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一来,场面上还有战力的便只剩下薛不霁一人。那怪人狞笑一声,扑将上来,薛不霁运起九星步罡,步法飘忽,转瞬间已在黑衣人身后,挺剑便刺,那黑衣人飞速转身,出招格挡,长剑相击,铮然有声。
然而薛不霁虽然招式精妙,到底是内力差了一截。双剑相击,磅礴的内劲传来,薛不霁被震得后退一步,情势眼看十分危急。
他负隅顽抗,那怪人却是步步紧逼,长剑如虹,气势如电,顷刻间便是杀招,薛不霁虽有九星步罡在身,得以勉强躲避,身上却已被刺出深深浅浅的伤口。
第40章 烧烤
他与怪人已斗至酣处,众人无不凝神瞩目,瞧着他身负数十道伤口,仍然不愿弃剑投降,都不由得唏嘘。然而此时薛不霁已经快要透支力竭,一只手虎口崩裂,鲜血婆娑而下,几乎要握不住剑柄了。他心中绝望至极,却不得不苦苦支撑。只想着难道自己重活一世,还是无法扭转局面么?若是师弟叫这怪人带走了,那必定是没有活路。
他前世欠师弟的太多,今生一定要保他平安顺遂!哪怕真要丢了自己性命也无所谓!
怪人背对着江海西等人,薛不霁目光一瞥,瞧见游长鲸举起酒葫芦饮酒,想起他口吐冰锥的神技,心中升起一线生机。
他怕引起怪人警觉,便不再躲避,免得让怪人顺势转了面向,瞧见游长鲸的动作。怪人一剑刺来,宛如灵蛇游动,迅疾刁钻,薛不霁虽然可以躲开,但是他这一躲,怪人势必跟上,叫游长鲸无法瞄准,他便硬拼着接下着一剑,双剑相击,鲜血迸射,只听铮地一声,薛不霁的剑脱手而出,高高抛起,怪人面上一喜,挺剑刺来!
那长剑离薛不霁堪堪只差一寸,却忽然停下。怪人整个人都仿佛僵住,瞪大眼睛,不可置信。
薛不霁趁势抢身而上,打向怪人手腕,空手夺下兵器,反手架在怪人脖颈上,喝道:“把解药交出来!”
就在此时,周围的黑衣人们突然攻了上来,将兵刃指向那些中毒之人,做要挟之意。这些黑衣人都领教过游长鲸的功夫,因此不敢靠近他,江海西倒算是安全。
一名黑衣人向薛不霁喝骂道:“小贼!放开我们师叔!”
这声音清脆娇嫩,竟然是个女子的声音。众人一愣,那怪人骂道:“蠢货!谁让你开口说话的!”
他一开口,扯动背后的伤口,一声闷哼。薛不霁将剑逼近几分,几乎要将肌肤割破。喝道:“我再说一遍,解药。”
怪人哼了一声,袖子一甩,抛出一个瓷瓶来,冷冷道:“化在水里喝了。”邱横江捡起来,扒开塞子看了一眼,不敢确定,招呼一名下人端水来,将解药化了,饮了一口。
邱衡见他竟然亲身试药,不由得叫了一声。邱横江摆摆手:“无妨。这老怪既然落在咱们手里,料他也翻不出花来。我若是有什么事,你们将他杀了给我陪葬就是。”
众人便静静等着解药生效。薛不霁看了眼江海西,确认他精神还好,撑得下去,心下稍安,瞧见眼前这个蒙面怪人,有心要扯下他的面罩瞧一瞧究竟是什么模样,那怪人却似已经猜中他心中所想,低喝道:“小子,虽然我落在你手里,可你这些叔叔伯伯的命也在我手里。我劝你不要轻举妄动。”
薛不霁瞥了他一眼,闻到这人身上有股香味,又发现自己稍微靠近些时,这怪人不由自主地蹙起眉头,脖颈上鸡皮疙瘩都起了,看似十分抗拒与人靠近。
又等了片刻,邱横江气色渐渐恢复,他运行一套内功心法,确认余毒已经拔出干净,便将解药喂给屠凛和江海西。薛不霁留神看着江海西,分了心神,怪人突然出手,捏住他手腕,夺了兵刃,喝道:“走!”
黑衣人眨眼间便如潮水般褪去。
薛不霁想要去追,却早已体力不支,才走出一步,便摔在地上,两眼一黑,人事不知。
再度醒来时,便看见江海西守在床榻边,垂着眼睛,神色阴郁。薛不霁已经不是第一次瞧见他这种表情,心中有些难受,即是为江海西小小年纪就露出这种大人才有的神情,也是为自己没有保护好师弟。
他伸出手,想摸一摸江海西的头。察觉到他的动作,江海西抬起头来,脸上一喜,抓住薛不霁的手,将脸贴了上去,又哭又笑道:“师哥!你终于醒了!”
薛不霁勉强扯出一个笑来,这才察觉到痛。江海西已经出去叫人,薛不霁四下看看,发现这里还是那处酒庄。
这时,邱横江、屠凛等人已经进来,游长鲸嚷道:“薛公子,你还好吧?他奶奶的,居然叫那伙人跑了!都怪秀才没用,迂腐!”
