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晚风比比自己的脸,“那人不说话倒好,一说话反而露了陷,嘴里,干涩得紧,可面色红润,定是也带了面具的,而且看那材质,多半是真的人皮-面具。”
秦初寒明白他的意思,何人需要戴着面具藏在勾栏院中,不为别的,一定是因为那里最安全,和尚戒色,绝对进不得,再想想,左手食指外侧有茧,不正是常年拨动佛珠留下的么。
他已经有大把握,那人就是朝华寺四处追拿的逆徒,寂远。
☆、第 19 章
秦初寒找到了在城外即将离去的寂尘和竹青。
寂尘得知了两人的发现后很是惊讶:“我今晨受到寺中同门的传信,信中说寂远出现在漠北境地,因此正要去追寻。”
秦初寒道:“可有十成把握?”
“没有,”寂尘摇头,“寂远携大梵经外逃,哪怕一成的把握也要去尝试。”
“前几日才有消息说在汲洲,这才多久,怎么就能从江南跑到漠北?”陆晚风提出疑问,“既然那人能从朝华寺密室中的密室里找到大梵经,定是极其狡诈的,使些障眼法不足为奇。”
“有理。”
寂尘决定继续留在汲洲,传书予漠北的同门,嘱咐各地均不可放松警惕,如找到其人当场拿下,情况紧急可直接击杀。
寂尘是和尚,勾栏院是去不得的,陆晚风自告奋勇前去搜寻线索。
秦初寒脸色差到极点,独自沉默着到没人的地方打坐清静。
陆晚风跟过去,绕着他身边走啊走,脚上踏得用力,瞅着他的脸看啊看。
没多久秦初寒就睁开了眼,冷道:“扰人清修。”
陆晚风嘿嘿笑,心道装什么淡定,“打什么坐,凌家规矩麻烦,个个禁欲无聊,走走走,反正你马上就要行冠礼,也是这年纪了,我带你去妓院涨涨见识啊!”
“你常去?”秦初寒扫他一眼。
陆晚风做认真思考状:“也不大多吧,去了几次,令仪姐姐可弹得一手好琴呀。”令仪是江泉城最大的妓院里的头牌姑娘。
“呵。”秦初寒冷笑一声,弹琴谁不会。
“不过没你的好!”陆晚风狗腿道。
秦初寒摸了摸身侧的离梦琴,转头不理他。
“嘿嘿,我知道了,”陆晚风道,“你是不是不想我去妓院啊,直说嘛,讲道理,一开始是你坚持要去找寂尘报信来着,我冒着生命危险陪你回来,怎么你这会儿反而不乐意了。”
秦初寒嘴唇抿得紧,不欲与他争吵,不过的确已经开始后悔,考虑要不要直接把人打晕了带走。
夜晚来得很快,许多店铺收了摊,可南馆的生意才刚刚开始。品级低的窑姐儿浓妆艳抹站在南馆门前招揽生意,穿着五颜六色的薄纱衣裳飘来飘去,软哝细语无所不用其极,不过招揽到的也是些市井平民,若真有身份的哪会理会这些门前的招牌,非馆里红牌小姐小倌根本看不上眼。
竹青与陆晚风一起来的,说是有个照应。在此之前陆晚风对竹青的印象只停留在气质佳上,本以为与大师一起的人定当也是沉稳冷静型的,却没想到他一开口,就发现这人出乎意料的话多。
比如这样。
“你不是被马蜂蛰了么,怎么脸好的这么快?”
“我以为你嘴也被蛰了不能说话,那时候就没跟你打招呼怕你尴尬。”
“哇,你这笛子竟然不是用竹子做的?真好!”
“江南好温暖啊,昆仑太冷了,我想留在南方。”
“这附近有什么好玩的吗?”
“我想吃糖葫芦!”
……
陆晚风自认满嘴放炮,但在竹青面前他真的自愧不如,回答还赶不上提问的,一起来南馆也是因为竹青说从没去过妓院,想见识见识。
他觉得这人思想觉悟很高啊,于是当即拍板答应下来,两个人浩浩荡荡去了南馆。
临近门前的时候他们看到了秦初寒,一身雪白衣裳与南馆的灯红酒绿格外不搭,浑身冒着寒气,然而还是有众多窑姐儿前赴后继的贴上去勾搭。
陆晚风哼哼,竟然敢跟我抢人?他“哈哈”大笑两声,走过去挤开几个姑娘,一把勾住秦初寒的肩,热络道:“哟,大哥,不是说今日有事么,整得小相公听说今晚你不来,还跟我恼了一番呢!你说你是不是要赔我?”
围在周围的姑娘们可听懂了,原来是来找小倌的,于是留恋地多看了几眼,继续招揽客人。
秦初寒脸上一阵青一阵白,气的手指发颤,恨不得掐死陆晚风。
过了门前的窑姐儿,里边的龟奴迎了过来,“三位客人,可有想点的姑娘?”
