亓官慕寒没有回答,只是回握着那瘦得没什么肉的手掌,十指相交,紧密无间。
还好两人临走前并没有忘记两个小崽子,归麒朝着草丛里明显的白毛球喊道:“馒头,走了。”
蹲着打盹儿的馒头“咻”地一下子跳起来,舍不得扔掉冰凉凉的小蛇,便缠在脖子上,然后屁颠屁颠地跑向俩主子。
不正倒也乐得安逸,乖乖挂在馒头的脖子上,只剩下尾巴尖垂下来,时不时动一下……
月城分布于南洲地域,气候温热干燥,果产丰盛,均个大汁多且香甜可口。
若是有人,定能看到一个玄衣红纹的青年大喇喇地坐在地上,低着头在摆弄什么东西,脑袋上还顶着一只白色小毛球,看起来有些滑稽。
亓官慕寒一丝不苟地摘下归麒要求的要甜的果子,严肃得像在做什么十分庄重的事情。他手里拿着用冰灵临时做的果盘,上面的纹饰细腻精美,里面放着新鲜水灵的果子。用灵能妖术来做这等凡物,还做得这般自然的,普天之下,唯邪尊大人莫属了。
准备从树上下去之前,师尊大人突然想到,万一不甜怎么办?犹豫片刻,亓官慕寒到树顶去多摘了些,特别仔细地挑选更红的。
满意了,亓官慕寒飞身下去,便看到归麒坐在地上,手里拿着根细长的棍子,尖端儿那头插着一粒胖胖的瓜子儿,也不知从哪里弄的。
归麒拿着棍儿的另一头在逗一只灰色的胖松鼠,那松鼠是个馋嘴,也不怕生,跟着瓜子儿转圈圈。扒着归麒头发的馒头和挂在馒头脖子上的不正,也都从上面好奇地打望着那只憨实又可爱的灰毛松鼠。
“喜欢?”亓官慕寒步步走进,问道。
“嗯?”
归麒一回头,树枝上的瓜子儿就被那馋嘴的松鼠给抢走了,对着那迫不及待地把瓜子儿塞进嘴里的松鼠龇了龇牙。
身宽体胖胆子肥的松鼠没吓跑,还朝靠近了几步,耸动着鼻子,俩爪子往前一伸,俨然一副讨食的模样。
归麒被这毛老鼠逗乐了,索性不再理会,将手里的树枝随手往旁边扔了,拍了拍手,屁股都没挪一下,就地往身后一转,两只长腿伸出去,将站着俯视自己的亓官慕寒用腿圈住。
“挺逗的。”
亓官慕寒认真道:“逮了。”
虽然不像馒头和不正那样开了智,不要养,但也麻烦不到哪里去。
“这俩就要上天了。”归麒指了指自己的脑袋顶说笑,“再说了,你瞅它那贪吃劲儿,我可没钱养它。”
亓官慕寒用净水术洗干净果盘里的果子,半点没自觉地说:“我有。”
“你养我就行了。”归麒伸出手臂一把抱住面前的修长笔直的双腿,归麒仰着头,眨了眨眼睛,脸不红心不跳地撒娇起来:“师尊~啊——”
冷清的眸子倒映着一只张嘴求投喂的“狼崽子”,眼睫不着痕迹地动了动。
师尊大人淡定地伸手在果盘里快速划动,寒芒闪过,盘中最红的那颗果子无声散开,被划分成了一小堆一口大小的块儿,连果核都被剃干净了。他凝出一根粗细刚好的冰签子,将果块叉住,往那“嗷嗷待哺”的嘴里投喂。
每一次随意的动作都带着淡然自若的优雅,等归麒吞下了,又再次进行投食。
一个果子吃了还剩一块儿后,他便再动手“切”下一个。
这样很新鲜,亦方便投食。
师尊表示,他很喜欢投喂徒弟。
徒弟表示,他很喜欢被师尊投喂。
旁边俩巴巴望着果盘的两小只则表示,它们也想被投喂。
归麒抠门的从盘子里挑了一个,分给俩小只。被遗忘的肥松鼠不高兴了,气呼呼地爬在树上,俯视这群不可爱的讨厌鬼。
看着在归麒肩上啃果子啃得津津有味的馒头和不正,亓官慕寒的表情有些微妙。
馒头也就算了,怎么连不正也……
看到亓官慕寒的表情,归麒解释道:“以前流浪的时候,它馒头跟着我,都是我吃什么它吃什么。不正嘛,我在珑莘谷也不是天天吃肉的,久而久之,它们也习惯了。”
“嗯。”亓官慕寒轻应了声,抬了抬果盘,提醒道,“还有很多。”暗示归麒不用担心不够吃,还抠门拿了个最小、品相最差的果子。
归麒装作没听懂,扯了扯手边的月白色带精美暗纹的衣摆,亓官慕寒顺着他的力气弯下腰。
亓官慕寒微倾着头,一缕不安分的发垂落下来,发梢有一下没一下地搔着下面仰望的人的鼻尖。
归麒皱了皱鼻子,用手摸了摸,然后加大了往下扯的力道,将亓官慕寒拉着单膝半跪,压着归麒的大腿。
