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无可能,”秦初寒沉吟,“仙魔大战之时我尚年幼,你未出生,未能亲眼所见,现在知道的这些也不过是史书记载和口口相传。”
“如若这个推论是真的,那他们是来向我爹寻仇的?”
仙魔大战,嫉恶如仇的陆元首当其冲做了领头人,带着其余三大家族和众多愤愤之士上山围剿,筹谋多时将魔道一举击破,移平玄天殿,虽然事后捉拿了许多侥幸逃脱者,但也不能保证没有漏网之鱼。
陆晚风道:“现在敌人在暗我们在明,如果是寻仇,那他们的仇人可不止一个两个,我爹死了,他们一定还有下一步动作,如果没猜错的话……”
门外传来密密麻麻的脚步声,客栈陈旧的木楼发出吱哑哀鸣,几乎快要承受不住倒塌。陆晚风警觉地站起来,外面的人正往自己这屋来,听步履声至少三人。
“这……”他看向秦初寒。
秦初寒也起身,冷静道:“莫慌,不是我叫来的,你仔细听,不像是修炼习武之人。”
想想也是,那声音越来越近,听着的确不像有功夫,很快就稳稳停在了他们门前。
“叩叩叩。”
敲门声节奏和力道把握得极好,不催促也不吵闹,不会让人感到不安或打扰,想来敲门的人是极有素养的。
陆晚风试探道:“谁?”
外面人应道:“小的是孟家管家孟海,敢问阁下不久前可曾在岩清河救下我家小姐?”
“孟家小姐孟湄?”他回头看秦初寒。
“正是,”孟海语气谦恭,“我家老爷十分感谢先生对大小姐的救命之恩,特让小的前来寻找,希望能请恩公到孟家一聚,定当好酒好菜款待恩公,以表诚意。”
陆晚风本想拒绝来着,可听说有好酒款待他就有些动摇了,仰着脸思考起来:“好酒?是什么酒啊?”
孟海也没想到里头的人会这么一问,愣了一下,讷讷答道:“我家小姐出生时,老爷特意吩咐人去买了四坛三十多年的陈酿女儿红……”
“就这么决定了!”房门忽然被打开,用洗澡巾包住脑袋、只出露眼睛的陆晚风笑得花枝招展。
酒痴如陆晚风,爱酒成瘾,千杯不醉,有好酒摆在眼前,他岂有不喝的道理?
☆、第 15 章
孟家宅子修得很大气,不过陆晚风也没怎么看,满心思想着那陈酿女儿红。
孟海直直把人引进了前厅,一个中年雄壮的男子正站在里面,与一个男仆低声说着什么,见管家带回了人,笑眯眯地迎了上来,对秦初寒说:“这就是我们家湄儿的恩公吧,有失远迎,有失远迎。”
秦初寒未答,陆晚风了然这人应是孟家当家的,跳了出来,“是我,是我。”
孟维桢一句话噎了回去,看这人脑袋上包了厚厚一层布巾,在两人之间来回瞧。
陆晚风解释:“我身子不好,下水惹了疹子。”
这理由勉强说得过去,孟维桢很快调整过来,笑着做了个“请”的姿势,“原来如此,二位请进,里边就坐。”
陆晚风和秦初寒大方地坐下来。
孟维桢道:“我家湄儿性子贪玩,最近夏合节热闹,她总闹着出去玩,这不,还好有恩公出手相救,不然我家宝贝女儿……”堂堂中年大男儿,说着说着竟有些哽咽。
陆晚风觉着还是应该关心关心,便问道:“小姐现在如何?可还安好?”
孟维桢答:“托恩公的洪福,湄儿现在已经清醒,大夫说调养上几日即可恢复。”
“哦,那便好,那便好。”他心不在焉。
孟维桢看向秦初寒,热情询问:“道长雪衣雪冠,敢问可是凌家子弟?”
秦初寒点头,不卑不亢:“正是。”
“果真如此,”孟维桢哈哈大笑,“我与凌家家主也有些交情,他门下的子弟果然个个器宇轩昂资质非凡啊!”
“孟家主客气了。”
“敢问道长尊姓大名?”
“鄙姓秦,名字登不了大雅之堂。”
“哦……秦道长啊……”孟维桢语调明显降了下来。
陆晚风瞅他,感觉怪怪的。
孟维桢又与秦初寒寒暄几句,秦初寒始终不卑不亢,场面有些冷,管家见状走到家主旁边低语一阵,孟维桢起身,对两人笑道:“为表感激之情,希望二位能在孟家住上几日,定少不了好酒好菜伺候。”
陆晚风就等他这一句了,爽快道:“那就来吧!”