陆晚风直接点名:“夙翕呢?现在有客么?”
原来是三位找小倌的,龟奴本也见多了这些人,可没想到点的竟是馆主,愣了一下,赔笑说:“三位客人,实在不好意思,我们馆主不接客的,馆里品貌上佳的相公也不少,您看看要不要换个?包君满意!”
没想到夙翕竟然是南馆的老板,陆晚风做为难状:“这样吧,你带我们去个雅间,叫几个相公上来。”
龟公没被刁难,连连点头答应。
南馆是汲州最大的青楼,里面不止女妓,还有男妓,整个南馆被分成东西两馆,左南馆是小倌馆,右南馆是美人馆。
路过入门时的水泉,正前方是一片宽阔的酒席之地,形形色色的客人抱着男男女女坐在各自的小桌上寻欢耍乐。陆晚风对这种场面太熟悉,偷偷瞧秦初寒的反应,发现他目不斜视地走路,不为周围的声色犬马有丝毫触动。
倒是竹青激动起来:“这,这,怎么有男人抱着男人!我只听过□□,难道还有妓男?呀!这男人长得好漂亮!比女人还漂亮!”
酒席之地喧闹,压根没人注意到旁边这个激动地跳起来的男人,前边的龟奴听见了,露出猥琐的笑:“客官是第一次上青楼?要知道,这寻欢作乐的地方,只要能找着乐子,管他是男是女姓谁名谁,至于怎么找乐子,就看客官想怎么玩了。”
“寻欢作乐?寻欢作乐能有什么法子?你教教我?”竹青听得一知半解,追问起龟奴来。
龟奴也没想到他会这么问,好在脑子转得快,笑道:“客官且管享受,咱们南馆里的相公自会伺候好您,保管乐上天去!”
“真的?那就快点儿!快点儿!”
看着这一副努力学习充满求知欲的模样,陆晚风不禁想:这人该不是从山里出来的野人吧。
穿过长廊,左南馆已经看不到女人,龟奴领着三人从旁边的过道上二楼,进了一间名叫云萃轩的雅间。
“三位客官稍等片刻,奴才这就去替您寻些好相公来,让您一次挑个够!”龟奴沏好茶水,领了打赏后便躬身退出去了。
看着竹青跃跃欲试的样子,陆晚风有点后悔带他来,虽然自己喜欢男人,可是也没想过把身边的人也变成断袖啊,这不会遭天谴吧,有点害怕。
他提议:“竹青,美人馆在那边,不然你去那边找个姑娘?”
“为什么要找姑娘?”竹青并不想,“你没听说有小相公么,我不爱跟姑娘待在一起。”
陆晚风倒吸一口凉气,心道完了完了,没救了。
他转首去看秦初寒,见秦初寒一直死瞪着他,几乎能看见眼睛里冒火。
他嘿嘿笑,不在意,“你为什么也跟着来了?不像是你会做的事情呀。”
秦初寒语气寒得发颤:“看着你。”
“看着我做什么?怕我完不成任务呀,放心放心,这种世面我见多了,保证不误正事。”不过这竹青估计已经忘了自己是来做什么的了。
秦初寒咬牙道:“如此甚好。”
陆晚风嬉笑:“你既然来了,想不想叫个姑娘?不过我觉得这儿的姑娘都不怎么样,还不如我呢!至于小倌么,太阴柔了,配不上你,呀,果然还是不适合来这里呀。”
秦初寒闭眼不语。
陆晚风话锋一转,语气凉凉的:“你是不是已经有心仪的人了?”
秦初寒猛地睁开眼,死死盯着他,眼神有些慌乱。
“你刚跟着我那会儿,有天夜里你说梦话,在喊一个人的名字,”陆晚风学着那声音道,“六儿……六儿……谁是六儿?是哪家的姑娘?”
秦初寒放在腿上的手握紧了拳头,一呼一吸,冷静下来,“不是。”
“不是”两个字回答得很笼统,陆晚风只理解成了不是他喜欢的人,心里一阵高兴,想着不是情敌就行,管她哪家姑娘,是嫦娥仙女都没关系。
“好吧,不想说就算了,”他继续道,“我一直有个问题,凌叔叔膝下无子,一直把你当亲生儿子看待,为何不让你改姓?”想到孟维桢那般趋时奉势,只因一个姓氏便转变态度,他始终替秦初寒不高兴。
“师傅曾询问过我,是我不愿意。”秦初寒垂眸。
似乎有难言之隐,陆晚风也不过是好奇问问,见他这样就住了嘴,转头与竹青调笑,“怎么样?是不是觉得特别好玩?”
竹青蠢蠢欲动,“好玩好玩,我太期待了!”
陆晚风鼓励地点点头,默默叹道:你开心就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