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事的，一切都会好。”谢思旻感受大腿上的湿意，指尖温柔地在李旻曦的黑发间穿梭。她望着不停颤抖的肩膀，叹了气，终究还是个孩子。
李旻曦从谢思旻的房间出来后，搓了搓眼睛，后知后觉地觉得丢脸。都二十多岁的人了，还在长辈面前哭得不能自已。
谢思旻告诉了他接下来的安排，也许是察觉到了他的急切，谢思旻还特别叮嘱了万万不能妄自行动。李旻曦摸了摸鼻子，心虚地应了。不能妄自行动，也就是说还需等两天。
李旻曦知晓谢思旻还有许多的计划没有告知他，可这些他也不在意。他总算明白了赵旭为什么这么尊敬自己的养母，谢思旻有独特的眼光也有温柔的包容，她能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全感。从第一次见面开始，李旻曦便不由自主地给予信任。
李旻曦隐约知道这件事可能会引起两个国家间的争斗和谈判，他为此也感到了担忧。毕竟这么多年的和平来之不易，他再没有伟大情怀，也不愿再次让无辜的人陷入战火之中。
谢思旻对此不以为然，艾利根斯还没有那个实力与蓝斯堪亚分庭相抗。更何况，他们证据凿凿，艾利根斯若妄然发动战争，也绝不会得到当地人民的支持。再者，人造黑暗哨兵作为国际禁项，艾利根斯真一意孤行，除却蓝斯堪亚外，其他国家也绝不会无动于衷。艾利根斯的领导人不傻，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只会慎之又慎。
“国家的事情自有相关的人操心，你只要准备好两天后救人就好了。”谢思旻最后对李旻曦道。
可真如谢思旻这样分析，为什么廖元松又要大费周折地找他和赵旭晦气。李旻曦如何都想不通，干脆也把这问题问了出来。
谢思旻也不嫌弃李旻曦的死脑筋，耐心地说：“这个研究计划他二十多年前就提出来了，那时候其实他就开始着手这个实验，只是后来被压了下去，还被列为禁项。我了解我的老师，他一生人也没什么大的执着，但对学术理论这些东西视之为瑰宝。”
“我们国家不允许，不代表别的国家不觊觎。艾利根斯和我们国家斗了很多年，实力不上不下的，那口气也算是憋了很久了。他们若抛些橄榄枝，给出合理的条件，老师没有不接受的理由。也许，其中还包括其他的威胁，可这些我们都无从得知。”
谢思旻顿了顿，再次叹了口气：“依我的判断，也许上头的人很早就有所察觉，因此才有了那年的秘密任务，也刚好，你们亲生父母发现了实验档案并带了回来。韩雅她本来就心软，那些年来和老师最好的学生也是她，只怕当年看到了这份档案，又不愿上交，才选择和松晖销声匿迹。”
逝者如斯，再说起自己的好友，她本来平静的语调也带着不易察觉的波动。韩雅有恻隐之心为恩师隐瞒真相，但别人未必就肯放过他们。
既然韩雅和杨松晖盗取了实验资料，艾利根斯的领导层也肯定会暗中追根到底。廖元松也许当年也是迫于无奈，已经双脚踏进泥里，受制于人，也别想干净。那份实验报告若上交上去，他也不好过。
李旻曦回忆着刚才和谢思旻的对话，恍恍惚惚地下了楼。心思飘得远了，脚走差了一步，差点就要滚下楼梯。
就在这时候，手臂被人往后一拽，他才堪堪借力站住了脚。
“谢……”李旻曦回过头，道谢的话顿时又吞回肚子。
郭明越松开了手，静静地和李旻曦对视。
明明认识了多年的好友，这时候反倒像是陌生人，就连招呼都羞于开口。
“旻曦。”是郭明越先打破了沉默。
李旻曦被这么熟悉的一唤，停滞的大脑终于正常工作。他迅速地移开视线，两步并三步地跑下楼梯，逃命似地溜去庭院。
郭明越站在原地，望着李旻曦消失的身影，睫毛无神地垂落。
第六十四章
李旻曦跑了几步才发现不对劲，他为什么要跑？他唉声叹气地向后转，可觉得这样回去太过尴尬，于是在原地跺来跺去。
其实郭明越也不算错，根本就是立场不和，谈不上对与错。李旻曦这些都明白，只是真牵扯到自己就觉得忿忿不平了。他想到了最初认识郭明越的时候，总会想是不是两人的友谊也是基于欺骗。全心全意地把信任托付出去，结果背后就被捅了一刀，怎么想怎么傻。