季伯良在一旁委屈地瞪大眼睛:“怎么怪我?”
眼看两人斗起嘴来(游长鲸获得了压倒性的优势),邱横江道:“唉!都怪我!没想到这伙歹人居然在水井里头下毒!这些人来得蹊跷,我看不太像是为了玉老弟和谢副使报仇的。”
他又看向薛不霁,道:“这些暂且放下。薛小兄弟身子可还好?”
薛不霁勉强举起酸痛的手臂,摸了摸自己胸口,欣慰道:“甚好。”
众人又问候几句,留薛不霁好好休息,由江海西在床榻前陪着。
薛不霁在床上躺了几天,见江海西总有些闷闷不乐,以为他受了惊吓,便哄他道:“等师哥好了,带你去集市上买吃的,好不好?”
江海西勉强笑了一下,点点头。
薛不霁奇道:“你这是怎么了?谁欺负我的宝贝师弟了?”
江海西只坐在他身边,低着头不说话。
薛不霁靠在床上,将他抱进怀里,哄道:“怎么?有了心事还不能跟师哥说说?”
江海西忍不住,嘤嘤哭起来:“师哥,我觉得那些黑衣服蒙面人都是来抓我的。你是因为我才会受伤的。”
薛不霁心中一惊,痛道:“你怎么会这么说?”
“我不知道……”江海西哭着揉了揉眼睛:“我听你说有个幕后黑手,我就总想着,这个幕后黑手知道我还活着,一定不会放过我。我好怕会拖累你,我不想让师哥因为我受伤……”
他大哭起来,薛不霁连忙将他抱进怀里,哄道:“好了,别哭了。你现在还小,由师哥来保护你,等你长大了,换你来保护师哥,好不好?”
江海西抽噎着点点头,哽咽道:“那师哥要答应我,不许再受伤了。”
薛不霁替他擦干净眼泪,柔声哄道:“我尽量。”
薛不霁养了几天伤,便找来风雪二使,与他们商议离开,又向邱横江等人告辞。邱横江苦苦挽留不住,只得放他们去了,又交代他,若是有什么困难,一定派人去紫薇庄找他。
薛不霁点头应了,心中对这位邱伯伯好生感激,也难怪他能振臂一呼,说要聚义屠魔,便立刻能召集起一帮人来,果然是因为他为人侠肝义胆,教人心悦诚服。
四人辞别邱、屠,一路北上。薛不霁受的都是些皮肉伤,过几日也好得差不多了。这一日,眼看天色已晚,四人下了马,系在林边,找了一块空地,游长鲸又打了只羊来,开膛破肚,羊腹内塞了香草薄荷,用羊肠线缝了,架在火上烤。这小羊肥美鲜嫩,不多时便烤得滋滋冒油。游长鲸瞧见那羊腹下垂着一截鞭,冲季伯良调笑道:“秀才,这好东西,你吃不吃?”
季伯良啐道:“你这酒肉和尚,恁是唐突。我这把年纪,吃这东西做什么?”
游长鲸嘿了一声:“这好东西,你吃不得,我吃不得,薛公子吃不得,江小公子更吃不得,那岂不是白白浪费了。”
他用匕首将羊鞭割下来,在地上挖了个坑埋进去,拜了两拜:“唉,这么好的东西,只能用来祭祀后土娘娘了。后土娘娘,这羊鞭您和黄天爷爷吃了,必能龙精虎猛,多子多孙,到时候多生几个似我这般的好男儿,真汉子,将那些伪君子、真小人通通杀了,替天行道!”
薛不霁笑得肚子痛,季伯良亦是苦笑着连连摇头,口称罪过罪过。唯有江海西尚且不知人事,只是好奇地看着。
片刻后那烤羊熟了大半,游长鲸用匕首将羊腿上的肉片下来,递给薛不霁师兄弟。几人正吃得欢快,林外传来一阵悉索之声,游长鲸喝道:“谁?!”
林间走出三人,都是一身短打,外头罩着短罩衫,皮肤黝黑,看着像是南来北往走镖跑商的。打头那一人笑呵呵地,在几步开外站定,向四人道:“各位大爷,我们三人是水陆里赤身来去,四海中囫囵靠个合字,金银堆没得傍身,治杵儿有赖青天,前日草头跺上乌鸦叫,梁间燕儿抄地飞,冷子叫几个绿林把盘儿掀了,劳几位并肩子亮个趟儿。”
他一开口便是行话切口,风雪二使虽然武艺极高,但也并非全然懂得。倒是薛不霁前世与江湖上的三教九流接触频繁,听得懂各个行当的寸点,一定便明了,这三人是马帮出身,昨天往北面运货时,叫土匪截了道,洗劫一空,马队里的伙伴们四散奔逃,这三个人逃到这边,身无分文,腹内饥饿,想请薛不霁等人行个方便。
薛不霁便对游长鲸道:“将那羊肉分一些给他们吧。”
游长鲸听他的话,便将羊羔卸下半片,抛给马帮汉子,叫道:“接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