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按着月老执着的性子还是将沈怀的过往调查了个清清楚楚,可让他最为奔溃的是,对方不但没有做过什么恶事,还捉妖抓鬼守护了一方土地平和,做的善事、积的功德倒不少。
小老头抱头仰天,他上辈子到底是造了什么孽,这回要落得这么个大麻烦。
近日,不知是容御太过悠闲还是天蚕情丝的作用,下凡的频率愈来愈高,有时甚至一天好几回,但对凡间而言也是几个月的时候了。
如此持续数日,天庭便有些清闲的小仙娥在那八卦议论,纷纷猜疑是太子在凡间有人了,气色可谓是与以往大不同。
每每听到这干言论,最郁闷的还是要属月老,他心有预感,怕是此事瞒不了多久了。
与其日日这样生活在煎熬当中,倒不如去天帝那边“自首”,是生是死也好痛快些。
左右为难了好一阵子,又遇见碧纯仙子途经此处,月老将之唤住。
碧纯听到月老的想法,觉得不妥,便自告奋勇要去凡间一趟。
杀人,乃下下下下策,没有天帝的旨意是定然行不通的,此番碧纯便只得装一回恶人了,小老头怕把动静闹大也随之一试。
凡间。
容御方才回去天庭,沈怀把玩着玉笛好一会儿,许是它的仙气过盛,引来了几只小妖。
沈怀虽是凡人,但由于捉妖师这个特殊的身份,致使他面对这样的场面坦然畏惧,只是对方数量上占据一定优势。
身后传来什么声响,白色的肢体蠕动着靠近沈怀,沈怀悄然将手搭在剑柄上,正好不日前容御又教了他几招几式,尚未实践过。
白蛇张开血盆大口,向沈怀吐来一堆不明绿色液体,后者胃里一阵翻腾,以剑气劈散。
身后的虎妖显出原形,朝着沈怀凶猛扑去,沈怀虽是再次闪躲而过,可这些妖孽修为也不浅,恐怕再这么耗下去,会是自己先败下阵来。
几次攻守,沈怀正欲找时机离开,却不知从何方闪过一道光芒,将几只妖孽劈成两段。
身前一个妙曼的白影款款落地,如出水芙蓉般秀雅绝俗,说不尽的美丽高贵,身后还跟着个几分眼熟的小老头。
沈怀感受得到眼前二人身上非凡的气息,就如容御那般道骨仙风,当即便抱有好感,一笑谓然:“多谢。”
碧纯眼眸看过沈怀腰间的玉笛,欲言又止,露出一抹复杂的神色,轻轻抬手,冷然启唇:“太子可是回去了?”
沈怀抬眸对上碧纯仙子的眼睛,看到他眸底对容御的关切之心,不由得心头一抹黯然,轻声:“不知姑娘是……”
“沈公子,这位是碧纯仙子,乃……太子之未婚妻。”沈怀问的是碧纯,月老却抢着答道。
闻言,碧纯面颊微微泛红,不知心虚还是羞涩。不过以容御家中二位长辈的态度看来,说碧纯是未来儿媳倒也不为过,只是当事人还未答应罢了。
之后他们好似还说了些什么,沈怀却全然没有听进去,耳畔唯有那一声“未婚妻”不断徘徊。
既然容御早已有了未婚妻,为何还要来招惹他?为何还要对他这般好?又或许从始至终都不过自己的一厢情愿罢了。
是啊,他贵为天族太子,怎会有凡间那般龌龊的想法?或许,只是好奇一时兴起。
月老向碧纯使了个眼色,后者有意领会,拉起沈怀的手,假意道:“沈公子,我知道你与太子交好,待我二人成婚,我会恳请天帝,封你个一官半职的。”
沈怀轻轻推开,冷笑一声:“我不过一介凡人罢了,恐怕适应不了上边的日子。”转而又望了眼这位风华绝代的美人,冷然:“我只认识容御,而非你们口中太子,我想见他一面,至少,我要听他亲口告诉我。”
“太子是天之骄子,放眼天下,唯独碧纯仙子能够与之般配,不知公子与之发展到了何种地步,但望公子能有几分自知之明,收起你那套世俗的念头安心修习才是。”小老头又煽风点火道。
“无论如何,我只想听他说。”说罢,沈怀便恍神走开,眼前浮现的满是碧纯仙子那一身仙气翩然。
他是未来的天帝,他的身边可以有无数个男男女女,但正室,也只有碧纯仙子这样的人物可以担当得起罢。
见了容御又如何?让他亲口告诉自己,其实不过图一时新鲜罢了,伴随岁月推移,被渐渐遗忘,而深陷进去的从来只是自己一个人。
夜色渐浓,如黑暗的潮水般淹没了整个天际。
山谷幽森,清凉宜人,却是空寂得可怕。
几年前,妖魔的席卷把所有亲人从他的身边带走,当他以为自己将一个人孤独终老的时候,容御的出现却又带给了他无限希望,那是至亲至信的感觉。
可事到如今,这希望也不过转瞬即逝,与其如此,倒不如那人从未出现在他的生命里。
阳春三月的风,原来也会是冷的。
片片桃花零落,飘散在沈怀肩头。
你也如我般寂寞吗?
