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法则 (胡萝卜渣)

　　他飞快地挤出人群，向维坦斯所在的学生会成员集聚地狂奔而去，好在代表团跟维坦斯交代的礼节长得很，等他跑到的时候他们才堪堪讲到第一遍的尾声。
　　罗汀做了两下深呼吸，努力平复了自己的喘息，才将身份ID亮明给阻止他的卫兵。凭借帝国皇家学院学生会长的身份，他一路畅通无阻地走到了维坦斯等人身后。
　　他的出现几乎是立刻引起了注意，长途跋涉之后风尘仆仆的样子看起来略显狼狈，他的脸上亦难掩倦色，看起来就像一个十分普通的旅客，只不过见到他时，维坦斯身后的许多人露出了心虚的表情。
　　突如其来的打断令代表团有些不高兴，团长目不斜视地问维坦斯：“他是谁？你们的安保可靠吗？我刚刚跟你说的礼节是白说了？皇后陛下是谁都可以来拜见的吗？”
　　维坦斯虽然不情愿，但还是黑着脸为罗汀让开了最中心的位置，罗汀理所当然地上前两步，任由维坦斯为他们介绍：“这是我们的会长，罗汀。这是来自帝都的威利爵士，此行是作为皇后陛下的代表团长。”
　　威利这才屈尊降贵，不可置信地扫了罗汀一眼：“你是会长，那他是谁？”
　　罗汀从容道：“他是我的副手，您好爵士。”
　　“礼仪我方才已经讲解完毕，希望你不会在皇后陛下面前失礼。”
　　威利明知自己讲解的时候罗汀并不在场，却并不打算纡尊再讲一次，他看着罗汀的目光中有一种高高在上的嘲弄，这个没有贵族身份的平民会长在他眼里不过是蝼蚁一般的小人物。
　　罗汀看起来却并不慌张，在众目睽睽之下泰然自若地整理了一下自己的仪表，就领着学生会的人前去迎接皇后。
　　珍妮特皇后稳坐星舰之中，等候众人的参拜。
　　“欢迎您的到来，尊贵的陛下。”罗汀欠身致礼，“我是帝国皇家学院现任学生会长罗汀，校长先生已经在外面恭候您的驾临，请允许我为您引路。”
　　他的礼仪虽然简略，但一举一动并不算失礼，威利有些意外地微微侧目。维坦斯默默地将手中的长篇发言稿捏紧，他虽然不甘心，但是罗汀作为会长来迎接皇后确实是无可指摘的，他不能逾矩。
　　罗汀抬起头时，才算第一次看清了这位帝国第一等的贵夫人的真面目，不得不说诺亚跟她长得很像，一头红发简直是一模一样，柔顺服帖的发丝被仔仔细细编成辫子盘好，她容貌白皙，精致而美丽，只着一对莹润的珍珠耳坠，岁月似乎没能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一双碧眸仍保有少女般的盈盈水光。
　　珍妮特皇后冲他颔首微笑，珍珠耳坠顺着她那一低头在颈侧微微晃动，她的笑容矜持内敛，又令人如沐春风，就算是最狂野的粗人，在她面前也要收起一身脾气，现学着轻声细语，以免惊扰了她一身温和宁静的气质。
　　罗汀一刹那就明白了乌兰特大师对她的念念不忘，她大概就是天生适合成为皇后，站在人群的焦点中闪闪发光的那种人。
　　珍妮特皇后照例先询问了校长近况，学院发展和雪精灵节的筹备事宜，罗汀一一作答，对话中规中矩，所有人都低头默默听着他们的一来一往。
　　“你叫罗汀？我听诺亚提起过你。”
　　珍妮特皇后忽然转开了话题，全场的视线立刻集中在罗汀的身上，他只觉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感受到了一种无形的压力。然而珍妮特皇后微微一笑，没有继续说下去，她轻提裙裾，起身示意罗汀带路。
　　罗汀只好侧身走在她的左前方，为她指引方向。他一路都在想这位皇后陛下到底想说什么，然而皇后陛下已经将视线转向远处的人群，带着矜持漂亮的微笑向他们微微挥手。她的目光过处，人群无不欢呼雀跃。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这位皇后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珍妮特皇后忽然回过头来，罗汀猝不及防与她目光相接，其中的意味深长令罗汀悚然。
　　无怪她一个孤身女子能够在重重旋涡的政治腹地与元老院周旋长达十一年之久，其为人处世和政治手腕可见一斑。罗汀有些出神地想，诺亚怕他这位母亲也是应该的，被她控制在掌心的感觉可能不止简单的语言可以描述。
　　可是，诺亚到底去哪儿了呢？皇后亲临，他不应该不来迎接吧？
　　罗汀狠狠地皱起眉头，待将皇后引至校长面前，他终于有理由找借口脱身，皇后也没有强行挽留他。


第86章 行动开始
