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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监不与四时同 (无德无能)



风拂来,大红灯笼飘呀飘。

井喜不怕鬼,都怕起了鬼。

“香小主,咱们来这做什么,回吧,别让皇主子等急了。”不然她又得揍你。

香九给他个“怕啥”的眼神,双臂一使劲,久经失修的门轴,发出嘎嘎吱吱的沉闷。

井喜:“……”

入目之处,整洁规整,树影摇曳,却偏偏令人心生荒凉。

香九比了个噤声的手势,让井喜在前头带路。

“带您去哪?”

“静观斋。”

井喜脸色大变,像是要去阎王殿般:“使不得使不得,皇主子晓得了,要生气的。”你是她心尖宠,能逃过一劫,我就只有小命呜呼的份了。

他一贯的闲适自若,呼啦崩了一地。

香九眯起眼皮,语带威胁道:“你带不带?”

井喜坚定的摇了下头,摇出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之感。

“好,我自己去!”

丢下这话,香九狗头一扭,抬脚就进去了。井喜看在眼里,愁在心里,手在虚空中胡乱抓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喊她回来。

香九却迷途不知返,一步一个脚印,愈发往里去。

忽闻暗夜深处,有人在说话。

香九先是一吓,后慢慢稳住身形,吐出一口浊气。

往前了些,又往前了些,侧着耳朵认真偷听。

那嗓音不清丽亦不尖细,好像是个男人……

没错,就是个男人!

半夜三更,万籁俱寂,后宫怎会有男人!






容清何处
83

难不成是干清门当值的侍卫溜进来了?那也用不着溜进东六宫呀。

香九放飞想象力, 估摸是哪宫小主耐不住寂寞,勾搭了个情郎,以解寂寞之苦。

可以理解。

谁让木苏娆一心对她念念不忘, 白搭了满宫女人的韶华和眼泪。

午夜梦回时,有多少迟暮的美人,举杯对月, 致敬自己已经逝去的青春。

香九退避到一边, 躲在一方柱影下,心说等这对苦命鸳鸯幽会完毕再出来。

熟知等上良久良久, 都未闻女人言语,唯有那在男子嘚吧嘚、嘚吧嘚……

该不会是自言自语吧。

香九:“……”

冬天的夜,压抑且安静,死气沉沉的小院太显凄凉,令她不寒而栗。

扭扭脖子,四下观察一番, 一只活物都没瞧见,心中拔凉拔凉的,顿时后悔方才一时冲动。

她提起衣摆, 蹑着手脚往门外蹭, 影子悄无声息。

好在井喜还没走,就在门前蹲着, 独自郁闷。

香九悄声唤他:“小哥哥。”

一股寒气从井喜的脚底板,顺着脊梁骨直冲脑门儿,相当上头。

“香……小主, 您可是想回去了?”井喜心头掠过一瞬间的欣喜,撑着膝盖起身,“那咱们快走吧。”

他也顾不得尊卑有别,隔着衣料握住香九的手腕,却意外她看上去柔柔弱弱,力气倒是大,骨头也硬气。

无论怎样拽都拽不动半步。

比牛还倔。

井喜:“……”

香九咧开嘴,乐呵呵的,聪明人一看,便知她是有求于人。

“井喜,你陪我进去一趟呗。”一面说一面不顾井喜的抗拒,将人生拉硬拽。

井喜奋力挣扎,无奈胳膊拧不过大腿,选择了向恶势力低头。扭扭捏捏的来到静观斋前,隔着窗户听里头的男人说话。

男人?

井喜屏息凝神一会儿,嘴唇渐渐变得煞白,肩头微微发抖,好似有些站不稳,身子一歪抵住墙。

用口型对香九道:“快走!”

香九指指里头,问:“他是谁?”

井喜拉过她的手,在她掌心一笔一划的写:“隆、亲、王。”

他在养心殿当差这么久,隆亲王的声音再熟悉不过,不会错,就是隆亲王。

香九:“!!!”

这不俺家客户嘛。

宫门都下钱粮了,咋还在后宫逗留呢,且逗留的还是静观斋。

香九脑海灵光乍现,一大胆的想法跃了出来——隆亲王和冷常在有一腿!

