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法则 (胡萝卜渣)

　　所以当杜迪乐呵呵地来迎接表弟时，整个人都傻了，指着诺亚你你你了半天愣是没能把话说完整。
　　杜迪的变化也令诺亚措手不及，他的变装骨瘦如柴，颧骨高高耸起，满脸都是脏污的沟壑，深深驼着背一副被贫穷和辛劳打垮的样子。
　　与他一同来接人的还有工厂派来的监视者，他指着诺亚皮笑肉不笑地问：“这就是你提过的表弟阿山？能吃得了苦吗？”
　　诺亚迎上去，傻兮兮地说：“老板你放心，我什么活都能干！”
　　杜迪一开始的反应已经令监视者起疑，然而事到如今他只能硬着头皮演下去，杜迪佯装暴怒，披头就骂：“阿海你不在家好好读书，到这里来干什么！你哥呢！”
　　“他那个小傻子怎么比得过我？我妈烦死了，凭什么他可以不用读书去打工，我也要赚钱，只要钱多的工作我都能干！”
　　“阿山学什么都学不进去，你跟我们不一样，你从小就聪明，应该好好读书！”
　　“我不管，我已经来了！我要赚钱，老板你收不收我嘛？”
　　诺亚翻了个白眼，把一个跟家里针锋相对的叛逆乡下少年演得活灵活现，监视者慢慢放松了警惕，带着这吵吵闹闹的两兄弟回了工厂。
　　因为杜迪这一层的关系，诺亚还算轻易地在工厂中取得了基本信任。杜迪对他这种以身涉险的行为不能赞同，以致两人在没人的地方差点又吵起来。
　　“殿下，您的行为恕属下不能苟同，请您赶快回去，不要破坏我们的计划。”
　　杜迪说话斩钉截铁，诺亚却丝毫不为所动：“查到麦肯被关到哪里去了吗？”
　　“殿下！”
　　“你查了这么久也还是在外面打转，我对你们的效率很失望。更何况，麦肯只不过是个孩子，连他你们都看不住？”
　　杜迪被他问得一愣：“对不起，殿下。我在工厂里会尽量切断与外界的联系，避免他们起疑，这件事确实是我的失职，但我在工厂里没有见过麦肯……”
　　“他已经混进来了，但他很可能直接被当做实验材料送去秘密实验室，所以你在工厂里找不到他……”诺亚说到这里忽然声音一顿，转而提高了音量：“你烦不烦？要回去你自己回去？我是瞒着我妈偷跑出来的，没赚到钱我才不回去！”
　　杜迪瞬间意会，只见他像个被气到的老实人似的呼哧呼哧粗喘几声，摔门而去。诺亚冷哼一声，吊儿郎当地靠着墙角坐了下来。
　　果然过不了多久，就有人走过来主动与他聊天。
　　“你就是阿海？你哥看起来好生气哦。”
　　“你是老板吗？能做主吗？”
　　“我就是老板呀。”
　　来人看起来普普通通的，扔在人群中都不会被人多看一眼，竟然是这个黑心工厂的工厂主。诺亚不由多看了他一眼，两眼放光地从地上弹了起来：“老板你别赶我走，我什么活都能干！”
　　工厂主似乎是被他逗笑了，他从怀里掏出一个简易的精神力检测仪：“你真能吃苦？我这里的工作强度很大，我得先检查一下你的身体。”
　　诺亚一看就知道他在说谎，但还是十分大方地任他测量，他将精神力水平控制在了A级左右的程度，稍高于大多数人，又不显得太过突出。
　　工厂主看起来对于测量的结果很满意，对他抛出了剧毒的诱饵：“你很不错，我这里有份工作，虽然很辛苦，但是给得钱比在工厂里可要多得多，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做。”
　　“愿意愿意！真的给我很多钱吗？”诺亚连问都没问工作内容，一副掉进钱眼里的样子。
　　工厂主拍了拍他的肩膀：“但是这事你哥肯定不同意，你要瞒着他呀。”
　　诺亚苦恼地抓了抓头：“他老爱管我的闲事……”
　　工厂主佯装为他出主意：“这样吧，我给你出个主意，你就跟他说你回去读书了，让他先放心，到时候赚到钱了再告诉他，他肯定没话说。”
　　“老板你真聪明！”
　　诺亚眼前一亮，立刻照办。杜迪虽然知道诺亚并不是真的要回去，但是众目睽睽之下也没有办法拆穿他，只好配合他演戏，眼睁睁看着他进入一个他未知的、更危险的境地中去。
　　而深入险地的诺亚内心其实很平静，他虽然急于寻找麦肯的下落，但也深深明白这件事并不是着急就可以解决的，他有很多耐心，去等待这群狡猾的恶人露出马脚。
　　工厂主的飞车带着诺亚套了一圈之后给他蒙上了眼睛：“你不要怕，我带你去的是皇家学院设在校外的实验室，因为研究的是保密课题，所以不想泄露地址，你忍一忍，我们很快就到了。”
　　诺亚没有罗汀那种对方向的超人敏感，索性放弃了记忆方位，这次来之前他在身上植入了最高级别的智能仿生定位装置，可以通过精密的全身扫描而不被发现，他也通过这个装置与骑士团保持联系。
