟通甚是威风,荣华富贵纸醉金迷全部涌来,冲得他理智全失,好像这天地间再没有什么东西配得上入他的眼,哪怕是在杀自己最心爱的人的时候……
他早已忘了自己是什么时候清醒的了,就好像一个正在做着美梦熟睡的人,突然被倾盆大雨冲得全身冰冷。
他深知,那个人再也不会回来了。
苏筠选了一家人少但价位适中的小店,店主是个三十岁左右的年轻男子,原本正坐在柜台后面玩手机,见他进来手一哆嗦手机掉地上了。
店主也不知受了什么刺激,一边犹豫着要不要先看看自己的宝贝手机,一边又紧紧盯着苏筠怕他跑了。
这种二百五苏筠也不是没见过,直接无视他那癫痫的身子,淡淡地问,“有事?”
店主听他声音,颤抖的身体癫得更厉害了,像是随时都会抽过去一般。他深吸几口气才平复了情绪,几乎是自虐地压制住了自己所有的情绪。“没事,帅哥想吃什么?”
“牛肉盖饭,再来一盘凉菜。”不知是不是错觉,店主竟觉得苏筠怀里的兔子正看着他,还冲他摇了摇头。这下他整个人的懵了。
“老板,店里不能带宠物?”苏筠的语气听上去没什么情绪,却好过曾经那样邪气。店主连忙回神,“不不不,我只是觉得它很可爱。那个…帅哥稍等片刻。”说着,他连忙转身进了后面的厨房。
苏筠没再理他,抱着兔子找了个空座坐下。
刚刚进厨房的店主拍了下里面正忙活的青年的肩,激动地说,“我看见陛下了,他还活着!”一个三十岁的人一边说着,一边喜极而泣。
青年手里的东西啪地掉在地上,他也不带往起捡,推开店主就要往出冲。“他在哪儿?”
店主从后面把他一把拉住,“他不可能还记得的。已经…过去太久了。”他的目光随之暗淡下来,拉着青年从窗口向外看。
苏筠正对着他们的方向,手机拿着手机不知在看什么。
“他过得应该还不错,就不要再去打扰他了吧…白哥,你说恶人都逍遥自在的活了几辈子了,为什么偏偏好人落得这种下场?”
“…”青年没有说话,从地上捡起铲子把锅里糊了的菜盛出来,盛着盛着,人忍不住哭了。
救国救民的英雄死了,凶手却成了人们讴歌的对象。
这就是他们的陛下…
苏筠对这一切还并不知情,将还在通话的手机放在桌子上。他抬起头静静地看着饭店的装潢,白色的墙壁上画着几片墨色竹林,其间搭配着几首古诗却从未听闻。
店中整齐摆放的桌子是清一色的木制的,每一张桌子上都放了一盆精心挑选过的小盆景,如果是普通人在这里用餐一定心情不错。
但在苏筠眼中看到的,却是另一番景象。
电话那头宁笙像是终于意识到自己被无视了,怒气冲冲地挂了电话。
“帅哥,您点的餐。”映入眼帘的双手修长,如果可以忽略上面纵横的刀痕几乎可以称得上完美。苏筠抬起头看他,那个被店主称为“白哥”的人却匆忙转身走了。
兔子蹲在餐桌上,等着苏筠收回目光以为他会说什么,可等了半天对方都没有开口。
“阿筠…”兔子动了动耳朵,瞥了眼低头用餐的客人,每一个客人都在认真低头用餐,从始至终没有交流,更没有人掏出手机玩。他们使用勺子和筷子的动作很整齐,像是军队训练出的军人,但前提是忽略他们碗里用血液泡着的人体器官。
这不是个干净的地方。苏筠从进门就很清楚这一点,但除了那些非人的客人外,店主还是挺正常的,当然还有他们的食物。
“你想说什么?”苏筠用完餐,托着下巴看着他,“你是想说这里坐着的都是死人,还是那两个人和我有什么关系?”
苏筠的目光太平静,以至于兔子一时间也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个问题。这时店铺的门被人从外面用力拉开,宁笙黑着脸走了进来。
她显然没想到苏筠会跑到死人堆里吃饭,心中本就烧得够旺的火上又浇了把油。她毫不犹豫地扣住了他的肩膀,瞬间,苏筠就无法动弹了。
“你最好对自己的乱跑行为做出合理解释。”
苏筠垂眸道,“没有理由,我想出来就出来了。”这种以卵击石的性格苏筠一辈子都改不掉,他确实没有反抗的本事,却有着死不回头的倔强。
握着肩膀的手力道加重,苏筠微微吃疼却仍是一动不动地坐着。原本蹲在桌子上的兔子想都没想冲着宁笙的手就咬。
“……”宁笙冷冷地看着出血的手背,虽不知心里在想什么,但终究还是放开了苏筠。
许飏有心思做表面好人,她却只要眼前的人平安无事。
“适可而止。”兔子警告道。
宁笙不再言语,深呼吸调节情绪。
她虽然因为苏筠出逃的事生气,但苏筠一般外出都是有选择性的,这里一定有什么特别的地方。
她仔细打量着整个房间,如果不是里面坐得都是死人,这个小饭馆也可以称得上艺术化。
目光落在厨房窗口匆忙躲避的二人身上,她愣住了。
白洋和谢敬涛…没想到他们会在这里。同时宁笙脑中问题一个接着一个的蹦了出来,当年那么多人下落不明,他们究竟去了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