管家带他们去了客房,两人的房间挨在一起,此时已临近傍晚,差不多是晚饭时间,两人等了一会儿便被迎去前厅吃饭。
孟家小姐还在修养,孟夫人伍清寸步不离地陪着女儿,到场的加上客人也不过三人。
孟维桢开了一坛酒,味道很是香醇,陆晚风倒了一杯,也亏得孟维桢对着个捆了一脑袋布巾的人还能忍住不笑,两人天南地北胡乱地侃,秦初寒则静静坐在一侧用餐,任孟维桢如何劝酒也不动那酒杯,以茶代酒,跟人打太极。
没喝上多久陆晚风就趴在桌上哀嚎,“不行不行,不能再喝了,脸上还长着疹子呢,没法儿见人了……”
孟维桢顺坡下驴:“今夜我与恩公把酒言欢甚是尽兴,不如早些休息,明日继续!”
陆晚风哈哈哈摆手,结果还没伸直就软塌塌落回桌上,“好!好!”
秦初寒把他扶回房间,门一关上他就一改刚才的软泥形象,稳步而立眉目清明,哪像是醉了的模样。
“说好的五十年陈酿女儿红,这孟老头,居然拿一坛二十来年的糊弄我!当我傻的?”他生气地朝门外虚踹一脚,“明早咱们就走,小爷我不高兴了!”
秦初寒自然知道他是装醉,自己乘了杯茶水坐下,道:“嗯。”
陆晚风也坐过来,凑近了问:“你知晓这孟家什么来头么?我书读的不多但也知道汲州武家,这孟家压根听都没听说过。”
“现在的孟家家主就是以前武家家主的亲生儿子。”
“什么?那怎么不随他老子姓,改姓孟了?”
秦初寒抿了一口茶水,不合口味,便放下了,“三十年前武家家主武文飞背叛仙门归顺魔君敖冽手下,人人喊打,后来与敖冽一同死在玄天殿内,他儿子武维桢不齿父亲行径,改随母姓孟维桢,重新建立了汲州孟家,不过因为他父亲的原因,孟家一直不为其他家族承认,收下的弟子渐渐散去;最后投靠了朝廷。”
陆晚风心里计较,这孟维桢是有修炼底子的,可是孟家的其他人看起来可一点仙家气息都没有,看来孟维桢见这边行不通便没有继续发展,不过他总想与仙门沾点边,想尽办法与各家搭上些关系,好显得自家家底雄厚。
但终究是挤不进仙门的圈子,只能尽可能的沾亲带故。
“没想到这也是个……柴立不阿的人呐!”他想了半天才想出这么个词。
秦初寒不发表意见。
不管怎样陆晚风还是不高兴的,虽说二十年女儿红也不错,可说的跟做的不一样,还在酒上欺骗他的感情,简直不可原谅。
决定了睡上一晚再走,可后半夜人睡得正熟的时候,孟家不太平了。老远就能听见丫鬟仆从叽叽喳喳叫唤不停,陆晚风被闹得睡不着,出门碰见了秦初寒,于是两人一起朝人多的那边去看情况。
出事的院落似是孟家小姐的闺阁,此时家仆侍卫们里三层外三层地包了几圈,严严实实,隐隐约约听到里面孟维桢的声音,“湄儿!你怎么了!别吓爹呀……”
陆晚风微微吃惊,见前边围着一个丫鬟,就问:“哎,妹妹,里头是出什么事了?”
丫鬟知道自家老爷请了两位小姐的救命恩人到府上,想必就是这两位了,就道:“是我家小姐,今天下午醒来之后一直都还清醒,哪想夜里睡着后她突然坐了起来,直直往外走,我们怎么拉都拉不住,叫也没反应。”
这丫鬟话音一落,旁边另一个丫鬟就哭了起来:“我好害怕,我不想死啊……”
陆晚风奇怪:“怎么就跟死扯上关系了,别说这些不吉利的话,你家小姐会没事的。”
那丫鬟身子缩了一下,继续低声呜咽。
里面的哭闹还在持续,秦初寒传声进去:“可否让我进去看看。”
孟维桢多年不修炼玄术,早荒废干净了,猛然想起家中有个凌家弟子,忙让仆从让开一条道把人放进来。
陆晚风跟着进去,发现几个武卫正抱着孟湄,几根绳子分别绑住她的双手和腰腹,可孟湄仿佛感觉不到一般,依然故我地往前迈步,被拉回去又再抬脚。
绕到前边观察,孟湄的脸色惨白,犹如被水泡了一夜,皮肤发胀,一双雾白的眼睛往上翻,找不到瞳仁,如死尸一般,就这么痴痴呆呆地机械迈步。
这很明显是被邪物控制心智了。
孟维桢跑过来,焦急道:“秦道长,救救我女儿吧!”
秦初寒点头,取下背上的离梦琴,席地而坐拨动琴弦,孟湄在醉清风的安抚下终于停了下来,呆呆地站在原地,面上的恐怖模样也消退下去。
“湄儿!”伍清抱住女儿哭泣,“湄儿你别吓娘啊,快醒醒,快醒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