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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书 完结+番外 (南南落乔木)


  宴宁依旧未有何反应,只猛盯着那一大片褐色的光秃泥土地,许是怀念起他自己栽的那些杂草来。
  “帝姬何必伤怀,此时眼前不正巧有一朵好好的,瞧它可好了?”我离得那伴月花近了些,一手顺了顺那翠绿的细长叶子。
  铃央极小心地揽着裙子蹲身下去,如云彩漫开的裙摆便蹭到了地上。铃央低头瞧了瞧,又提着裙子站起了身,只随意地跺了跺脚,一手攥着裙子叫它离了地面,方弯腰看那雪白的花朵,话语赞叹:“真漂亮。司薄从何处得来的?”
  “以往交识的一个神仙送的么,帝姬来得也巧,可巧他前半日刚与我送来。”我觉着有些可惜,然为着本仙君的疑惑,也只好这么暴殄天物一把了,“他与我说,这伴月花离了花枝,仍可鲜活如初,觉得甚是惊奇。我笑话他孤陋寡闻,我早已知晓这伴月花离了花枝,与还在枝头时是开得一模一样的。帝姬你瞧,不知晓此事的无知神仙可是不少。”
  我面不改色地说道完这几句,带着几分得意地去瞧铃央。不用转头也能觉着宴宁活过来了,正两道怀疑的目光直愣愣地扫过来,但我只当未看见。
  铃央眼皮垂了垂,一边弯着的嘴角绷直了。我吸气的功夫,她便又笑眼咧嘴看我,娇憨道:“司薄糊涂了,这花朵离了花枝怎可还能活。怕是在哪处记错了罢。”
  我惊奇道:“那日铃央帝姬摘花于手,正是如此与我说的,我记得了心里,当不会记错。且那时见得那花在帝姬手中,确然是如在枝头一般有生气的。”
  铃央只一手掩着口笑,又摇头道:“真个是记错了,未有此事。”
  “我觉着我是不曾记错的,不若帝姬此时将此花再摘下来瞧瞧,便知晓了。”我一拍大腿,一副恍然的姿态。
  宴宁怕是憋不住了,因此先是瞅我一眼,又咳了一声,道:“花离枝怎可活,三岁孩童也知的。司薄就莫要拿一朵哑巴物件玩弄了罢。”
  宴宁这话谴责之意太过明显,他先是自行揣摩错了不说,此时竟觉着我是拿这伴月花来讨巧么,委实小瞧了本仙君。然大事当前,不是与他计较的时机,因此我便又作未闻。
  好在铃央很是给我面子,含笑道:“司簿这般固执,瞧瞧我摘下来,就信了罢。”话说的柔柔和和,纤纤玉手身伸出去两指掐着那纤长的花茎,一择,似曾相识的那朵花又离了枝头。
  “还是好好的不是,”我笑道,内心对自己此种行为十分鄙夷,倒显得我有几分脑子不大好使一般。
  回应我的只是宴宁饱含质疑的目光。
  铃央拈着那朵花,在手中转了转,又低头嗅了一嗅。
  也未有多大会儿,那花便懒懒地低下了花苞去,颜色瞧着也不如那般新鲜了。怕是再过一会儿便要花瓣泛黄再一片片坠了地。
  “司薄你看,哪里还能如在枝头一般呢,可不是你记错了。”铃央递给我,又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缝,“许久未见如司薄一般性情真的仙家了,一朵花的事也这般认真的。”
  我后颈打了个哆嗦,觉着有什么顺着脊梁窜了上来。面上只遗憾,道:“原是我记错了,我那糊涂好友怕是也记错了,白白与我卖弄一番。”
  糊涂好友是谁,本仙君自然已落好了人选,天界成德星君座下的司文仙君尘悬是也。左右他在天上,与铃央碰不着面。尘悬实在是为本仙君排忧解难了不少啊。
  铃央却为如我料想的那般问上一问我那糊涂好友,只掩了口笑。
  本是叫宴宁来撑话场子的,谁知他只撑了撑场面,未叫太过于冷清,半点也未撑话。我与铃央自然不会有许多话要说,宴宁又不吭声。因此过不得一会儿,铃央便也领着侍女袅袅娜娜地离去了。
  我瞧着那云彩般的身影在大门口不见了,拍了拍手,觉着浑身舒坦了不少。转头便对上了宴宁一双幽怨鄙夷的眼睛。
  “怎的了,”我宽慰地问,却又想起一桩要紧事来,捡起地上那朵蔫巴巴的花朵,蹲在了只余个秃花梗的茎叶旁。
  “你莫不是觉着可惜了罢。既是想讨她欢心,一整棵送了就是,又叫她摘下来,此时蔫了吧唧的,多难看。”宴宁嘴角动了动,想是忍得极为艰难,倒还说的这般委婉。
  我未回他的话,想了想,手里又变出把薄刃小刀来,在手腕子上轻划了一下。殷红的血珠子立时沁了出来。
  宴宁大惊小怪起来:“你作甚,发了什么病?”
  “无事无事,莫怕,”我嘘声安抚道,另一手捡起那朵花,往胳膊上沁出的血珠蹭了蹭,叫血沾染上去,又将它照着原先花梗的地方摆了,“这么怕是不大有效,你帮我一帮,扶着这朵花。”
  “司薄,你是精神受了甚刺激,还是这院中有了妖邪暗算了你?”宴宁猛地站起身,手里掐了光亮亮的一个仙诀,朝院子里打量,只不听我的话。
  我索性放下那朵花,冲他招招手,严肃道:“我正如一个上古书卷中所言,施一个秘术,可将此花复生的。过来帮我一帮,莫瞎叫了。”
  上古书卷果真要有用得多,宴宁好歹半信半疑地隐了手中的仙诀,过来照我比划的样子扶好了那依然软趴趴的花骨朵。我一手用了力狠心掐了把手腕上的口子,叫它滴出几滴血来落在了花骨朵的茎上。我便眼瞧着那血又顺着流到了宴宁扶着断口的手边。
  “……你让开些,”我指了指。
  宴宁赶忙又用另一只手提着花骨朵,把原先那只手放下了。他此次倒极为省心地叫那断口对在一处了,只是少不得我又得挤几滴血出来。
  鲜红的血顺着翠绿的茎流下去,渗到断口处一些,又流了下去。
  我眼睛少眨了好几下,只看着那仍耷拉着脑袋的伴月花,不知它何时会鲜活如初。
  “到底是作甚,我胳膊酸,”宴宁皱着眉头,又上上下下打量我好几眼,“那上古书卷叫甚名称,我怎不记得有此种秘术。”
  “早时看过的,不大记得叫甚名字了。你莫放手,再坚持一会儿,”我鼓励地看着宴宁,又转眼看那好似并不领情的伴月花,“我一接手恐就好不了了,你再等等。”
  宴宁无奈地瞪我一眼,又极为善良地扶了那花好一会儿,没一把撤了手。
  “松开瞧瞧罢,虽未说时辰,但这么大半刻,当是够了罢。”我仔细地想了想华颜那时的话,她说“殿下的血点了几点”,并未说点了到底是几点,又经了多长时辰。早知那时该问个仔细。
  宴宁收了手,那花立时迫不及待地如秋实坠了地。花梗上沾着本仙君的血,故又粘上些灰扑扑的泥土,真有几分不好看了。
  未复生,这是何意。我记着自己确然是个天界里生出来的正统神仙,并非凡人修炼飞升的,怎的我这血便不大管用么。
  我愣了几分,只瞧着宴宁,不晓得是哪里出了岔子。
  “你魔怔了罢,”宴宁盯了地上的花一会儿,眼睛睁大了,又恢复原来那般,复杂地瞧着我道,“我当你是要作甚,原是想用自己的血复活这花,你当这是随便谁都可做到的。便是古纪里头说,也只有烛九阴的血,方有此效。”
  “你说什么?”我一时未反应过来,只觉着自己耳朵有了毛病,又直愣地盯着宴宁,重复了遍,“你说的何物的血?”
作者有话要说:  新年快乐O(∩_∩)O
其实是想日更的_(:зゝ∠)_然鹅过年,总有些不在计划之中的……

