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书 完结+番外 (南南落乔木)
- 类型:玄幻科幻
- 作者:南南落乔木
- 入库:04.10
“是原先你栽的那棵么,”扶霖走上前去,微微笑着。
“是原先那棵呢,大殿下好眼力,”一边的绿衣女子笑颜道,看上去极为开心。
扶霖看着长辞,长辞却未看他,方才的愕然与无措消弭无形,只淡薄如水。
“我听闻是叫铃央毁了去,此时倒瞧不出来了,”扶霖饶有兴趣地弯腰,伸手捞了捞那朵雪白如初的花朵,轻缓地拂着,“怎么又活过来的?”
长辞眼睛看着那朵花,默然不语。
“说,”扶霖依然语气闲适。
扶霖这脸色还是好的罢,嘴角笑意挂着,话却听着有些不大对。我一头雾水,只看着眼前这两个,不知是要做甚。
手上托着花根的泥掉了一些,我又小心地拢了拢,免得它只剩下了一把光秃秃的根须,那便不容易养活了。
扶霖低头瞧着那朵花,没转身,道,“华颜,你来说。”
唤做华颜的绿衣女子面上的笑颜落了下去,迟疑地看向长辞。长辞却也未看她。
看来是确然哪里不对劲么。
华颜犹疑地开了口:“我觉着可惜,便把花园里那只剩叶子的花茎移回来了,想叫殿下把它弄活。殿下的血点了几点……那花朵便又连了回去,完好如初……”
她话音未落,便听得“啪”地一声清脆响。我唬了一跳,将将转过去目光,就瞧着长辞的脸被打得偏过了一旁去。
“这是作何呢,有什么误会说开了,莫动手。”我手里还有着一个娇贵物件,有心想拉扯一把,也只能用胳膊肘戳一戳扶霖。
一旁华颜脸色骤变,眉头压下来,声音也大了几分,道:“这朵花原是我撺掇殿下复活的,大殿下要发脾气朝我来。本来好好养着的花,平白无故遭殃叫人毁了,再养回来还不对。你们无事就不能消停些,老去管别人做什么。为何都得随着你们心意,养个花草也能拎出什么说法不成?”
她话语强忍着火气,两只手也攥得紧紧。
看得我也有些莫名其妙,从不知复活了一根花草还能有何错处的,也至于动手打么,不可理喻。
“接着说,”扶霖好歹没有再打第二下的意思,又笑看华颜。
华颜退了一步,随即显然是豁出去了,眉毛一挑道:“我说错了不成。铃央帝姬毛病犯上来,就来与殿下过不去…”
“华颜,”长辞转头,脸上已浮现了淡淡的红印。
“…殿下,您别拦着我。我今日就要说开了,”华颜神色带着心疼,又转为激愤,“殿下不与铃央一般见识,铃央便也没有自知之明。给她一点颜色就开起染坊来,跋扈骄横,对兄长无礼,这便是你们冥界王族的帝姬。”
“大殿下此时又是为哪条离奇规矩,因这一朵花发脾气,明知道二殿下不会还手。平日里瞧着极是关心二殿下,此时动手打毫不心疼,实际与其他人有何区别?”
华颜一番控诉利落吐完,半点不退让地看扶霖。
“说完了,”扶霖踱了几步,还点了点头,“说得有理,但应当听得的人却没听见。你若是得空,就去与铃央把那些话再说上一遍,我未有空当替你转述。”
“……”华颜瞪着眼睛,脸涨红了只未说出什么来。
扶霖却没再看她,转过身来看着长辞,嘴角笑落下去一边,瞧着是冷笑,声音也沉:“为着一棵花草犯糊涂,你当这是再跪一跪便能过去的?你自己不操心自己,倒连的旁人与你费心。”
“无甚好操心的,就是如此了。王兄一向清楚,该知避也无用,”长辞迎着扶霖的眼睛,话语淡淡,“况且,母后不会来此的,其实无人会知晓。”
扶霖转头看那花,道:“你自己动手。”
长辞未再说话,也立着没动。
“死了的就死了,这一棵死了,还会有许多。旁的都可以,这一株不行。”扶霖轻轻拂了拂那花朵的花瓣,“要么,你看着我替你毁了它。”
☆、青青子衿(二)
扶霖话音将落,我便瞅着华颜眉毛又一挑,立时朝前走了一步。
“华颜姑娘,”我端着胳膊捧着一株花,倒好似无人注意到。不管那两个是在作甚,这费了大半日功夫刨来的花,当归得其所才是,“大殿下又寻来了一棵,你瞧瞧,也一模一样的不是?”