李旻曦叹了口气，边踢着路边的小石子，边往庭院走去。
庭院刚好有花匠在修剪花卉，李旻曦瞅着有趣就站那儿盯着看了。身后传来脚步声，他回头去看见是陆寻，干脆绷着脸。
陆寻一把勾住李旻曦的肩膀，嬉皮笑脸地说：“我长得很丑吗？看到我就不开心。”
李旻曦挑起眼皮上上下下地打量，努努嘴：“喏，比我还是差点。”
“嘚瑟吧你。”陆寻呼噜了把李旻曦的后脑勺。
李旻曦连忙跳开几步远，怒目而视。“你和赵旭都是什么毛病啊？就那么喜欢弄乱别人的发型，啧。”他摘下橡皮筋重新扎了个马尾。
陆寻乐呵呵地没接话，也朝庭院观望了圈。须臾，他自言自语地感慨：“那棵树还在啊……”
“什么树？”李旻曦好奇地问，但还是警惕地保持一臂距离。
陆寻指着不远处的那棵老树，说道：“就那棵大叶榕，在我们小时候就在很久了，大概也有几十年历史了。”
李旻曦听到陆寻好像要开始会议陈年老事，定睛望那棵看似普通的繁茂树木。
“说起来，我和赵旭小时候就常在那儿玩。”陆寻问，“你想听赵旭以前的丑事不？”
李旻曦眨眨眼，尽管不说可眼睛里满是好奇。
“那你回头别跟赵旭说是我告诉你的。”陆寻乐呵呵地搓了搓手，“我跟你说，小时候赵旭不是现在这个闷老头似的，他以前可嫩可好玩儿了。那次我们还是和往常那样在那里玩儿，然后我那时候就特喜欢逗你那哥哥，哄着让他爬上去。”
“他？爬树？”李旻曦不太相信。
陆寻得意地说：“对，赵旭以前可好骗了。我说上去就可以看到更蓝的天空，还能看到鸟巢，起初他还在犹豫，我就说让他先爬上去，我跟着他也爬上去。”
瞧陆寻那贼兮兮的样子，李旻曦抽抽嘴角说：“你把人哄了上去，结果自己没爬上去。”
“其实我也不是故意的，”陆寻摸摸鼻子，讪讪地说，“就觉得那时候逗赵旭特别好玩儿……谁知道他爬得上去，但是不敢下来，那小脸蛋都哭红了，现在想起来觉得还挺可怜的。”
那还不是你害的，李旻曦暗自翻了个白眼。
陆寻说：“反正到最后，还是叫来了陈叔来架个梯子，把人给抱下来了。不过那时候赵旭就特别小肚鸡肠了！足足一个星期不搭理我！”
“活该。”李旻曦毫不同情。
“其实我和赵旭除了这件事，还吵过挺多次。人就那么几十年，能得一个知心好友就很好了。矛盾嘛，解释解释就解决了，你说对吧？”
李旻曦愣住半晌，难得思维敏锐地察觉到陆寻话里带话。他狐疑地望向陆寻：“你想说什么？”
陆寻浅浅地勾起嘴角，看了眼别墅。“本来就不由得我来说，但是我作为他的向导还真的不能不多管闲事。”他轻轻地叹气，“弟弟啊，和小越好好说下吧。是不是原谅在于你，但有些事情总该解决的。”
李旻曦皱起眉，下意识地反驳：“操，谁是你弟弟？别乱认。”
“赵旭弟弟就是我弟弟啊，都是一家人。”陆寻摆摆手，牛头不对马尾地说。
“啧。”李旻曦不屑地嗤了声。
他出神地盯着自己的手臂，陆寻所说的条条有理，不管是否原谅，可逃避终究解决不了问题。他单纯的，没想好该怎么重新和郭明越讲话。
“下午我就要带着小越回家一趟了，趁这时候有什么就说清吧。”陆寻把手搭在李旻曦的肩膀上，说道，“他就在客厅。”
李旻曦瞪着陆寻远去的背影，轻声嘟囔：“和事佬。”
郭明越坐在单人沙发上，捧着茶杯发呆。也不知道屋子里其他人都去哪里了，偌大的别墅，奇迹般宁静。
身旁传来衣服摩挲的声音，郭明越闻声望去，李旻曦坐在那儿。他目光直直的，倔强地看向别处。
郭明越紧了紧手指，思忖了片刻唤道：“阿曦。”
李旻曦好像是听见了，侧了侧脸。但从郭明越这个角度来看，依旧辨不清李旻曦此刻的神情。
“旻曦，对不起。”郭明越说道。
李旻曦肩膀震了震，终于肯转正身体，正对着郭明越。
郭明越低头凝视深绿的茶色，茶叶泡久了。
“我的故乡是艾利根斯，亲生父母是军人，但后来都牺牲了。我们这样的孤儿会被逐一挑选，哨兵向导的就会关在塔里进行秘密训练。后来，是义父把我从里面接了出来。”他微乎其微地吸了口气，沉默了会儿继续道，“像我们这样的孩子有很多……后来都被派到各个国家，隐姓埋名。像你这样的情况，不止一个，还有很多。”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