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心塞的是得知计划失败的香九。
回到库房,兄妹二人倚在窗边大眼瞪小眼,彼此沉默着。
福茉儿大大咧咧惯了,最先沉不住气, 嘟囔几声, 把勾引过程娓娓道来。
香九屏吸凝神,将事体来来回回梳理了三遍, 觉得没有任何纰漏。
又捏过福茉儿的脸, 左看看右看看。
言语道:“闭月羞花,沉鱼落雁。”
没毛病啊。
这等美色为何吸引不了窦阿兴呢?
福茉儿打开香九的手,捧住被捏疼的脸:“哥,先说好了,我再不去勾引他了。”
太伤人自尊了。
她随口一句, 倒有点一语惊醒梦中人的意思。
香九犹如打了鸡血, 啪的一拍手,叫了声“妈呀”。
吓了福茉儿一大跳。
捂住就快跳出心口的小心脏:“哥, 你干嘛呀。”
香九眼眸燃着光, 兴奋道:“我想到了。”
“什么。”
“窦阿兴不喜欢女孩!”
福茉儿被这个想法震惊了!
是以,她从战斗一线撤退,把勾引窦阿兴的光荣任务交给了香九。
说实话, 虽然香九是一位高素养的细作, 但平生还未干过几次正儿八经的任务。
大都是窝在雎鸠城里享福。
勾引人,也是第一次。
但比福茉儿这半吊子要好。
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
经过上一次的教训,香九决定为即将实施的第二次勾引, 设定一个主题——投怀送抱。
而福茉儿也没闲着。
一有空就去皮库四周溜达,成功摸索出了该处的工作流程。
这日是八月初十,窦阿兴要去内务府收瑕疵货,然后同皮库里的存货一起运出西华门售卖。
他推着木板车,车轱辘嘎吱嘎吱的在甬道上悠悠的滚着。
香九就是在这时登了。
窦阿兴推着木板车,她也推着木板车。
车上放着一筐筐大竹篓,里头装满了刚铡下的荒草。
它们混着泥土,散发着潮湿的味道。
窦阿兴老远就瞅见这辆同款木板车,此道不算宽,两车交汇时恐怕会有擦碰。
他不再往前,将车推到墙根边紧贴着。
颇有风度的为香九让道。
香九对他报以会心一笑,笑里有感激,有腼腆。
眼神还带了点欲说还休……
窦阿兴算是认识她的。
曾经和皮库的伙伴偶然路过辛者库,伙伴朝门内一指,说:“看到那池边刷恭桶的人没?紫禁城有史以来长得最俊俏的太监。”
他好奇心起,眼珠子移过去……
恰遇香九抬脸擦汗。
顿时,惊为天人。
“多谢大哥。”香九道。
“不客气。”窦阿兴没想到能在这遇见她。
想起上回自个儿那不正当的偷看,羞得无脸见人。
香九把车推近了许多,怕两车有剐蹭,仔细着左右,徐徐往前推。
在与窦阿兴擦肩而过时。
故意崴了下脚。
侧身摔向窦阿兴。
誓要把“投怀送抱”给贯彻落实了。
就在即将发生肢体接触的关键时刻,窦阿兴……闪身避开了。
香九的俊脸稳准狠的摔在了硬邦邦的青石路上。
脑袋都摔懵了。
眼冒金星,头晕目眩。
窦阿兴好心上前搀她起来:“你没事吧。这处路太平,从这过时要小心。”
香九:你把老子接住屁事没有!
她忍着脸颊的疼痛,扯了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谢谢大哥提醒。”
窦阿兴看直了眼,只叹美人就是美人,假笑都如此风华绝代。
.
香九带回来一沉重的消息:第二次任务失败。
福茉儿戏谑道:“我看不是失败这么简单。”
她指着香九脸颊上的伤,补刀道:“应该是惨败。”
后两个字她咬得格外众。
香九表示想哭泣。
扬言要断绝与她的兄妹关系。
福茉儿无所谓的耸耸肩,到前院打了桶井水端来,拧了帕子敷在香九的伤处。
以求消肿止痛。
“你轻点儿。”香九怕疼,嚷了声。
“活该。”福茉开始翻旧账,“你以为事情那般容易就能成呐,自己都顾不好,还帮端太嫔出头,切!”
香九暗骂她小屁孩,屁事不懂。
福茉儿刀子嘴豆腐心,手上的力道真真轻了许多,语调也跟着放柔:“那接下来怎么办?”
