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反而给了我脑袋一巴掌!哈哈!”陆晚风似笑非笑,“我一说起这些事爹就要揍我,后来渐渐明白了阴阳眼的来头,自己也不说了,”他讨赏般凑过去,“你可是第一个知道的人哦。”
秦初寒说不清心里什么情绪,推开他的脸说:“你……切莫再告诉其他人。”
“那当然,我只告诉你,毕竟咱们形影不离嘛,哈哈!”陆晚风笑得花枝招展。
秦初寒不动声色道:“剩下的就交给陆家人解决吧。”
陆晚风惊喜不已,学坏了学坏了,秦初寒也学坏了!
“时辰不早,你回房休息吧。”秦初寒道。
“你不是说不能让我离开你的视线么,不是应该把我留在这么,要不,你去我那儿?万一我跑了怎么办,你可是发过誓的,永远相信我,永远陪……哎哎别推别推,就走就走,不然我回去在墙上打个洞,就在隔壁么,这样好交流……”
陆晚风话唠体质开启,扒着门柱不想走,秦初寒满头黑线地要关门,忽地黑夜里传来一声坠物闷响,两人安静下来,对视一眼。
有人翻墙。
☆、第 18 章
因着近日孟家不太平,孟维桢在家宅中布置了比平日更多的守卫,以防再生事端,没想到还是有人混了进来,可惜翻的那堵墙恰好是住了陆晚风和秦初寒的客房,还摔了一跤。
两人装作没听见地继续说话,那翻墙人爬起来匆匆跑了,斜眼看过去,驼着身材,走路不太稳,也不只是扭伤了腿还是怎的,很是怪异。
陆晚风悄然跟过去,发现那人巧妙地避开了众多守卫,去的是孟家小姐的方向。
越看越熟悉,总觉着好像在哪见过这人。
果然那人溜进了孟湄的院子,他想再跟进去,被秦初寒拽住。
好吧好吧,他妥协地收回脚,随便捡了颗石头往那人进去的方向扔过去,石头与青石板碰撞发出清响,顿时引了周围的人注意,纷纷提灯过去查看。
惊动了守卫,那人匆匆忙忙逃了出来,一路离开孟家,出于好奇陆晚风继续跟了过去。
雨水在傍晚便停了,路面尚未干透,三个人一前一后隔着一段距离,没多久就出了汲州的集市区,来到一片很大的乞丐窝。两人的闯入显得格格不入,所幸前面那人始终没有发现,脚步匆匆地低头走着,最后停在了河边的一座破屋里。
屋里点了柴火,四面墙没有一个完整的,火光从里面照出来,在夜里射出了一道光柱。
借着火光,陆晚风看清了那人的模样,正是白日躲在孟家大门前鬼鬼祟祟的乞丐。
进隐蔽处,他往里看,发现乞丐蜷在火堆旁,身子瑟瑟发抖,再看那脸,面上极丑,五官扭曲在一起,背弯成了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两手护着什么东西在心口,其中一只手还多了一指,是个残疾。
他眯了眼仔细瞧,是个银凤镂花长簪,女人用的东西,簪上镶有翡翠,价格不菲,绝不是一个乞丐能有的东西。
莫不是偷来的?看他翻墙进孟湄院子,难不成偷的孟湄的?
乞丐兀自发呆了半晌,然后小心翼翼地把簪子用洗到褪色的绢布包裹起来,装进一个雕花木盒子埋到地下,枕着那地方睡了。
再等下去也没什么可看,他们回了孟家,陆晚风也没继续折腾秦初寒,回屋睡了。
第二天他巳时才起,雨过天晴,太阳已经爬上半空,想着这时的集市应当热闹了,于是兴匆匆爬起来穿戴好,去敲隔壁门。
“出发出发!”
秦初寒已经在塌上打坐一个多时辰,听到陆晚风来敲门,背起离梦琴和莫忘剑出去了。
陆晚风临走前回头问道:“孟家可曾丢过簪子一类的东西?”
自家女儿还昏睡着,孟维桢没什么心情,但也像模像样地送客,听完略微想了想,摇头:“女人家的器物,我向来不在意的。”
道别后两人去了集市,想着买万花镜,那西洋老板见他脑袋包的只剩下眼睛,不由嘀咕这又是哪方的族人,兴这么打扮的。
“你瞧瞧,特别好玩。”陆晚风献宝似的把万花镜递给秦初寒。
秦初寒看了一眼,手将将抬起又放下了,淡道:“不用。”
“那好吧。”陆晚风十分宝贝地把桌腿放进衣兜里,准备去买些材料再做张面具,毕竟不能总顶着一头的布条,一拆就露馅了。
他心血来潮:“不然我捏张女人脸?这样谁也猜不出我是谁啦!”