桃花之所以寂寞,是因为它为情动之人生长;为伤情之人绽放。
琴声悠扬,不知从何而起,带着几分伤感之意,沈怀感到脑子一沉。
梦,再美,终有破碎的那一日。
梦,再苦,终有苏醒的那一日。
梦醒,一切不过过往云烟。
筑子遥幽幽抬眸,还是这片桃林,没有捉妖师,没有天之子,面前唯有一袭紫衣的清淡少年正在抚琴。
好长的一个梦,仿佛过了一生。
梦中的画面一点点在筑子遥眼前浮现起,是那般真切。
筑子遥不安地望向紫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紫落弹指间,眼前出现一道淡淡的画面。
容御在月老和碧纯异常的态度中察觉不对劲,厉声询问他们,小老头经不住质问,诚实道来。
容御晓得后回竹屋寻找沈怀,可是这里已经荒废,没有一点生命气息。
原是那日月老、碧纯下凡时被魔族的人窥视到,他们晓得沈怀与容御的关系,便趁机掳走了沈怀。
好是中途沈怀及时吹响玉笛召来了重明鸟,赶着未到魔族地盘而悄然脱身。
可孰知魔族追了几天几夜还不肯罢休,重明鸟也不慎受了伤飞不动,一人一兽便只得藏在荒山野岭之中。
正如当年容御所说,重明鸟与他是一道长大的,心有灵犀。
容御来时,魔族的人也找到了他们,闹出不小动静,而这又是离魔族大本营较近的地方,沈怀能力有限,容御在对付众魔之时还要时刻护着他,未免有些乏力。
之后还是天帝派天兵天将来,将人带了回去,事情终究还是逃不过毕露。
☆、千年归尘埃
月老牵错情丝惹出大麻烦,又欺瞒上头,罪不可赦,被贬去仙位。
碧纯仙子本是帮凶,但看在西华帝君的面上从轻发落,毫发无损。
异族之恋本是六界禁忌,诞下的子嗣便是禁忌之子,传闻禁忌之子会有毁天灭地的力量,直叫人颤栗不已。加之二人情况又这般不堪,是以天帝无论如何也不敢放任自己的儿子因此荒废大好前程,但与那日月老调查到的一样,沈怀一生无恶,倒是行善不少,倘若强行要其灰飞烟灭,定会得到天父地母的惩戒。
愣是谁也不敢随便下手,如此一来,天帝也便只得抱着那一丝侥幸心理,想尽一切办法斩断情丝。
诛仙台便是一个最好的选择,天帝想靠着这六道轮回好让沈怀爱上他人,届时情丝断裂。
可孰能料想沈怀被推入诛仙台后,容御也随之而去了,天帝来不及制止,任由他们于世相爱,却从未得到过一回善终。
而天蚕情丝,不但没有如愿断裂,反之经过几世的生死孽缘,缠绕得更加牢固了。
之后神魔一战出现故端,难源、天煞一干人纷纷叛变,自此容御再无踪迹可寻,直至兰陵那个醉酒夜晚,他以一个活了几百年的身份出现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天帝本以为这场闹剧能够就此了结,可谁料那日上天便与筑子遥开了个玩笑,让他意外坠河而亡,倘若就这么死了也罢,大不了再入轮回,却又跟玩他似的,让他误喝了给孟婆的仙汤,飞升入天。
这一切,是那般陌生而熟悉。
筑子遥心头有阵说不出的滋味,眼眶异常难受,只觉有什么滚烫的不明液体在里边徘徊。
为何初见南宫御便觉他与众不同,为何看到重明鸟受伤会感到难过,为何天庭七百年来西华帝君以及诸多仙家都不怎善待他。
原来,一切皆因四千年前他们之间那道无形的天蚕情丝。
筑子遥似是有些幽怨地看着紫落,“既然如此,为何百年前还要我下凡,叫我再次遇见他……”
紫落晓得筑子遥此时心头自当不好受,也不怨她这点脾气,耐心道来:“打自天庭多了位成美缘君起,天帝便日日提心吊胆,生怕你与太子会面,再续前世孽缘。虽说你已是神仙,按理说是与太子之间没了那道禁忌的障碍,可奈何天庭容不得断袖。不怕一万只怕万一,毕竟有着天蚕情丝在,倘若你以这个身份与太子产生情窦,天帝可丢不起这人。是以你在天庭的那七百年间,天庭一直放任太子在凡间游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