不然一个亲王,何故黑天摸地不回家,跑来静观斋,对着一女人的画像自言自语呢。

倒是情深意重。

香九舔舔指尖,将窗纱捅出一指头大的小孔,眼睛凑上去,放肆地窥探着。

但见屋内昏黄,几只透白的蜡烛燃着摇摇不定的烛光,隔着黑暗,画像中的女人轮廓朦胧,可香九却偏偏觉得她面若桃花,华服雍容。

这是冷常在十六岁的样子,玲珑剔透,俏丽可人。在北原时,木苏娆也是这般模样。

她和她母亲长得真像。

井喜:再不走就来不及了。

井喜在一旁干着急,两只无处安放的爪子挠腮又抓耳。

香九推开他,嫌弃他烦人,虚虚打了他两下,警告他闭嘴。然后将耳朵凑到小孔边,就听隆亲王道:“宁儿,我好悔,我好悔。”

他许是喉间生涩,吐出的话语喑哑破碎。

香九捏住下巴,思考道,看来不过有一腿,还有一段悲情故事。

她接着往下听——

“皇位是我的,你也是该我的。”

“快了快了,你再等等,我知道静观斋又黑又冷,但你别怕,我会时时来陪你说说话。”

“你再给我一点时间,虽然雎鸠城乱了套了,但我还可以和断英合作,他现在已经是雎鸠城真正的当家人了。”

“快了,快了……”

香九的脑子“嗡”的一下,脸颊发热,身子也发热,她怔在那,久久不动。

雎鸠城乱套了……

断英成了当家人……

怎么会呢!怎么会呢!

那阿姐呢,阿姐在哪?

香九紊乱了呼吸,胸膛沉重的起伏着,脸上陡升起不正常的红晕。

井喜被她的模样唬住,一并发着慌,怕她踉踉跄跄的摔跟头,哆嗦着架住她胳膊。

“香小主?”

香九似是从他的轻唤中初醒,双眼鼓鼓的,瞪着静观斋的小门。

“敲开。”她道。

她要找隆亲王问个清楚。

井喜像是听到了不得了的事,只觉莫名的山呼海啸,惊心动魄,在即将屁股尿流之时,扛起香九就开跑。

脚下蹬了风火轮般。

香九被迫趴在井喜肩头,胃部被膈应得难受,一路颠啊颠,颠啊颠,天旋又转后,几乎要呕出酸水来,她踢着小jioji,拼命地挣扎着。

“谁让你跑的!”她气到飞起。

井喜早累得满头大汗,东望西观,确认隆亲王没有追来,再往前了一段,才在咸和左门把香九放下来,旋即抱着她的腿,跪到她脚边。

“奴才冒犯香小主,是奴才的不对,可奴才是为您好。隆亲王身份尊贵,皇主子与他交恶多年,亦要礼让三分,您切忌招惹他。”

他喘得很厉害,两句话分八段说,上气不接下气,饶是一片苦心。

香九捂着被硌疼的肚子,佝偻着腰身,远远瞧去,宛若须生白发般苍老。

鬓角的青丝,因为颠簸散乱,丝丝缕缕,随着冬夜的微风轻舞,像随波逐流的小舟。

“……我晓得了。”她嗓音淡淡悠悠,不带一丝起伏。

井喜抬头看她。

她躲开他的目光,神情晦暗不明。

.

木苏娆虽说和香九置气,但每晚还总霸着她怀抱睡觉,

今晚左等右等,死活不见人回来,好呀,这是在和她闹脾气呢。

真是给脸了。

她对镜梳头,忿忿的吩咐琼玉嬷嬷:“朕歇了,她若回来让她打地铺去。”

还是地铺适合她。

琼玉嬷嬷蹲福,温声应了一个字。表面波澜不惊,内心笑嘻嘻,她可是求爷爷告奶奶的希望她俩感情破裂。

显然,她不能如愿。

方方退出碧纱橱,就遇上失魂落魄的香九,头发乱糟糟,衣裳脏兮兮,粉雕玉琢的小脸更是三分惹人怜七分惹人疼。

美人计。

绝逼美人计。

琼玉嬷嬷感到深深的挫败,摆着臭脸将碧纱橱推开,不情不愿的“恭请”香九。

香九蔫着狗头耷拉着狗耳朵,跌跌撞撞的进去了。

琼玉嬷嬷狠狠剜了她背影一眼,并诅咒她永远失宠。

天不遂人愿。

忽闻木苏娆一声惊吓:“香宝宝,这是怎的了?有人欺负你?受委屈了?”

琼玉嬷嬷怒其不争,一口老血闷在心口,吐不出也咽不下,在外头一通捶胸顿足。

里头的木苏娆则是一通怜香惜玉,把香九亲亲抱抱举高高。

香九很受用,在宽大的榻间滚了几滚,枕上她的腿哼哼唧唧,像是在撒娇。
木苏娆霸气道:“告诉朕,谁欺负的你,朕一定给你讨公道。”

香九差点让隆亲王三个字脱口而出,可又担心暴露身份,到时候赔了夫人又折兵,找谁评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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