继续第三次勾引?
她觉得够呛。
那窦阿兴纯粹一木头疙瘩,死不开窍。
再勾引千百次也不会上钩。
“还不如手段硬气些,把他给绑了,一顿胖揍,逼他把关于温保的事都说出来。”
“你以为哥哥我不想?”香九咧咧嘴。
她是混江湖的,做事讲究直来直往。
若非身处紫禁城,处处受桎梏,那夜发现温保与他夜会时,就已经动手严刑逼供了
根本用不着如此大费周章!
福茉儿又怼她道:“你不是不想,是不敢!”
香九那叫一个窝火,恨不得拍案而起,跟她展示一套虎虎生风的拳法。
就在这时,一小宫女跑来支会她们,说是外头有人找。
不会是皇主子派人来询问工作进度吧。
香九怯生生的。
佯装柔弱道:“茉儿,哥哥身受重伤,不适合见人,她代哥哥去吧。”
说着,哎哟哎哟哼唧两声。
福茉儿无情无义脸:“自己去。”
香九:呜,虎落平阳被犬欺。
她深受打击的去了。
边走边嘀咕,想不到我雎鸠城二城主也有今天。
到了院门口,喊道:“谁找我。”
一个伟岸如山的影子从旁冒出来:“是我。”
香九怔愣。
居然是窦阿兴。
“还认得我不……”窦阿兴抓抓后脑勺,脸带羞涩。
香九一瞬入戏。
水汪汪的眼睛显出三分疑惑,嘴唇翕动半晌:“你是……嗯……”
一阵费力的尬演后,用恍然大悟的语气道:“是今日为我让道的那位大哥吧!”
后半句的语调陡然扬了两个八度,以表达“很高兴见到你”的心情。
“……叫我窦阿兴就成。”
香九:“原来是窦大哥。你找我何事呀?”
窦阿兴实在太高太壮,香九与她说话,要费力的仰起脸。
姣好的面庞像盛开的花朵,向阳而生,剔透蓬勃。
窦阿兴有片刻失神。
“我,我是为了……”
他手忙脚乱的从怀中掏出两枚鸡蛋,塞进香九手中,“还烫乎着呢,你用它在脸上滚一滚,能消肿散瘀。”
我这脸应该……冷敷吧。
香九把鸡蛋收好:“谢谢窦大哥。”
她睁着那双大眼,持续放电。
窦阿兴脚心麻酥酥的,由下窜上头皮,四肢也一起软了。
呼吸乱糟糟的,告辞都来不及道一句,把头一埋,小媳妇似的跑走了。
香九垮下嘴角,冷漠一哂。
为了表扬自己那出神入化的演技,回到库房便把两枚鸡蛋剥了个干净。
一枚两三口的吃下了肚,一枚用来逗福茉儿。
“刚才是哪个没良心的损我来着?”
福茉儿看着那白嫩嫩的鸡蛋,咽咽口水,谄媚的笑:“哥,我错了。”
“错哪了?”
“错在小瞧你,以后,你说什么我都听。”
“乖。”香九对她的回答很满意,慷慨的把鸡蛋交于她。
福茉儿如获至宝,吧唧吧唧吃的欢畅:“这窦阿兴可真有本事,能弄到这等好吃食。”
“皮库有油水捞呗,不像咱们辛者库,顶多捞粪水。”
福茉儿:不倒我胃口你会死吗?
“那他这算不算上勾了?”福茉儿问。
“当然,”香九毫不掩饰自己的得意,“也不看看哥哥我何等貌美。”
福茉儿:再美也只是个太监!
培养感情这事好比两军对垒,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窦阿兴好不容易成了咬勾的鱼,香九自然不能对他不闻不问。
拉着福茉儿商量给窦阿兴送一回礼。
美名其曰,礼尚往来。
福茉儿犯了难,不知什么样的礼物能和鸡蛋等价。
脑汁都快搅成浆糊了,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
出了个馊主意:“哥,要不你今夜摸黑去御膳房溜达一圈。”
运气好的话,还能像上回那样,找只烧鸡什么的。
到时候送给窦阿兴,就算你和他的定情信物了。
香九严肃道:“不行不行。”
皇主子可说了,若再去御膳房溜门撬锁,她就剁了我爪子。
此女是个狠人。
惹不起惹不起。
“那我就没辙了。”福茉儿一下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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