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光法则 (胡萝卜渣)

　　碎屑般的星芒细细落了满身，诺亚从容起身，神色自若地转了个身，站在了珍妮特皇后的身边。罗汀虽然错开他一步，也跟随他的脚步，静静站到了他身后不远的位置，正好挡住了维坦斯。
　　维坦斯气得咬牙，这一对失踪人口的突然出现令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原以为是展现自己的绝佳舞台，但是不到最后一秒，谁也不知道这个舞台的主角到底是谁。
　　诺亚和珍妮特皇后一起，给排队参加祭礼的无名者颁发新的身份。罗汀接过了麦肯小小的身躯，将他带给卫兵送去医疗箱，而他自己一直默默地站在诺亚的身后支撑着他。
　　纵然太阳穴不住地突突跳着，诺亚还是一直支持到天色擦黑，他虽然强忍头疼，但始终是温和可靠的样子。排队的无名者们一个比一个更加急切，他们流露出来的带着恐慌的感激令人见之心酸。
　　这是帝国的民众第一次如此近距离地接触到他们这位年轻的未来皇帝，并且似乎看起来并不赖。珍妮特皇后的微笑一如既往，整个祭礼都如同一副赏心悦目的画卷。
　　祭礼结束之后，诺亚终于得到了短暂的喘息，如果不是现在学院中遍布了无数盯着他看的眼睛，他简直一步都走不动了。到达小楼之后，诺亚整个人都瘫倒在地板上，任由罗汀把他捡起来扔进柔软的沙发中。
　　他才放空了一会儿，罗汀就端着新做好的素粥回来了，一人一碗，没有小菜。
　　诺亚趴在沙发上拿勺子翻了翻，有些嫌弃：“里面放了什么呀？”
　　“不知道，厨房里有些新备好的材料，我都扔进料理机了。”
　　诺亚没个正形地舀了一勺凑进嘴里，委屈道：“好难吃。”
　　“可我也没力气做饭啦……”罗汀支着脑袋，有些昏昏欲睡，他在索兰托星时就缺乏睡眠，回来之后更是连夜跟骑士团确认突入计划，今天又是忙碌而充实的一天，现在简直拿着勺子就能睡过去。
　　诺亚瘪了瘪嘴，小声嘀咕：“以前也没觉得料理机做的东西这么难吃啊，怎么感觉有股怪味……”他虽然嘴上抱怨，但也看出了罗汀的辛苦，两位难兄难弟简单对付了晚饭，一同窝进沙发里企图进行一点睡前的简单小对话。
　　“从骑士团报上来的情况来看，伊洛勒和今天在基地抓住的两个人都已经被控制住了，明天可以详细讯问。另外，他们在中枢位置发现路泽时他已经死亡，白天你说关于他的事情可能有蹊跷，是怎么回事？”
　　“路泽说咕咕鸟蛋的事情不是他所为，但他也没有证据去指认其他两人，鉴于这也算是他死前所说，我愿意试着相信他的说法，或许这件事也可以问问伊洛勒？”
　　罗汀也有些头疼：“这件事竟然还没有结束？如果排除了路泽，那么现在的嫌疑人就只剩下维坦斯和池奥了……”
　　诺亚嗤嗤一笑：“头疼的事情还多着呢，你看这份资料，是我从基地的主脑中备份出来的实验材料，有空你帮我好好研究一下，看看他们到底研究了些什么，有没有什么蛛丝马迹可查，今天在基地只抓到两个人，肯定有其他漏网之鱼。”
　　罗汀简略地浏览了一下收到的数据，实在是眼皮打架，无力分析，只好说：“明天再看吧……”
　　“对了我在基地还碰到一个人，你猜是谁？”
　　罗汀对于他这种时候还卖关子的行为简直发指，粗暴地捂住了诺亚的眼睛，敷衍道：“不猜不猜，好了你也睡了吧，你明天不是还要去见皇后陛下吗？”
　　诺亚还想说什么，然而架不住一片漆黑中那双温暖干燥的手，他叹了口气，把想说的话全部咽了下去，顺从地靠着罗汀的肩膀沉入梦乡。


第89章 母子之争
　　早上诺亚醒来的时候，身边的位置已经空了，罗汀一早就赶去实验室报到，只留下他一个人冷清清地思考人生。
　　不过他也没能放空很久，帝都来的代表团已经明示暗示来催过三四回了。珍妮特皇后的起居是特别规律的，每天不到七点必然已经用餐完毕，开始了一天的计划安排，如果说皇后是一份职业，那么她必然是百分之百兢兢业业的最佳员工。
　　诺亚原来对此很不以为然，然而年复一年，他早已厌倦了半幽禁般的生活，珍妮特皇后却就十年如一日地维持她高贵优雅的形象。
　　简单的洗漱之后，诺亚终于放过了代表团那群多管闲事的团员，起身去拜见珍妮特皇后。
　　珍妮特皇后今天换了更加素净淡雅的妆容，这与她长长的珍珠耳坠十分相衬，诺亚来时她正在侍弄花草，一双碧眸含情脉脉，可惜没能分出一点来给诺亚。