华颜为我一打岔,眼睛瞟过来,接着身体也转过来了。她伸手做捧的姿势,眼睛又大了些:“哪里得来的,果真一模一样的。”
可算是有个接替的了,我护持了一朵花草大半日,胳膊心神都紧张着不敢放松。以往我院子里那些竹子都未曾得我如此精心竭力过。我倾了手心,看着那团了泥土的花根落到了华颜手心中,又拍了拍手,方觉着可松一口气了。
我转头瞧扶霖与长辞,两个只站着,齐齐看着地上那朵伴月花。扶霖仍挂着笑,好似片刻前他咄咄逼人的态度只是个错觉。
那花朵许是为周遭的目光有些惊慌,迎着轻风弯了弯花梗,花骨朵垂了垂。
“你喜好的东西,或可将你置于险境,弃了便无甚可惜。”扶霖又开口,此次语气未如前次苛责,倒真像个循循善诱的兄长了。
我一时抬眼看他,觉着他这个兄长关心得甚宽,一棵花草都要管上一管。
长辞仍旧未语,过一瞬又在那株伴月花旁蹲下了身。他手抚过了那朵微微绽开的花苞,又顺了顺底下几片绿油油的细长叶子,一滴透明的露水随着叶尖缓缓坠了地。
照我看着长辞的脸色,当是要无视扶霖所说,顶撞到底了。
然下一刻,那翠绿雪白的伴月花便在先前还轻缓拂过的一只手中成了碎末。一堆细小的闪光粉末爆开来,在空中停顿了一瞬,又簌簌坠了地。
“……,”我迈出了一步,又说不出什么。
“殿下……,”一旁华颜面上吃惊,弯着手臂小心地护着手中那株完好的伴月花。
“往后我不会再栽了,”长辞站起了身,又转头看地上,那处光秃秃的一片,一点也瞧不出还开过一朵花。
“为何?这里还有一模一样的,也是伴月花……”华颜眉头皱着,神色不解,捧着那株花几步到了长辞跟前。
长辞看了一眼华颜手中的花,又移开了目光,口气听着平淡:“无事。你若是喜欢,便养着吧。王兄与司薄费了功夫取来的。”
乍闻又提我名声,我耳朵激灵了一下,然长辞说罢这话并未看我们,只扭头往屋子里去了,背影如月下的一根冒出杂草独独立着的芦苇杆。
这是恼了么,却又没忘了我和他兄长的不易,恼得这般善解人意,倒是也觉着稀奇。
“司薄莫放在心上,他未闹腾脾气,说话惯常如此。”扶霖只看着长辞去,也没对他说什么,反而转头对我道。
我赶忙摆手。
“那……这花我也不要了!”华颜突然道,又走上前来,要塞给我。
我一时伸出手去,将那花接过了,没叫它落了地。
扶霖瞧着华颜,却又笑了:“你为何不要了,觉着好看养了就是。”
华颜打量扶霖一圈,又转而打量我,眼神中带着狐疑,口里道:“殿下不要,我也不要。”
好实在的理由,我将这话在口里嚼了嚼,无甚毛病。
“你知他为何不要?你便也不要了。”扶霖饶有兴致地看着华颜。
华颜嘴巴紧抿着,又瞪眼道:“大殿下逼着殿下毁了那花,又送了一棵给他,殿下定是不屑要。我也看不惯大殿下这等行为,自然也不屑要。那花好看就叫它自个好看去,与我有甚么干系。”
多么有骨气,我惊叹地看着华颜。
华颜见我看她,又将头扬了几分。
“你们禽族想法很是独到,”扶霖赞同道。
“……那是自然!”华颜极有气势地回了一句,脸却又憋红了。
扶霖看了看我手中的伴月花,惋惜道:“既是如此,我与司薄就先回了。”
我朝着华颜点一点头,又与扶霖出了那召旻宫。
扶霖瞧着心不在焉的,不知是不是为自己方才所为有些懊悔。
刨来的花又回了我手中,我便照着来时那个姿势将它靠在了我手臂上。前去碰了一鼻子灰,细想来还有些哭笑不得,且一大半还要拜扶霖那不可理喻的行为所致。我想了一番,如何也想不通是何缘由,非得毁了一株复生的伴月花。
“伴月花复活不得么?”我偏头看扶霖,明明白白的探究语气。
扶霖回过神来,未立刻说话,瞧了那花片刻,方才道:“能复活得了么?”
难道不能么,不然那被毁去的那朵是如何又扑棱着花朵一点痕迹也瞧不出来的。我琢磨了下他这句话,一时未懂。
本着勤学好问的惯常作风,我又开了口:“二殿下养不得此花么?”
扶霖脸上攒出笑来:“养得。”
“那为何,方才你执意要他毁去那株花?”我于是又疑惑几分,开口道。
原以为扶霖不会回我,谁知他眼梢抬了瞥我一眼,道:“万物生灵皆有命理。譬如那伴月花,已然是开过了。虽则后来毁了消散了,也算是那花朵的一个生死命理。命理自行其道,生死轮转。长辞见不得那花生生死去,故又将它救活了,正是违了它原本的命理。试想世间生灵不可计数,此时救了这么一朵,干扰了甚微的一个小命理,少不得大命理又要受些影响,将算下去,引个甚么劫难出来,也不是未有可能。我如此说,司薄可懂?”