　　电力设备修好之后，诺亚再次被带去了实验室，路泽目送他离开房间，临走之时目光交汇，说不清对方眼神中是什么意味。诺亚虽然没有告诉路泽动手的时间，但他相信变数陡生之时，路泽立刻就会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冰冷的金属器械上没有丝毫温度，诺亚静静躺在上面，手脚都被牢牢固定住，他只能以余光偷偷去瞥主脑的位置，实验室的光脑区是毫无防护的，但这是基于整个实验室都处于基地严密防控的前提下，诺亚虽然不知道蕾格夫人要怎么创造机会，但此刻他也别无他法，只能静静等待。
　　有些不妙的是，程序设定的时间一丝不苟，精神力实验先于蕾格夫人一步启动了，诺亚几乎是立刻就感到有一种阴寒冰冷的触感，如同尖刀一般扎进他的脑海中，攫取着他的精神力。
　　撕裂般的疼痛瞬间侵袭了他，诺亚几乎是下意识地暴起反抗，他的精神力拼命地抵抗这股外来的气息，两种力量翻涌搅动在一起，几乎把他的脑子揉碎。
　　疼痛占据了他所有的感官和体验，诺亚再也顾不上压抑自己的精神力等级，他暴烈的精神力似乎终于找到一个突破口，强势扑压而上，令那股阴寒的力量都稍稍退却，但这并不能减缓他的疼痛半分。
　　痛到极点的时候，意识就有些游离在外，诺亚无厘头地冒出个念头，不知道罗汀的实验是个什么体验，下次自己也可以去试试，好看看与这种活体实验到底有多大的区别。
　　忽然之间疼痛消失了，诺亚有一瞬间的恍惚，觉得是不是自己痛过头了，感官出现了偏差，但他很快意识到这是蕾格夫人在行动，因为他手脚上的束缚通通消失了。
　　诺亚几乎是下意识地从实验台上翻下来，他虽然痛得视线模糊，但还是强撑着跌跌撞撞走到光脑边，周围一片漆黑，只有光脑区还发出莹莹的亮光。
　　那是他的任务，除了他之外，应该没有人能在承受这种痛苦之后还能完成任务。
　　他不知道蕾格夫人做了什么，但此刻仿生机器人们好像也都瘫痪了似的，没有一台过来阻止他的行为，他顺利地将资料备份到自己的光脑中，而后启动了主脑自毁程序。
　　自毁程序读条完毕，诺亚知道实验室的任务完成了，立刻去找麦肯。麦肯就被关在他对面的房间，距离他的路途并不十分远，但是此刻还没有失去意识的囚徒们也有点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浑浑噩噩地挤在走廊上，不知该往哪里走。
　　他们堵住了诺亚的路，任凭诺亚大声疾呼，好一部分人就像什么都没听见似的，还是如同无头苍蝇一样挤来挤去。
　　诺亚心中大恨，但他此刻手脚无力，连走路都有些困难，是无论如何也挤不开这些血肉之墙。忽然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路泽迅速破开人群，扶了诺亚一把。
　　“我就说不是那么好受的吧，在这里你就是能走，也得掉一层皮。”
　　见路泽脚不停步地往相反的方向走，诺亚心中一动，立刻反手拉住他：“你到哪里去？”
　　路泽的神色晦暗不明：“我知道仿生机器人中枢在哪里，这些机器人都有自净功能，普通的病毒不能阻止它们太久，如果不去破坏中枢，我们一个都跑不掉。要是有机会，你帮我回家看看吧……”
　　基地的系统停摆之后，他们的光脑都恢复了基本的通讯功能，几乎是同一刻，诺亚收到了来自路泽的信息，他还想说什么，但是路泽没有给他机会。
　　路泽轻易拂落诺亚抓着他的手，头也不回地继续往前走。诺亚一言不发地转身，他与浑浑噩噩的人群擦肩接踵，数次几乎被碰倒在地，但他咬咬牙，爬也要爬回去。
　　走到房间门口的那一刻，诺亚只觉得仿佛有几个世纪那么长，他用力将拳头握紧，短短的指甲压进肉里有种令人清醒的疼痛，他才觉得力量似乎回来了一点。
　　房间里密不透风，一片漆黑，凭借着透过走廊天窗的微弱天光，诺亚努力分辨着瘫倒在房间里的身影，这件房间里关着的大多数都是瘦弱的孩子，门一开，好几个已经清醒过来的孩子就像受惊的兔子似的紧紧缩在墙角里哆嗦。
　　“不要怕，还能走的都集合到那个角落里，会有叔叔来救你们，你们不要出去。”
　　现在外面形势混乱，人又大多不太清醒，太小的孩子出去容易发生意外，诺亚一边安慰这群孩子，一边用光脑跟骑士团确认行动进度，得知他们已和蕾格夫人的人手联合控制住了外部局势，正准备强行突破基地，他才稍稍松了口气。
　　诺亚挨个顺着仍然倒在地上的孩子一个一个找过去，这些孩子大多触手冰凉，他心中大恸，这些孩子敏感而脆弱，即使实验时拼着一股韧性没有当场死亡，也很容易在这种冰冷漫长的折磨中无声无息地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