起初秦初寒不置可否,可当陆晚风捏好给他看时,他愣了愣,转开脸道:“不行。”
陆晚风问:“是捏得不够好看吗?我再调调。”
“不,不是。”秦初寒忙道。
陆晚风好笑地把脸凑过去,在他眼前晃啊晃,“那是怎么?太好看了?把持不住?”
秦初寒拒绝看他,移开视线,“……我不习惯。”
“那就多看看?毕竟我天生丽质难自弃,迷倒万千少男少女不在话下,往后的日子还长着呢,你总要习惯的。”
“……”
秦初寒不理他,拔出莫忘剑擦拭。
陆晚风笑得快岔气,不过还是重新捏了一张男人脸,清新秀气,留着眉间的朱胎印,一改之前的穷酸书生形象,一跃成为风流公子哥。
非常满意自己的杰作,他还拿出邀月笛在手间把玩,突发奇想吹了首曲子,灵动欢快,活脱跳跃,听得人心情十分愉悦。
秦初寒听得一时间忘了动作,剑擦拭到一半,委屈地被主人遗忘了。
夏合节的集市再热闹,这岩清河上也没有任何船只漂泊,民间光怪陆离的传说流传得非常广,吹得神乎其神,虽然其中不乏确有之事,但是人们向来对这些东西敬而远之。
弄好面具,他们向北城门去,路过前夜去过的乞丐窝,发现众多乞丐在一个破灶台前排成一条长队,铺子里有两个男人,一人吆喝一人施粥。
看这阵仗似乎施粥也不是一次两次了,老老小小的乞丐有序地等待着,没有人急躁催促,每接过一碗粥便向那施粥人道一声谢,欣喜地到一旁喝下。
陆晚风留意了一番,发现昨晚潜入孟家的乞丐也在队列中,正好排到了队首,畸形的五官挤出了一个怪异的笑,施粥人也笑着与他说了两句,隔得远,听不清。
可听不清,他看得清,那施粥的人不是别人,就是昨日码头上和乐而唱的撑伞人。
没了雨幕遮挡,那人的样貌也彻底清晰,玉质金相,薄唇微微扬起,魅惑的桃花眼,长睫卷翘而浓黑,眼角有一颗泪痣,墨黑的长发用一根银簪随意的挽在脑后,衣衫穿着较为随意,窄袖束腰,应是为了不弄脏那大锅粥。
果真是极好看的,只是男人味不足,反倒多了些女人的阴柔。
相比较下来另一人则面貌无奇,身材厚实许多,穿着简单的粗布麻衣,倒像是个护卫。
秦初寒也注意到这人,面色沉下来,拉起陆晚风就要走,怎想那人竟把勺子交给身边另一个人,抬步走了过来。
“二位先生,可是要离开汲州城?”
这声音清冷而慵懒,好像凉秋的微雨,缠绵而悱恻。
秦初寒别首不说话,陆晚风笑脸盈盈:“是的,那日江上听得先生绝世佳音,万分崇拜,可惜就要离去,不知何年何月才能再听上一曲。”
男子微垂凤眸,“夙翕不过是低贱的风尘人士,靡靡之音不曾想过能入仙人道长之耳。”
陆晚风面色如常,“夙先生乐善好施,许多自诩名门正派之士也不见得高尚多少,勿要妄自菲薄,世间万物生来平等,哪有高低贵贱之分。”
“先生说的是,夙翕受教了。”夙翕的嘴角勾起一个好看的弧度,魅惑至极,但陆晚风却觉得这人不应是这样的,这张脸看起来就像面具,眼睛会说话,可面具下的尽是看不透的东西。
让他感觉不舒服。
“敢问先生尊姓大名?”夙翕问。
“免贵姓冯,名皖禄。”陆晚风编了个假名。
“原来是冯先生,”夙翕早注意到他身旁还有个道长,玲珑心思如他,没去多问,“近日汲州天气变幻莫测,瞧着先生应是往西北昆仑去,听闻昆仑终年落雪,有生之年若能去一遭,定是不会后悔的。”
替他施粥的另一人遥遥唤了他一声,夙翕回首答应,与陆晚风道别:“昆仑地险要,但钟灵毓秀,总是比汲州好的,二位早些去吧。”
秦初寒早就想走,终于等到夙翕自己离开,抖了抖背上的剑鞘,迈开步子先走了。
陆晚风急忙忙追上去,随意嘴里哼着市井小曲儿,直到拐出这条巷子,他突然把秦初寒推到墙边,撑着墙壁状似思考:“你觉得夙翕如何?”
秦初寒听完神色冷淡:“不如何。”
“这样啊,”陆晚风煞有其事地点头,“那同他一起的另一个男人呢?”
本想不回答,可秦初寒脑中忽地闪回方才的画面,那人接过夙翕的活,一手扶锅一手拿着勺子舀粥,怪的是那人的左手食指靠近拇指那侧的指节处有老茧,勾栏院男子尤其注重保养,所有的脏活累活都是护卫杂役在干,挑水砍柴,老茧也不该生在那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