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频频点头,眼神万分满意,也不忘瞧一眼容御态度,可见他神色淡然,不由得有些糟心。
容御是天族太子,天赋异禀,意气风发,加之天帝又只有这一个儿子,备受宠爱,自然惹得天庭不少仙女仙子为之倾心。
其他人都好推脱,可这碧纯仙子并非等闲之辈,她是西华帝君的爱女,又深得自己父母喜爱,乃几个长辈眼中的准儿媳。
容御淡而置之,轻轻举起杯子,眼前浮现的是他的一颦一笑,就连自己也不知道,他笑了。
碧纯时刻注视着容御,看他这神情,以为是对自己有了那么点好感,也露出一抹欣欣然的笑容。
整个宴会上天帝都是若有所思,因为他太了解自己的儿子,怕是对碧纯仙子压根没那意思。事后,天帝便将月老唤去,要月老为容御、碧纯相牵线。
起初月老有些个为难,好说歹说人也是未来天帝,这么做怕是不大好,可一想到如今面前的还是现下天帝,暗暗抹去一层冷汗,万般不舍地掏出自己珍藏多年的天蚕情丝。
此乃上古时期传下来的神物,除非被牵线之中有一人灰飞烟灭,否则无论度过多少个轮回都无法将其斩断,将会缠绕彼此永生永世。
天帝露出狡黠的一笑,这下方可安心准备婚事了。
近日,容御听闻凡间有个捉妖世家被妖孽盯上屠了满门,原本并未多少在意,可是后来听闻那是江南沈家。
心下一惊,凡间有无数个捉妖世家和无数个沈家,但江南却只有一个,莫不是……
便再顾不得方便不方便,匆匆交代了几句,只身下凡去。
月老也是气运不好,容御前脚刚走他后脚就来了,无奈也只得跟去。
容御化作凡身,打探到沈府方位,可去时此地已是荒废饶久,是以他便寻去那个竹屋。
失望的是,这里也空无一人。
莫非他也出事了?容御此生首次尝到了后悔的滋味,遗恨自己当初为何要离开?不知是从何时起,那个话痨笨蛋便走进了他心中并占据一席之地,而且怎么也赶不走。
“恩公?”熟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容御不知是喜是气,大步流星,紧紧将之抱住。
暗处,月老看得眼珠子差点给掉了下来,谁人不是说太子从不近女色么?就连天上人间可谓是六界第一美人的碧纯仙子都不曾令其动摇,现下怎会对一个凡胎俗骨的捉妖师这般……哦,因为他是男的?
月老骤然觉得天帝的做法是明智的,无论他知道与否,天族太子都不可能会与一个凡人男子结缘,好是有情丝在手。
趁着此刻容御松懈,月老不由分说将天蚕情丝的一端扔去,紧紧缠绕在容御的手腕上,隐隐闪过一道白线,却又很快消失不见。
瘦弱的小老头得意一下,只要现在回天庭再把情丝的另一端给碧纯仙子缠上便事成了,不由得佩服起自己来。
一阵微风拂过,柳絮飞到月老鼻头,不忍一个喷嚏,手下一松,天蚕情丝随之飞走了。
月老反应过来,豁了这条老命想去捉住它,却还是晚了一步,情丝绕在了沈怀腕上,转眼消失。
容御眉间一蹙,望着面前这个满脸生无可恋的小老头,不满道:“你跟踪我?”
还未从悲伤的情绪中缓过来又被容御质问,月老好一阵慌乱,只得随便编个理由道是来凡间收点香火吃,不慎遇到罢了,并且保证他方才什么都没看到。
哪怕明眼人都看出他在撒谎了,但容御也不想无故生事,便当作什么都没发生,月老也只得耷拉着脑袋回去。
只是从他解释的口吻中,沈怀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惊诧地看着容御,良久启唇:“太子?”
“身世由天而定,你我都别无选择不是?”容御淡淡,转而嘴畔勾勒一抹绝美的弧度,轻言:“可有想我?”
