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无声的泪,打在亓官慕寒的心口,几乎将他撕裂。
亓官慕寒心头一抽,兀的松开手,而归麒如没有操控线控制的娃娃,破败地下落,漆黑的眼眸空茫得像被人丢弃的孩子。亓官慕寒连忙将归麒拽住,拉进怀里。
——他真的能够得到救赎……吗?
此刻的归麒,从内心深处发出这个疑问。
归麒用尽全力捏紧袖中的软鞭,尖锐的倒刺扎进他的掌心,让他混乱的意识依然更加混乱。
“嗬嗬……”归麒低低地发出沙哑的嘲笑,他低着头,表情全被藏匿在阴影之中,“亓官慕寒……你怎么……不…再点力?这命……本就是你的……尽管拿去好了……”
亓官慕寒皱起不太明显的眉头,唇抿紧成一条直线,嘴角下垂。
整座城晃动的十分厉害,下坠得也越来越开,尘土飞扬,树木随着城池的陷落而跟着倒下。山顶开始滚落山岩断石,十分危险。
归麒的脸色渐渐恢复苍白,漆黑的眸子没有神采,亓官慕寒猜不透他现在在想什么,但却可以猜到,这家伙,是故意惹怒自己!他在试探他的底线?!
眸光微凌,亓官慕寒抱起归麒,闪身离开这马上就要塌陷的荒城……
轰轰——
整座城终于完全陷入地下,没有人发现,由于倒塌的古木在拦在城池之上,如同房梁一般,接住了上面垂落的岩石,喜爱房梁一般的古木之下,形成了一个绝妙的黑暗空间。
一棵扭曲的树缓缓剥落着表面的东西,树变得越来越小,越来越小,最后,一个人形显现出来。
嘶哑且模糊的声音在黑暗中幽幽响起。
“邪,我不会放过你……”
作者有话要说: 呀呀呀,家暴家暴了!
第45章 不是师徒
林中偶有一两只零散的飞鸟掠过,盛夏时节,鸟儿也被这炎热的温度这折磨得不肯出巢。
一道残影在山间树林闪过,速度快捷,却灵动轻盈,竟未惊飞一只飞鸟。
寻到一棵好大繁盛的树,亓官慕寒抱着归麒停留在看中的大树的枝干上,他轻手将人放下,视线微动,落在归麒袖子露出来的一截软鞭,心中一动,唯有的一丝火气都烟消云散了。
这地方已经远离荒城,一路上归麒都没说话,任亓官慕寒怎样,这样“乖觉”的徒弟,让师尊大人不太适应。
“归麒。”
亓官慕寒拿开挡住手的衣袖,里面的青白的手露出来,血管明显,没什么肉,还死死地把软鞭抓着,指缝里溢出刺目的红色。
淡薄的唇紧抿成一条线,修长有力的手指扳了下瘦得几乎有些尖锐的手指,死劲,想有力吧,却又怕扳疼了对方。
那鞭子上的倒刺是亓官慕寒亲手做的,他自然深知其锋利。
早知道就不该弄那东西了。
“归麒。”亓官慕寒喊道,声音极低,带着丝不易觉察的诱哄,“把手松开。”
然而,被喊道名字的人纹丝不动,没有回答。
亓官慕寒放弃强制去扳开的打算,他换其方向,抬起那低得快埋进肚子的下巴。
因这动作太强横与霸道,归麒似乎隐隐动了下下巴,但亓官慕寒捏得太紧,紧得那丝微不足道的挣扎仿佛变成错觉。
冷眸忽然一颤,视线落在因他的动作而被迫露出来的颈脖,里面波光明灭——归麒的身体从小就 不好,被亓官慕寒尽全力精心调理,也不多看起来好了八成,但底子已经伤了。像瓷器,精美绝伦,然胚子坏了、缺了口、断开了,就算是手艺再高深的金缮(鳝)修复大师来修复,不管修复得再完美,本质上那道缺口、那断裂的地方,依然存在着。
归麒的皮肤一直呈现着苍白,而且皮肤很薄,能清楚地看到底下隐藏的血管和红血丝,看起来很不健康。
也是因为这样,所以才会导致江阿生误以为归麒是“娇弱”的小姐。
修长有力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抚了上去,那苍白的脖子上浮现着五指青紫色的瘀痕,两者对比之下,看起来真真是触目惊心。
但还未触及到,一直漠然置之的归麒反应剧烈地挥开那欲碰到他的手。
他的咽喉还火辣辣的痛,即使愤怒难当,也发泄不出来,只能发出沙哑微弱的声音:“别碰我……”
冷眸动了动,亓官慕寒拿出化淤的药,准备给归麒涂上,归麒再次挣扎起来,亓官慕寒抓住归麒的手,冰冷的眸子化开,燃烧着熊熊烈火。
另一只手捏着归麒的下巴,力气不小,捏的地方有些泛白,归麒觉得下巴快碎掉了。
“归麒。”薄唇微启,“不要故意激怒我。”
归麒用力甩着下巴,却发现自己根本甩不开,他放弃这个看起来很蠢的动作,一个破碎的字从牙缝里挤出来:“滚!”