　　飞车之中十分安静温暖，呼啸的风声都被隔绝在透明的车窗之外，诺亚的眼前一片漆黑，只觉得昏昏欲睡。


第83章 再见路泽
　　诺亚很快陷入昏沉之中，他清楚地意识到飞车之中很可能将前后隔成两个独立的空间，而他所处的这个空间中正在缓缓释放令人神经麻痹的气体，他努力维持着灵台一线清明，放缓呼吸，假装无知无觉地昏睡过去。
　　他不动了之后，飞车很快停了下来，工厂长检查了他的状态，忽然拿针猝不及防扎了他一下，见诺亚毫无反应，这才安心把人喊了出来。
　　来人七手八脚地把诺亚往推车里一塞，直接送进了看起来宛如废墟的破旧基地中。诺亚在黑暗中被推车震得颠来倒去，终于忍不住失去了意识。
　　诺亚再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间空荡荡的房间里，房间里一件家具也没有，只有几个人呆滞地坐在角落里。
　　他浑身的衣物已经被换下，现在正和这几个呆滞的人一样穿着统一的号服。诺亚撑了一下右手，靠着墙坐了起来，这个简单的动作就让他心如擂鼓，几乎喘不上气。
　　诺亚仔细观察着周围的这几个人，他们有的神情木然，有的反应迟钝，有的干脆把头埋进膝盖之间，这种状态跟第二次在无名村看到的麦肯莫名有些相似，诺亚心里一凉，意识到这个肮脏交易的规模恐怕比他想象的还要大。
　　坐在他正对面的人猝然抬起头来，这速度在一屋子慢动作里显得尤为迅捷，诺亚被他吓了一跳，看清他的脸之后惊吓更大了……
　　“路泽？你怎么会在这里？”
　　路泽胡子拉碴，憔悴得吓人，这里的人全是这幅疲惫不堪的样子，骤然被叫破真名，路泽也有些吃惊，然而他用力睁了睁眼睛，看到的还是一张全然陌生的脸。
　　“你认识我？”
　　诺亚这才意识到因为基因伪装药的关系，他现在不论是面容发色还是身形体态都与之前完全不同了，长效药物的效力绝非短效药可比，现在他就是站在罗汀面前，恐怕罗汀也认不出他了。
　　“我是帝国皇家学院的学生，之前在学院里见过你……”诺亚一边解释，一边吃力地向路泽身边爬过去，短短几米的距离，竟然如同跋山涉水一般吃力。
　　路泽听了露出一丝嘲讽的冷笑：“既然你知道之前的事情，还不离我远一点？我已经被开除了，不算是你的校友。”
　　诺亚千辛万苦才爬到他身边，瘫在地上再提不起一丝力气，路泽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不知道他要干嘛。
　　好不容易喘匀了气，诺亚在路泽手心里一笔一划写自己的名字，一边问他：“不，我们见过，你还记得我吗？”
　　“你……”路泽吃惊地看着他，在诺亚波澜不惊的目光中得到了自己想要的默认，他看着诺亚准备十足的伪装，疑惑道，“你来这里干什么？”
　　“我来找人。”诺亚压低声音，“你还没告诉我你为什么在这里。”
　　“到了这里你还想出去？”路泽木然地勾了勾嘴角，说，“这里的人早就不算是活人了，不过都是实验品罢了，进来了就别再想着出去，什么时候没有利用价值了，自然有人会把我们销毁掉。”
　　“我想走，还没有走不了的地方。”
　　“……”路泽被他噎了一下，气笑了，“是，就算是魔窟险地，殿下也能来去自如，不知道你能不能把我们都带出去？”
　　“我来就是要带你们走，所有人。”
　　诺亚的声音又轻又冷，但是说出来的话斩钉截铁，路泽沉默了片刻，才说：“这个地方，是白洋葱会的实验基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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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句话说得诺亚心里翻江倒海，但路泽才不管诺亚的心情，他开了口就像江河决堤一般，把诺亚之前关于伊洛勒和白洋葱会的一切认知全部推翻。
　　“白洋葱会这个组织，由来已久，一直在西奥家族的掌控之下，他们以慈善为名，用赠送物资作掩护，将学院星角角落落的无名村摸得清清楚楚。无名村本来就人员混杂，流动性大，失踪几个人根本没人会发现，他们就专门抓精神力较高、又没什么反抗能力的人来做实验。”
　　路泽看着诺亚双唇紧抿的样子，低声笑了笑，这笑声又冷漠又残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