  ☆、青青子衿(四)

  “你也来试上一试?”我拎着薄刃小刀,将胳膊搭在半蹲的膝盖上,撺掇宴宁道。
  “如何试?”宴宁惊疑地瞧着我,又瞧我手里的一把小刀,“莫异想天开了,你我的血想要复生这花,铁定是不成的。”
  我捡起那蔫了吧唧的花骨朵,用手抹了把,将上面沾染的泥土抹去了。我的血不可行,莫不是因为我是天界的神仙。这冥界的物件,还需要冥界神仙的血?
  “试上一试又何妨,说不准你的血便成了呢,”我循循善诱,“授业解惑,助人为乐,乃是德行之举。难不成你是怕疼?”
  宴宁横了两道眉看我,一把夺过了我手中的刀子,道:“与你说不行便是不行。你扶一把那花,来瞧瞧来……”
  他口里说着,下手也极为利索。未及我对着那花茎的断口,宴宁已挤出一些血来。我只得捏住那花梗,抹上一抹宴宁的血,再凑到断口上去。
  折腾了好一番功夫,及我松手时,那已然发了黄的花骨朵又无甚留恋地坠了地。宴宁所言不虚,诚然不行。
  “如何,司薄异想天开一般,冒冒失失地瞧了几句野书上头的话,就作了真。你我都是普普通通的神仙罢,哪有此等奇效之血。”宴宁接过我递给他擦伤口的布巾,瞧我的眼光有几分语重心长,“且那烛九阴的血,你我真承了那等奇效,还能在此好好站着么,早被圈进那后土阵里头去了。”
  我左耳进右耳出地听他说这些话,脑子里只想起那翠绿雪白的伴月花在长辞手里碎成粉末的样子。我怕是念头钻得有些深,进了牛角尖了。一朵花复生不复生的,也干不着甚么大干系。烛九阴既已炼化,天界纪史里头都写了的,便不会再活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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