亓官慕寒置若罔闻,一丝不苟地将腰涂在那狰狞的淤青上。
指腹沾着膏状的药体,未免弄痛了对方,因而翼翼小心地点涂着。
凉飕飕的东西涂抹在脆弱的咽喉处,归麒不适地退了退,那隔着药也能感受到的指尖的温热坚持地贴了过来,仔细地抹开药膏。
归麒自暴自弃地不再逃脱,头仍旧偏着不肯正视伸手就能抱住的人,他语气没有一丝波澜地说道:“你不是要杀我?”
抹药的手指顿住,按在滑动的喉结上,感受着细细的震荡。
收回有些发痒的手指,亓官慕寒又去扳归麒的手指,这一次很成功,拿开软鞭,露出血肉模糊的手掌。
“你明知我不可能杀你。”
“呵~”
归麒从胸腔里发出震荡,嘲笑着这刚才差点杀死他的人,现在却说不可能杀他?
可笑!
冷寒的眸光闪了闪,白衣的主人丝毫不在意自己的衣服会被弄脏,直接用里面的白净的袖子拿来擦掌中的血污,然后不苟言笑地上药、包扎,动作轻柔且仔细。
但不管再轻,痛楚仍是有的,何况那些勾子刺得很深,上药的时候那斑驳的手掌止不住地抖着。
归麒痛得咬了咬牙,却又装作麻木的样子,面无表情地对温柔体贴的师尊嘲讽道:“装什么假好心!”
近二十岁的青年,只有在这人面前,还像个喜怒无常的孩子一般。
亓官慕寒随手划了一下,从空间拿出纱布,熟练地包扎好。
将归麒的手放下,亓官慕寒再度将归麒的脸扭过来,冷清的眸子深深地撞进那双黑沉得如同漩涡的眸,问道:“为什么说那样的话?”
“不知道你说什么!”
真是个性子别扭的小家伙。
“我知我不该与你动手,可你敢说你不是有意激怒我?”亓官慕寒用拇指抚了抚对方还有些泛红的眼尾,“明知我不喜你说那种话,你还偏要说出来惹我。嗯?”
归麒垂着眼帘一言不发。
“你啊……”
亓官慕寒倏地将归麒抱起来,像抱孩子一样,让归麒分开腿盘着他的腰身,他这一手托着归麒的屁股,另一只手放在归麒的后腰,不给归麒反应的机会,亓官慕寒突然从树上跳下去,稳稳当当地落地,然后如逛花园似的,慢吞吞地走着。
突如其来的动作让归麒条件反射地抱住亓官慕寒的脖子,等反应过来以后,这才臊得红了一脸。
“你放我下去!”
啪!
一巴掌拍在那紧俏的臀上,力气不大,归麒已然呆若木鸡,这难以启齿的羞耻感,导致他整个人从头顶红到了脚趾尖,头顶都快冒烟了。
“还不听话……”亓官慕寒一本正经地说道,“就再来两下。”
“……你!”归麒不敢再动弹,他眼眶微红,削瘦的手指把亓官慕寒的领子拽得死紧泛白,“你混蛋!”
亓官慕寒不甚在意,而那双冷眸中,凝结多日的冰寒总算了消融了不少。
“亓官慕寒,别用一张我不认识的脸来对着我。”
突然,归麒冷不丁冒出一句话。
亓官慕寒顿了顿,没有提醒他要叫自己师尊,淡淡地“嗯”了一声,他从身上摸出一颗蜡封的药丸,捏开后露出里面封存的淡紫色丹药,旋即服下。
幻神丹,流光溢彩,含奇香,有幻化之效,能轻易改变服用者之外貌、声音、体型等,无负面影响。
归麒装作不在意,眼神却是一直往亓官慕寒身上瞟。凭借捏碎蜡封后溢出的药香,归麒闻出这是“幻神”的解药。
凭心幻化,形转有神。
服下解药后,亓官慕寒就在归麒的眼皮子底下,活生生地开始变换样貌,就连骨骼和肌肉都开始细微却又明显看到变化得调整,雪色的毛发从根部变成黑色。
这才叫真正的大变活人!
归麒小声嘀咕着:“难怪我一路上找人打听都没有消息。”
“嗯?”
“我说。”归麒直起身,将腰打直了,与亓官慕寒平视,“你先就是一耳光,接着就变成掐脖子,以后是不是就直接掏心了?”
“以后?”亓官慕寒冷了脸,虽然他平时一贯冷着,但此刻急降的气压,让归麒忍不住打了个寒噤。
归麒眼神游离,语气真诚:“你听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