　　“早安，我的陛下。”
　　“也不算早了，我的小诺亚。”珍妮特皇后手中的小剪子不停，咔擦咔擦修剪着茂盛的枝桠，“你在这里好像很开心？”
　　“比在帝都开心得多，起码可以以真实身份示人。”诺亚施施然坐了下来，给自己倒了杯水，口中毫不留情。
　　“你的胆子变大了。”珍妮特皇后看着他手中的杯子，微微有些意外，“看来学院的生活太轻松，让你的戒备也降低了，你喜欢这种生活吗？”
　　“喜欢如何，不喜欢又如何？我会回去，但不是现在。”
　　“如果你不想回来，一直在外面玩也无妨。如果你要回来，那么你的时间可能不多了。”珍妮特皇后一边说，手下也不停，银色的小剪子在枝桠间翻飞，“而且，你不觉得有些人对于你的影响太大了吗？一个合格的皇帝，不应该在感情上受制于人。”
　　诺亚脸色一黑：“你最好不要动他……”
　　珍妮特皇后低声一笑，放下了手中的小银剪，方才还很茂盛的盆栽此刻看起来似乎有些被剪秃了，她一边说一边靠近诺亚，低醇柔婉的音色有如蛊惑，“我动不动他不要紧，最重要的是你，你能不能动得了他？”
　　她的声音又轻又慢：“我了解你，我的小诺亚，你不是被动的感情接受者，你喜欢把一切事情掌握在自己的手中，为什么他可以例外呢？他这么危险，这么独立，这么具有不可预知性，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脱离你的掌控……到时候你可怎么办呢？”
　　诺亚的波频有一瞬间的波动，珍妮特皇后敏锐地察觉到了，她从贴身的储物袋中取出一条项链为诺亚戴好，微笑道：“你知道怎么用，想达到一个目的，总要做一些取舍不是吗。”
　　项链下的挂坠是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里面装着淡蓝色的液体，诺亚紧紧握住瓶身，什么话都没说。
　　珍妮特皇后轻轻抚摸着诺亚的脸颊，笑容温柔和煦：“要把人永远留在你身边，最好的办法不是感动他，而是掌握他。希望这些日子的放纵，还没有让你生出太多不切实际的天真幻想，我可怜的小诺亚。”
　　诺亚别开脸，一把打掉了珍妮特皇后的手，那只手看起来白皙而柔软，是一双贵妇人精心保养的手，但它却如同跗骨的诅咒一般，翻云覆雨，掌握生死。
　　珍妮特皇后最后为自己做了总结：“反正，在你能力不足的时候，不许反抗我。”
　　“我自己的事情自己清楚，希望您也不要越界。”诺亚丝毫不怵地顶了回去，“梅妮亚的机甲对抗团失踪的事情，跟您有关系吗？”
　　“我想让你回帝都，还需要用这种小手段？”
　　“那么希望您以后也收起这种小手段，我和他之间是透明坦白，互相信任的，寻常的小手段，威胁不到我们。”
　　珍妮特皇后不置可否地点了点头：“希望你能真正做到透明坦白，也希望他能如你所说地信任你。”
　　诺亚冷哼一声，起身就走，珍妮特皇后仿佛洞悉一切的低笑声从身后传来，他不由攥紧了拳头。她说得没有错，自己现在还不足以和她抗衡，所以要尽可能晚地回到权力的漩涡中心，来为培植自己的势力争取可贵的时间。
　　他最缺的，可能就是时间了。
　　诺亚一脸阴云地回到小楼，却发现罗汀正和兰斯坐在院子里喝下午茶，两个人相谈甚欢，甚至没有发现他的到来。
　　兰斯惬意地在午后微凉的阳光下舒展开他的大长腿：“这么说斐宁的表现还不错，梅妮亚的这件事确实有些蹊跷，我会留意一下最近可疑的资金流向，你等我的消息吧。”
　　“我总觉得赤星海盗重新出现这件事没这么简单，你也多加小心。我们眼下又被基地的事情绊住了手脚，索兰托星那边的调查暂时只能依靠斐宁，你如果有空，不妨去探望他一下？我看他还挺敬慕你这位老板的。”
　　很明显兰斯被他的用词取悦了，眯着眼睛笑得露出了牙齿：“我看这个基地的事情才是大有文章，现在你们抓住的只是小虾米，真正的大鱼恐怕还隐藏在黑暗之中，等着你们自投罗网。殿下身份贵重，下次千万不要再让他以身涉险了。”
　　“恐怕我也管不住他……”罗汀扶额，他虽然也苦恼于此，但话语之中还是忍不住自然而然地维护诺亚，“不过我相信他心里有分寸，这次多亏了他，才能完整保存基地的主脑资料，我还在整理这部分资料，我怕伊洛勒信口开河，所以打算等稍微理出一点头绪再去讯问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