伸手捻起一块儿果肉,叼在嘴里,胆大妄为的徒弟捧着处变不惊的师尊,吻上那单薄的唇。舌尖用力一顶,便将含得温热的果肉推到了对面,顺便还在那配合着开启唇齿的口中,包着果肉旋转了一圈。
受到邀请,原本还按耐不动的一方缠上活泼的挑逗者,双方包裹着那可怜的果肉交缠嬉戏。
最后那果肉仍是回到了归麒的口中,占了便宜的某人喜滋滋地将果肉吞下肚,而后还舔了舔红艳的唇,若有所指道:“好甜~”
亓官慕寒垂下眸,手中的冰签碎成了渣……
早上就拿了果子垫腹充饥,师徒二人决定去月城找岩睚和亓官慕寒还没见过的小儿砸汇合,但他们走了没多久,便猛然意识到——他们又迷路了。
跟了一路的松鼠在树上颇为幸灾乐祸,一击眼刀飞来,松鼠往上面一点的树枝爬了爬,“嘶嘶”地发出挑衅的叫声。
嘭——
一粒米粒大小的冰渣飞撞到松鼠的身前,茁壮的大树震了震,树叶“唰唰”地落。
松鼠没抓稳,一个自由落体,“吧唧”落在地上,头晕眼花地爬起来的时候,从上方投下来一片黑影。瞅着那发着青光的眼睛,松鼠怯怯地缩了缩脖子,一声的肥肉颤了颤。
“嘿嘿~”
归麒龇着一口白得发亮的牙,露出比普通人的虎牙更稍尖锐些的两颗虎牙,活像只大尾巴狼。
归麒一把逮住松鼠,朝着那肥肥软软的肚子摸了摸,继而厚脸皮地往下面摸。被调戏的松鼠整个鼠都不好了,它羞愤得想张啃这变态的人类一口,突然一阵寒气袭来,松鼠猛地僵住,苦巴巴地毛都不敢动一根了。
耍完流氓的归麒“啧”了一声,表情不满地把“心如死灰”的松鼠放回树干,嘴里还颇为嫌弃地念叨着:“是个带把儿的,本来还想抓来给馒头当媳妇儿来着。”
生无可恋的松鼠一得解放,“跐溜”跑得飞快,它要找哥哥要抱抱亲亲举高高~~~~
被点名的馒头茫然:“嗷?”不正,主人刚说了啥?
挂在馒头脖子上不正一尾巴抽向埋头的大耳朵,沉默不语。
馒头甩了甩耳朵:“嗷嗷!”你干什么?!
不正:“嘶。”闭嘴,白痴。
到处转悠了一番,方向没找到,到发现了一处破旧的小木屋,里面一床一桌一椅,皆被灰尘尘封,房中布满蛛网,看来其主人已离开多时了。
木屋正面面对着一片小湖泊,湖水清澈见底,可见游鱼虾蟹。水底沉淀着层层叠叠的枯黄树叶,树叶上覆盖者淳朴的砂石,宣战着纯粹的岁月痕迹。湖面将岸上的风景以及天空的日云蓝天清晰地倒映,微风拂过,波光粼粼,仿若一块翡翠上点缀了无数晶石。偶有一两只水鸟掠过水面,停在树枝上时,嘴里叼着一只肥硕的鲜鱼。
闲适淡定的俩师徒决定不赶路了,在这地方过几日,丝毫没有迷路的自觉。
而归麒没有提醒亓官慕寒自己身上有毒蛾,可以凭借它找到岩睚他们。开玩笑,这可是难得独处的机会,他才不想这么快就结束掉。
中午吃了烤鱼,鱼是亓官慕寒用冰灵弄上岸的,亓官慕寒在制作午餐的时候,归麒便自觉将屋子打扫了。
下午,归麒拉着亓官慕寒一起午睡,反正有的是时间,明日再和师尊去游湖玩。意识渐渐模糊的归麒心中如是想。
当习惯了身边有另一人后,再度回到一人,便难以入眠。
归麒是如此,亓官慕寒亦是如此。
他们截然不同,但又格外相似。
归麒是坚韧的,除了活着,他对一切漠不关心,后来也只允许亓官慕寒靠近他;亓官慕寒是冷淡的,除了万妖,他对一切视而不见,最后多了一个归麒入了他的眼。
他们唯一一次分开这么长的时间,连亓官慕寒神识紧绷到无法入眠,他也没有想到,归麒会情绪失控得故意来惹怒他。
睡着后的归麒看起来乖巧的几分,精致的五官完全长开,实在是个惹眼的小东西。亓官慕寒伸手抚过归麒的脸颊,指腹若有似无地滑过那颗艳丽非常的朱砂痣。
亓官慕寒不禁叹息:“终是无法放开你了……”
沉睡的归麒似乎听到了亓官慕寒的话,他做了一个动作——伸出双手抱住亓官慕寒,但却因此碰到了掌中的伤,难受得眉头都纠结在一起了,手却没松开,反而继续睡得香甜。
亓官慕寒微微勾起嘴角,他回抱住滚进自己怀里的人,调整了下位置,尽量让对方睡得更加舒适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