沈怀微微一愣,稍低头,不敢去直视他那对瑰丽的眸子,可眼眶终究不争气,略微泛红。
突然一个激动抱住容御腰间,亲昵诉苦着:“这些年头都是我一个人,还以为那一别会是永远……”
沈怀略带抽噎的语气,叫容御很是心疼,微愣,口中重复着沈怀的话语:“这些年……”
是了,天上一日人间一年。
在他看来只是几日不见便朝思暮想,但于沈怀而言却是数年之久,更是拥得紧了些。
陌上花开,我一直在等你回来和我相逢,与君虽为初识,却也恍如故人归见。
满天飞絮飘散,又是这个桃花烂漫的季节,终是重逢。虽不知未来的道路会是如何艰辛,只愿此刻,天大地大,唯有你我是真实的。
久久,沈怀贪婪地感受着他怀中温暖,不舍放开,多么害怕这只是一场梦,好不真实。
“你怎会突然来此?是捉妖吗?还是魔族……”沈怀谓然。
“真是的,还是那么笨,都不在点上。”虽是嘴上并不饶人,但眼底却充斥着满满的宠溺之意,在沈怀耳边略带暧昧地低声轻语:“我可是为看你一眼特地下来的。”
沈怀耳根一红,故作镇定道:“哦……那,既然已经看到了,你可以走了。”
容御孩子般看着沈怀,暗道当真不解风情,便将一支玉笛塞入沈怀手中。
后者疑惑,不待问题出口,容御解释道:“近日凡间妖魔猖獗,你这么笨,连自保都困难又谈何捉妖,倘若遇到危险便吹响它,可以召唤重明鸟护你周全。”
听闻重明鸟的名号,沈怀稍有迟疑,但是想到眼前之人还是天族太子呢,拥有上古神鸟也不稀罕罢。心头一暖,可想来又觉着不对劲,谓然:“为何不是你来?”
容御眸底闪过一道复杂的神色,转而戏谑一笑:“还不是怕你有事没事就召我来嘛,本太子可是很忙的。”
沈怀白眼,只因他眼底那一抹转瞬即逝的复杂,他晓得事情没有那般简单,不过天庭这么多神仙,想必他一个太子还不至于有何大碍。
反倒是自己,沈怀拿着玉笛左看看右翻翻,人家好歹也是个上古神鸟,凭什么听他一个凡人的指挥来救他?倘若关键时刻将全部希望寄托于这只传说中的神兽身上,可人家压根不搭理你,这便郁闷了。
容御一眼看透沈怀所想,一笑,道然:“重明鸟是与我一道长大的,自然没有人能比得过它对我的感情,不过偶尔唤它几次还是会给面子的。是以,若非关键时刻莫要胡乱吹笛招惹了它,否则……”
沈怀明了。
抬眼对上容御那对非比寻常的眸子,似与当年清冷孤傲的少年判若两人,不过,他倒是更喜欢眼下的。
再由说月老那边,回到天庭后便左右徘徊不前,他此番动作若是被天帝晓得了只怕小命不保。可纵然事情瞒得过一时,却也瞒不了一世,天帝迟早还是会知晓的,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一失千古恨
这下当真是为难这小老头了,天蚕情丝是他忍痛割爱才献出的,他哪里会不了解这东西,除了其中一人灰飞烟灭以外,想要解开这道情丝那便是再无他法。
容御是天族太子,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他神魂俱灭罢,那便只得对那个凡人下手,可滥杀无辜并非正派作风,何况月老就是个管姻缘的,哪里杀过人啊。
左右不是当真叫人捉急,突然一只手从后面拍了拍小老头的肩膀,月老吃吓,回头见是碧纯仙子,更是直冒冷汗。
“月老,你不舒服吗?”见小老头面色惨白,碧纯好意问道。
月老猛然摇头,要是不舒服那么简单可就好了,他这可是给自己惹上一个大麻烦了。
心想天帝那边必须得瞒着,至少现在还不能让他知道,碧纯仙子爱慕太子,自己的本意也是撮合这对璧人,可孰知误打误撞竟将情丝弄到了那凡人身上。
碧纯仙子素来温和好说话,眼下也没有别的人可以帮他了,月老便一狠心,将事情原委给碧纯道了个清清楚楚。
听完,不出所料,碧纯面上慢慢露出黯然神色,口中低喃:“难怪无论我做得再怎么好,他也总是冷面而对,原是早有心仪之人。”
“仙子当真别拿我小老头开玩笑了,你说太子这好好的怎么就有那怪癖呢?”月老已是在奔溃边沿痛苦挣扎,也顾不得碧纯仙子这伤感的情绪,急急问道:“仙子可有主意?”
“天蚕情丝是你之物,连你都没有办法,我又能做得了什么呢……”碧纯仙子语气黯淡,显然还是沉浸在容御已有心上人这件事情中不能缓出来。
得,感情这姑娘压根没那要除人的意思,合着自己就是白费口舌一场,不过想来也是,作为仙家着实不该犯下滥杀之孽,何况还是灰飞烟灭这般严重。若是被上头知道了怪罪下来,轻则被贬仙位,重则一道灰飞烟灭。
小老头这便急了。
如此大事,月老还是不敢擅作主张除人的。
不过清楚碧纯仙子没那意思倒也好,至少暂且还不至于让天帝晓得。
而后,小老头跑东跑西地去托神仙调查沈怀,企图从她身上找出什么滔天大罪,然后顺理成章地……可也是抱着一万分之一的概率去的,毕竟他一个小小的捉妖师,能犯下什么滔天大罪,要落得灰飞烟灭的下场?着实不大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